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丹心汗青
諸葛亮 / 『三顧茅廬』那天的蝴蝶效應
這又是一個大雪天，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雪花漫天飄舞著，晶瑩而飄逸，像玉色的蝴蝶，又像無數異地趕來的精靈。
1.感動自己的劉玄德
蕭瑟的樹林裏，有三個人牽馬前行。
為首的那個中年人，身高約1米75，是個深沉溫和的大叔。他碩大的雙耳有點卡通，嘴唇上像塗了脂粉一般。
那是公元207年，一個普通的黃昏。這個男人叫劉玄德，跟在他身後的兩個漢子，一個叫關羽，一個叫張飛。
“大哥，這個臥龍先生有那麽神嗎？”張飛問道。
“不要有情緒，咱們的大事能不能成，關鍵看他會不會入夥。”玄德安撫道。
“可是咱們都已經第三次來了，他也太不給咱們麵子了”。
“你且忍耐，聽大哥的。”關羽拍了一下張飛的肩膀。
玄德回頭看了看關羽，歎了口氣。
接下來是死一般的寂靜，靜得可怕，偶爾會有馬兒低沉的嘶鳴。
人到之處，雪兒似乎害羞了，紛紛躲向四方。
玄德心裏太明白，此行甚是要緊。他似乎已經看到北方的曹操在沙場點兵，那狂傲的笑聲特別刺耳。時不待我，隻爭朝夕！
這次去找諸葛亮，他心裏也沒底，卻隻能賭一把。畢竟，作為一個初創公司，家小業小，他現在甚至隻能拉關係，投靠在劉表那裏，保得暫時安全。匡扶漢室，誅殺曹賊，這是他的理想。為了這個理想，他要成立自己的公司。現在已經有了三個創始合夥人，還缺最關鍵的一個，這個人就是諸葛亮。如果諸葛亮不來，公司就沒法開張。但問題在於，就那點年薪和期權，諸葛亮會來嗎？
一旦創業失敗，別的人轉身就可以跳槽，他們這些領頭的，隻有一條路，死。如此執著地邀請一個陌生人加盟，有風險，但隻能堅持。
雪後的道路，非常泥濘，雖然打了鐵蹄，馬仍然有幾次差點滑倒。
這是去諸葛亮草廬唯一的路。
入冬以來最大的這場雪，把天和地前所未有地連接在了一起。
為了禦寒，出門前，玄德與兩個兄弟喝了頓酒。
酒入腸，人易興奮，頭腦易發熱。
但他很冷靜。
因為他知道自己正坐在火山口上，此前他唯一能倚靠的謀士徐庶，也被曹操設計給騙走了。
徐老師在走之前，多次叮囑，臥龍崗的諸葛先生可以代替他。曹賊不日將直取荊州，無法逃避。荊州的官民，能絕處逢生嗎？
死並不可怕，自從他決定反曹那天開始，就不再考慮生死。自己不怕死，那家人呢？那些無辜的老百姓呢？還有等死的過程，簡直令人窒息。
他覺得自己的執著有點可笑，但他笑不出來。
他覺得一個人的誠意可以打動其他人——現在他都被自己感動了。
如果諸葛先生能出山助他一臂之力，他會特別感謝上山的這段泥濘之路。
快到了，他隱隱約約看到了草廬的燈光。
風還是那麽嗚嗚地吹，雪還是那麽無聲地落。
雪，似乎變得更大了。
2.草廬的日常生活
那一年的儒生諸葛亮，26歲，但搬來隆中，轉眼已進入第六個年頭了。他中等個頭，皮膚白晰，偏瘦，一看就比同齡人成熟，尤其是那雙大眼睛，深邃豐富，讓人難以琢磨。當他嘴角上揚的時候，人們會發現，這個年輕人不僅禮貌，還特別英俊。
草廬四周種滿了梅花，這是諸葛亮最愛的植物。他認為梅花高貴而典雅，不管天氣多麽寒冷，它都執拗頑強地傲立在這天地之間。
人也應該有這種傲骨，他經常想。
除了梅花，他最愛的是草廬裏的燈光。
每天傍晚，美麗賢惠的夫人都會做好飯菜，撥亮油燈，等他回來。
他感激這種生活。
無數次，當滿山遍野都是金黃色，他在路上走著走著，就想寫詩。
在安靜的世界裏，尤其適合寫詩。
這裏幾乎與世隔絕，離最近的市集也有半天路程。
有時候，他會跟附近的村民談論收成，這是人類有史以來亙古不變的話題。
他對大自然充滿了好奇，這也是他後來成為一個發明家的原因。
生活很艱苦，有時候全天的口糧隻有兩三個紅薯。作為寄身之所，草廬有幾次刮大風的時候差點倒塌，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夫人。
夫人黃月英聰慧溫婉美麗，在方圓百裏是出了名的，才過14歲，各地提親的人就絡繹不絕，黃家不得不一年換好幾次門檻。
月英的父親黃承彥，為人仁慈爽快，是襄陽的社會名流。與龐統、司馬徽、徐庶等一幹人是惺惺相惜的鐵哥們。
這樣的人擇婿，當然極有主見，不會隨大流。
女兒咋看咋順眼，越看越順眼，一般的年輕人又豈能配得上。他早就瞄上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諸葛亮。
他與諸葛亮隻見過兩麵，但諸葛亮給他留下了極其強烈而深刻的印象。
這種印象，主要有兩部分組成。
一是驚異。他萬萬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麽沉靜自如的年輕人，雖然涉世未深，卻對人心有著細膩驚人的把握，一件事剛開始，他往往就能準確地預見未來。
二是愛惜。黃老先生是一個愛才之人，他覺得諸葛亮是一個正在成長的偉大人物，他想盡一切能力保護諸葛亮，讓他快速成長。這項事業需要時間，自己老了，不要緊，還有女兒！
轉眼到了婚配的年齡，因為家裏清貧，諸葛亮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也比較著急。黃承彥不失時機地把他請到家裏吃了頓飯。
兩個年輕人一見鍾情，馬上開始約會。婚事就這麽成了。
3.諸葛亮的心事
