四 衝冠不怒

這,根本就是世道的荒涼,人心的寒冷,道義的蒼白!

不要裏子,隻要麵子

上回講到,林衝在樊樓內和陸謙喝酒,下來小解後正要上去繼續喝,卻碰到急匆匆找來的家中使女錦兒。錦兒告訴他,娘子被一個人騙到陸謙家裏,高衙內等在那裏,把娘子關在房裏。林衝聽完,三步並作兩步,趕到陸謙家,果然聽到關緊的房門內他的娘子正和高衙內爭執。

林衝立在胡梯上,叫道: “大嫂開門!”那婦人聽得是丈夫聲音,隻顧來開門。高衙內吃了一驚,斡開了樓窗跳牆走了。

林衝上得樓上,尋不見高衙內,問娘子道: “不曾被這廝點汙了?”

娘子道: “不曾。”

林衝把陸虞候家打得粉碎,將娘子下樓。出得門外看時,鄰舍兩邊都閉了門。女使錦兒接著,三個人一處歸家去了。

這一段敘述裏,有些細節頗值得我們推敲。首先當然是林衝的行為,聽到自己的娘子被人關在房裏調戲,是個男人都會怒發衝冠,不顧一切打將入去,更何況是林衝這樣的“豹子頭”,他此時卻能篤定地站立在樓梯上,叫老婆來開門,而不是破門而入。如果把他此時文明的舉止和接下來他把陸虞候家打得粉碎的行為放在一起看,就更令人疑竇叢生:他為什麽接下來把房間一切打得粉碎以泄憤,偏偏在仇人尚在時,不一腳踹開門衝進去痛揍他一頓?

反過來看,既然他耳聽老婆被人在房間調戲,他尚能如此克製,如此文明,要開門才進去,進去後卻砸爛家具等物,如此矛盾的行為,背後的心理是什麽?

其實,作者這樣的描寫是非常符合人物的性格邏輯的。林衝既然在第一次見到高衙內攔路調戲他的老婆時,本待要打,一見是衙內,是他頂頭上司的養子,馬上手就軟了,那麽,這次他明知是高衙內在樓上調戲他的妻子,他能踢開樓門,上去把高衙內痛打一頓嗎?

既然不能把高衙內痛打一頓,如果他砸開了門,衝了進去,麵對高衙內,他怎麽辦?我們記得第一次高衙內在嶽廟前調戲他的妻子,他高舉拳頭,卻不敢打,隻好拿眼睛瞅著高衙內。他這次不能打爛門然後進去拿眼睛再瞅對方吧?

所以,既不能痛打一頓,就不能衝進去;既不能衝進去,他就隻好“立”在胡梯上,大喊妻子開門。

林衝大喊妻子開門,明顯地是給高衙內時間,讓他逃走,免得兩人撞上,打又不是,不打又不是。顯然,林衝怕高俅的權勢,而衙內在這樣的特定情形下,也怕林衝的拳頭,這叫麻秸打狼——兩頭怕。於是,二者共同演出了這出戲,配合得還很默契,蒙住了多少讀者的眼睛!

不過這出戲還沒演完。為了讓林衝的形象更像丈夫一些,作者又安排他在得知自己的娘子不曾被玷汙的時候,又把陸虞候家砸得粉碎。不打衙內,是怕高俅;在這個色狼麵前,林衝的拳頭就像徒有其形的麻秸。

那他為什麽要打砸陸虞候的家呢?那是因為:一則他不怕陸虞候;

二則他極恨這個欺騙朋友的敗類;三則也為了自己的麵子。

這第三點是最重要的原因。

你想,自己被騙了,自己的老婆被衙內誘騙到陸虞候家欲行**,又不敢打衙內,若再不把陸虞候家砸爛,還像個男人嗎?旁人會怎麽看自己?還像個丈夫嗎?自己的老婆在旁怕也看不懂了。

林衝能忍衙內之氣,不能忍眾人的眼光。他若不甘心做一個縮頭烏龜,不甘心被人看作是一個縮頭烏龜,就必在放過衙內之後,砸爛陸虞候家,以此向別人表明,自己是一條有血性的漢子。

在很多人看來,麵子是最重要的,裏子倒次之。林衝也是這樣。

大宋真相,寒冷荒漠

砸了陸謙家以後,林衝又怎樣呢?

作者接著寫道“:將娘子下樓,出得門外看時,鄰舍兩邊都閉了門。女使錦兒接著,三個人一處歸家去了。”

這看似閑筆,卻頗有意味。蓋此事已鬧得沸沸揚揚,盡人皆知。可是鄰舍都閉了門。作者正是要通過寫鄰舍都閉了門,來寫人人皆知此事。不是大家不知此事,恰恰是大家都知此事。都知此事,卻又為何都閉了門?

那是大家都不想惹事。為什麽這樣說?