住在草廬的6年，是諸葛亮收獲最大的6年。
他出去看很多朋友，很多朋友也來看他。更多的時候，他在草廬看書，與夫人討論兵法。心裏煩躁不安的時候，他就拿起他的羽扇輕搖兩下，頓覺神清氣爽，心頭豁亮。
扇子是他的師父水鏡先生送給他的，裏麵沒有傳說中的神奇錦囊，隻有一位老師滿滿的情和愛。後來他一輩子布陣行兵，隻要羽扇一搖，便可計上心來（那是後話）。
晚上他會讀書，寫下自己的心得，石頭做的硯，已被他磨穿幾個。他也常常會拿著一張地圖發呆。
日子過得很快，一眨眼是中秋，又一眨眼到了春節。
很多時候，他是心安，舒暢的。
他經常一個人仰躺在山坡上曬太陽，感悟著活著的樂趣。
他愛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
比如，幾隻燕子在他家屋簷下築了一個窩，這幾年，燕子飛走又飛回，他有時候也會與燕子對視，跟它們說話，積累了深厚的感情。
但隻有他內心知道，他時刻牽掛著天下。
這些年他聽說了太多的殺戮故事，特別是比他大20歲的曹操，更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殺人狂魔。
那些消息都讓他心碎。
有時候他還覺得自己很可恥。
能不能停止殺戮呢？他願意跟那些殺人者好好談談。
那些人，包括曹操、孫權，還有袁紹。
最近的戰場，離他的草廬不過幾百裏地，有時候他幾乎能聽到士兵們的嘶殺，戰馬的悲鳴。
無數次，他靜靜地站在附近的山坡，眺望不遠處的荊州，更遠的地方，有江南的吳，和北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
他心裏默默地祈求上蒼，予世人多福。
他身上有一條無形的繩索，捆得他難受。
深夜，有時候他會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他知道自己愛這個世界太深太深，他已經蟄伏得太久太久。
他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寂寞。
他要解救百姓於水火。
因為他自己就是普通老百姓裏的一員。
他很喜歡自己的名字，並由此感恩他的父母——3歲的時候，他可憐的母親章氏就離開了這個世界，7歲時，父親也撒手西去。
總有一天，我會照亮人間的黑暗，不辜負你們的養育和期待。他在內心說。
這條臥龍，終將一飛衝天。
4.“謀聖”下山
屋外的張飛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吵著要一把火燒了草廬。
算起來，他們已經在外麵等了好幾個時辰。
確實很虔誠。可是諸葛亮明白，這一步跨出去，端的是非同小可。
他知道，一旦他走出這個茅廬，天下格局就將大變。
他知道，他會保護一些人，但同時，他也會給另一些人製造麻煩。榮譽、財富、地位都會隨之而來，但同時來的，肯定還有痛苦、麻煩、暗算。他會變成大海上的一葉小舟，凡事都身不由已。但所有的這些，跟那麽多可愛人們的生命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想到這裏，他釋然了。
那個雪夜，他不僅沒感覺到冷，心裏還很熱。
確定嗎？
確定。
他最後思索了幾秒鍾，臉上**漾起了笑容。
而眼睛裏，卻全是淚花。
他推開了草屋的門。
古隆中，可會令你想起那個雪夜？
屋外的三位大漢，同時站了起來，像三尊忽然抖動的雕塑。
那三雙眼睛定定地望著他，裏麵有一絲陌生，有一絲驚愕，但飽含熱情。
俄頃，玄德快步衝向這位年輕人。
諸葛亮的心裏，已經預料到三件將要發生的大事。
第一，氣死周瑜，東吳開始走下坡路；
第二，曹操眼看要到手的江山，由於他的出現，竹籃打水一場空，注定此生無法統一天下；
第三，他要幫這三位熱心的人建立一個政權，這個政權就叫西蜀。
……
“自董卓已來，豪傑並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眾寡………”
深山裏，萬籟俱寂，隻有諸葛亮布道的聲音，那聲音雖小，卻像蝴蝶扇動的翅膀，就連遠在數千裏外的曹操，在那天都感覺到了空氣的異樣。
◎囚粉說
王瑾2017：這篇太讚！透視曆史的目光，獨到的心理**，豐富想象力！
呢喃：美麗賢惠和黃月英很難聯想到一起。（作者回複：我反複看了史料，爭議很大，我寧願相信她是美麗賢惠吧！）
趙夏：前半程詩意而溫暖，結尾時卻呈現諸葛多智而近妖的格局，程生看來是亮粉。
令狐：來來來，講一下諸葛亮是襄陽的還是南陽的？
子五逸：字裏行間滿滿都是粉絲的虔誠讚頌。俗一點就是“如那滔滔江水綿延不絕”，白雪一點就是“大道至簡”。
李少華：古時開公司和現在一樣，要找準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諸葛亮也有上當受騙的時候。
淡笑：據曆史記載，曆史上四大醜女是嫫母、孟光、鍾無豔、阮氏女，其次有諸葛亮之妻黃阿醜（本名黃月英）也被列入醜女之中。但西蜀的成立不少出自於她的計謀，譬如“木牛流馬”“六出祁山”“七擒孟獲”等等！
豆媽：喜歡你寫的黃月英！智慧與美貌並存！憑什麽曆史上智慧的女子大都醜，美貌的大都是紅顏薄命或者禍水？我覺得曆史上心胸狹隘且自尊心爆棚的男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