一開始,林衝娘子被關,錦兒一定沿途呼救。這時,他們若大門洞開,他們管還是不管?

不管,實在說不過去。

管,這可是花花太歲高衙內的事,能管嗎?自己有幾個腦袋?

於是,關上門,閉上眼,就當沒看見,自欺欺人。

怎麽個自欺欺人呢?

欺人,我沒看見,我沒聽見。

自欺,安慰自己的良心。

接下來,高衙內從窗口跳下來,眾鄰想林衝一定在後麵追殺而來,他一定是要找個地方躲藏。

這時,他們是窩藏,還是不窩藏?

他們是不敢窩藏,又不敢不窩藏。為什麽?

窩藏衙內,得罪了林衝。陸虞候家就是樣子,一定是一家砸爛。

不窩藏衙內,得罪衙內,那會更慘:一定是一家打死。

既然如此,還是關上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再後來,林衝砸爛陸虞候家,帶著娘子和使女下來,眾鄰舍也是不能見。

為什麽?

碰上這種爛事,林衝很沒麵子,你走上前去,不是正好掃他的麵子?

況且,見了,打招呼還是不打招呼?

打招呼,怎麽個打法?是祝賀他還是同情他?不打招呼,像個什麽樣子?裝作不認識,那多怪?

再說,剛才大家見林衝娘子被關,林衝會不會就此做了“烏龜”再說,兩邊鄰舍倒先一個個都做了縮頭烏龜。大家都關上門,縮了頭,沒有一個見義勇為、出手相救的,沒有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現在,即使林衝不說,不罵,他們自己又有什麽臉麵見林衝?

於是,東京大街上,就出現了這樣情景:青天白日,卻陰森可怕,街衢寬闊,卻空無一人。林衝一家三口,孤零零走過。

林衝一家走在這樣的大街上,是否會感受到徹骨的寒意?這是大宋的東京城,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處嗎?這是四方輻輳、人物繁盛之區嗎?

這是泱泱華夏的首都嗎?為何如此荒涼,如此寒冷,如此蒼白?這是世道的荒涼,是人心的寒冷,是道義的蒼白!

而這,才是東京的真相,是大宋的真相。

林衝回家後,轉身又去找一個人了。找誰呢?

衙內跑了,老婆救回來了,陸謙家被砸爛了,鄰居都關門避開了。

還有誰呢?

陸謙。陸謙不是剛才還在樊樓上酒桌邊嗎?這個賣友求榮的潑賊,實在可恨,比衙內還可恨,比富安還可恨。所以,光砸爛陸虞候家是不夠的,既不夠讓林衝挽回麵子,也不夠他出氣,況且,作者對他也得有個交代。

於是,林衝把老婆送回家後,又拿了一把尖刀,徑奔樊樓去尋陸虞候。趕到那裏,陸虞候早已不見了。

林衝這事幹得有些蹊蹺。陸虞候既是此事主謀之一,見陰謀敗露,豈能待在酒桌邊等林衝殺他?

事實的真相是,林衝不但不敢殺高衙內,故意讓他跳窗逃走;而且,他還不敢殺陸虞候,所以,同樣給了他足夠的逃走的時間。

如果林衝敢殺陸虞候,如果林衝真要殺陸虞候,林衝在見到高衙內逃走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返回樊樓找陸虞候,而不是把時間花在砸陸虞候家的家具上。

林衝剛才是因為要小解才出門的,短時間裏陸虞候不知外麵的變故,有可能還在等他。但是,他沒把他的怒氣發泄在陸虞候身上,而是發泄在陸虞候的家具上,把他的家砸得粉碎。

事實上,他這樣做,是一舉三得:一、爭了個麵子,維持了形象。

二、用最小的成本發泄了怒氣,並且給了對方一個能夠接受的警告。

我們說,在那樣的情形下,殺人也能出氣,砸東西也能出氣。相比較而言,砸東西出氣的成本較小。從對方的角度而言,如此欺騙傷害了朋友,朋友隻是打碎了幾件家具,這個損失可以接受,所以,不會激化矛盾。他林衝還是希望息事寧人。

三、耽擱了時間,給陸虞候充分的時間逃走。

甚至,當他打碎了陸虞候家的家具後,他還是沒有馬上去樊樓殺陸虞候,而是先帶著老婆、使女,三個人一處歸家去了。回到家,他才拿了一把尖刀,徑奔樊樓去殺陸虞候。

這半天了,林衝小解一去不回,陸虞候還會在樊樓等林衝來殺他嗎?

顯然不可能。陸虞候早跑了。

那麽,此時林衝拿著一把尖刀,還去樊樓殺陸虞候,是本來就糊塗,還是一時氣糊塗了?

我的答案是:林衝一點兒也不糊塗。而且,此時此刻,他非常冷靜。

他在這樣的突發事件麵前,頭腦非常清醒。他既不是本來糊塗,也不是一時氣糊塗,而是裝糊塗。

能裝糊塗的人,一定是最清醒的人,一定是最冷靜的人。但是,林衝的這種清醒和冷靜,實在不可愛,反而非常可怕。

在樊樓沒找見陸虞候,林衝又回到陸虞候家門前等了一晚,也不見他回家。再接下來,林衝在他家門前等了三天,也等不到他,當然等不到他。

他陸虞候是弱智嗎?你林衝砸爛了他的家,還手執尖刀,徘徊在他家門前,他會回來送死嗎?

難道林衝不明白這一點嗎?他當然明白。所以,他林衝根本就不是真要殺陸虞候。

不是真要殺陸虞候,為什麽又裝作要殺陸虞候呢?這是因為:第一,陸虞候如此欺騙了他,侮辱了他,傷害了他,他必須做出有仇必報的樣子,維護自己的形象。

第二,裝出這樣一定要殺人的樣子,如果能嚇得讓陸虞候派人來討饒,這樣他就有了麵子。

第三,在他這殺人架勢的威脅下,高衙內、陸虞候有可能來向他保證,不再騷擾他的老婆。

這樣,他就兵不血刃地解決了一場危機。

老婆保住了,自己的官職、前途也保住了。

算盤打得很精啊!難怪金聖歎說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徹,都使人怕”,還說作者把他的形象寫得“太狠”。

所以,林衝,有時可憐,有時又有些可怕,甚至有些可厭。

可憐之人,往往有可厭之處。

那麽,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麽林衝也不敢殺陸虞候呢?

答案很簡單:

第一,陸虞候是高太尉的心腹之人;第二,陸虞候是高衙內的幫閑之人。

因此,這樣的人,殺不得!

歸根到底,還是一個“怕”字。

我怕,我忍,我理解

林衝在陸虞候家門口三天的持刀徘徊,那陸虞候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第四天,一個人出現了。這個人終於出現了。誰呢?

魯智深。

魯智深徑尋到林衝家相探,問道“:教頭如何連日不見麵?”林衝答道:“小弟少冗,不曾探得師兄。既蒙到我寒舍,本當草酌三杯,爭奈一時不能周備,且和師兄一同上街閑玩一遭,市沽兩盞如何?”智深道: “最好。”

兩個同上街來,吃了一日酒,又約明日相會。

一個兄弟去了,另一個兄弟來了。

但是,很顯然,這個地方,作者的敘述有一個很大的漏洞。什麽漏洞呢?那就是,發生在林衝身上的這件大事,鬧得沸沸揚揚,魯智深竟然全不知情。要知道,魯智深雖然可能在菜園裏不出來,但那二三十個潑皮應該是消息靈通的。

值得我們注意的,是林衝在見到魯智深以後的表現。因為這裏有一個很古怪的問題,什麽問題呢?

那就是,當魯智深主動上門相尋,並且問到這連日情況時,林衝竟然沒有直言相告,反而加以掩飾。而且,從此以後,每日與智深上街吃酒,就是隻言不提高衙內、陸謙陷害之事。

而他在和陸謙喝酒時,卻是先大發人生感慨,然後就主動說起了高衙內在嶽廟前糾纏自己妻子的事。

相比起嶽廟前發生的事,後麵的事大多了,嚴重多了!但是,對魯智深,他就是隻字不提;而且是在對方主動問起近日有何事時,何況又是在連日飲酒之時。

第一個結論是:在他眼裏,陸虞候比魯智深更可以說心裏話。

但是,此時陸虞候已經不再是他可以說心裏話的人了。現在隻剩下魯智深這一個兄弟了。而且,這幾天,他們一直在一起。

於是,第二個結論是:他怕告訴魯智深。

那麽,他怕什麽呢?為什麽怕呢?

我前麵講過,林衝一生,隻是一個“怕”字,魯智深一生,隻是一個“不怕”。

現在,林衝就是怕魯智深的不怕。

我們回頭再看看嶽廟前的那場衝突。

林衝看到有人攔住他的妻子欲行不軌,他從後麵扳過那人,恰待下拳打時,認得是本管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內,先自軟了,放走了高衙內。

這時卻見智深提著鐵禪杖,引著那二三十個破落戶,大踏步搶入廟來,要來幫他廝打。林衝趕緊勸阻“:原來是本官高太尉的衙內,不認得荊婦,一時間無禮。林衝本待要痛打那廝一頓,太尉麵上須不好看。自古道: ‘不怕官,隻怕管。’林衝不合吃著他的請受,權且讓他這一次。”

這段話有三層含義。

第一,非禮他娘子的不是一般人,而是頂頭上司的養子。我怕。

第二,本來要打那廝一頓,但我在他老子手下吃飯,歸他管,隻好讓他一次。我忍。

第三,這小子不認得我的老婆,所以才一時無禮。如果認得,也不會。我理解。

總之是,我怕我忍我理解。

這段話還有一層意思是:後果不嚴重,一場誤會而已,你也別生氣。

我忍了,我要吃飯,我要前途,這個人我得罪不起,希望你也理解我。

你看,這種事本來應該是魯智深勸林衝不要生氣衝動,反而是林衝來勸魯智深息事寧人。

但魯智深偏偏不理解,反而大聲說“:你卻怕他本官太尉,灑家怕他甚鳥!俺若撞見那撮鳥時,且教他吃灑家三百禪杖了去!”

這話我們聽了,好舒服好爽!但是,我們設身處地為林衝想一想,他聽了這樣的話,是不是嚇壞了?所以,才有下文:林衝見智深醉了,便道: “師兄說得是,林衝一時被眾人勸了,權且饒他。”

智深真的醉了嗎?

我們看看他對林衝娘子說的話“:阿嫂休怪,莫要笑話。”又對林衝說:“阿哥,明日再得相會。”這像是醉人的話嗎?

不是智深醉了,而是林衝覺得智深的話是醉人的話。一直謹小慎微的林衝,哪敢說出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他聽著都怕。

智深又道“:但有事時,便來喚灑家與你去!”

智深不知道,林衝怕了你了,林衝才不要與你去呢。林衝不要和高太尉衝突,他要的是前程,是官場的升遷!至少是維持現狀,不要變糟。

所以,我們看,林衝對魯智深“明日再得相會”的建議一聲不吭。而且,從此往下,“林衝連日悶悶不已,懶上街去”。

所謂懶上街去,就是不願見魯智深啊!

其實,那幾天他很悶,很想上街,找人喝喝酒、散散心,隻是不願找魯智深而已。

所以,陸虞候來叫他,他馬上就和陸虞候一起上街喝酒去了,而且還吐露胸襟,吐露鬱悶,直至錦兒來報信,他的老婆被騙、被關在陸虞候家,高衙內正在糾纏。

兩相對比,林衝有意躲開魯智深,不是昭然若揭嗎?

如果他那幾天聽魯智深的話,天天和魯智深在一起,富安的奸計還不能實施呢!

那麽,下一個問題是:林衝為什麽怕魯智深呢?

因為,他怕莽撞的魯智深給他捅婁子,給他惹出事,壞了他的前程。

作為一個想在官場往上混的人,有魯智深這樣的朋友,在他看來既不體麵,更會給他帶來麻煩。

所以,前段時間,林衝不見魯智深。他有些後悔當時草率結交,想從此疏遠魯智深。現在,鬱悶中的林衝,雖然天天和魯智深一起喝酒,卻對自己碰到的窩心事諱莫如深,隻字不提。

他還是怕,萬一魯智深知道後勃然大怒,要去殺了陸虞候甚至高衙內,那不就闖下彌天大禍了嗎?

所以,他對魯智深諱莫如深。這已經很不夠哥們兒、很見外了。

但還有更糟糕的事。

這更糟糕的事就是,他不僅不讓魯智深知道自己的窩心事,幾天之後,他自己都把這窩心事忘了。《水滸》寫道“:(林衝)自此每日與智深上街吃酒,把這件事都放慢了。”

殺人之心沒了,防人之心也沒了。

但是,別人還在惦記著他呢。

陸虞候在他麵前消失了,卻在他的背後出現了。

難怪林衝見不到他。他不在林衝的前麵,他在林衝的背後。

背後捅刀子,是一切小人的拿手絕活。

而林衝,偏偏就是一個不知道看看自己背後的人。他很像是莊子嘲笑過的那種人:專注於自己的眼前所得,卻忘記自己背後的危險。

所以,金聖歎說林衝“算得到”,隻說對了一半。林衝也有算不到的地方。比如他對陸虞候,就自始至終沒有算得到,就像他自始至終沒有充分認識到魯智深這樣的兄弟的彌足珍貴一樣,他對陸虞候所有的判斷與期待都是落空的。

實際上,當陸虞候同意富安的計謀,不僅自己騙出林衝,還把自己的家當作高衙內的犯罪現場時,就把自己晾了出來。他已經是宣布與林衝絕交,並下定決心,與林衝你死我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到了此時,哪怕林衝不殺他,他也會對林衝置之死地而後快。因為,他利用林衝對他的友誼,如此欺騙與傷害林衝,林衝絕不可能寬恕他,所以,隻有林衝死了,他才會安全。

這一點,林衝應該想到,卻沒有想到。或者想到了,卻掉以輕心,沒有足夠的警惕和應對之策。

比如說,他在陸虞候家門前候了三天不見人,他應該想到,這陸虞候在哪裏呢?他總不會丟掉科長、處長的官職,跑到南方“下海”了吧?

他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