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半個月後,我成功地約穆曉晨回家喝咖啡。

喝過幾次咖啡,我倆就熟了,像男女朋友了,穆曉晨是個多愁善感的文藝女青年,從沒嫌過我窮,隻是,常常會麵色憂鬱,望著一個地方發呆,半天不說話。我問她怎麽了,她就笑笑,說沒什麽,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

我很難過,也心疼她,因為愛她,我願她人生的每一個時刻,都像向日葵一樣燦爛。

她難過的時候,我就點上蠟燭,倒兩杯葡萄酒。我喜歡燭光,燭光暖而溫柔,就像我對她的心情。有一次,和她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喝紅酒。喝到第三杯,她怕醉,說不能再喝了,讓我送她回去。對了,她不會開車啊,實在太罕見了。我問過她為什麽不學車,她說她對機械有種天然的抗拒,對開車這件事充滿了惶恐的膽怯。

我覺得抗拒機械的女人在精神上都是特別女人的女人,性情柔軟,我對她就更是心水了。

我說現在街上查酒駕查得厲害,我也喝酒了,現在送她回去有被查的危險,讓她等會。她說好,於是,我又給她倒了一杯酒,喝得她臉紅了,歪在沙發上的樣子可愛極了,**極了。我覺得我要不做點什麽,很對不起我這個性別,就往她眼前湊了湊。她大概感覺到了我的意圖,往後挪了一下,好像在躲避我,卻又不勝酒力的樣子,鼓舞了我。

之前我對她有過想入非非卻不曾得逞的經曆,就學精明了,沒去吻她性感飽滿的小嘴巴,而是溫柔地親吻著她香噴噴的頭發、額頭。原本警覺的她,就放鬆了,依在沙發上,像等待父親寵愛的小女孩子,微閉雙眼。我順著額頭吻了她的臉龐、耳朵、脖子,吻到蝴蝶骨的時候,她微微顫栗了一下,想推開我,我拿出了男人是座山的力量,堅不可摧,吻到了她國光蘋果一樣小巧圓潤的胸脯。她兩手搭在我肩上,拚命地推我,力氣太小了,根本就不是我對手。我雖然是初犯,但跟著日本A片上了無數堂課了,她根本就擺不脫我,終於,被我放倒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我解開她的連衣裙下麵的幾粒扣子。

真是美得無與倫比的身體啊,美得我都要哭了。我說曉晨你是我的女神,我會一輩子愛你疼愛嗬護你,像爸爸嗬護女兒一樣,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她大概被我的真誠感動了,對我的進一步入侵沒再掙紮,喘息微微粗了起來,像歌曲裏的副歌,低低的氣聲發音,特別性感,特別磁性。

陸武打死都不相信我和穆曉晨是第一次。

我告訴他我想死在穆曉晨身上,可她卻第二天就到外地出差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繼續流血或者發炎,因為早晨我發現她躺過的地毯上有一小汪血跡,這說明她和我是第一次!

陸武這才相信當年他白花六百塊錢給我點了一小姐,我竟然沒睡!他說從來沒見過我這號蠢貨。我和穆曉晨是彼此生命中的第一個異性,讓我更加堅信,愛情是神聖不可褻瀆的。

陸武說他突然替穆曉晨擔心。我問他擔心什麽。他說嫁給我這種男人很危險。我以為他要說我這種男人因為用情太專一容易控製欲強,沒想到他說我這種男人在婚後特容易出軌,還特容易把奸情當愛情。

他太看低了我在感情方麵的情操,也不足為奇,人麽,看待這個世界,使用的都是自己的價值觀,也就是說,我們看到的世界,隻是我們自己內心的投射,並不是真實客觀的世界。在阿Q眼裏,和尚可以睡的吳媽全世界的男人都可以睡;在**眼裏,滿街都是西門慶,在祥林嫂眼裏,全世界都會和她一起哀痛被狼叼走的阿毛,在陸武眼裏,隻要是男人,就不會隻睡自己老婆一個女人,為這,我都不想請他參加我和穆曉晨的婚禮,但他還是拿著一隻裝著灰燼的紅包去了。

晚上,我和穆曉晨坐在婚**拆紅包,拆到陸武的紅包時,發現裏麵裝著灰燼。我當場跳腳,認為他不壞好意,在詛咒我們,全然不顧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是我的東家,撈起手機撥過去,不容他開口就破口大罵。

電話是洛可可接的,她很有涵養很有耐性地聽我罵完,才說紅包裏的灰燼是我寫給陸武的借條。也就是說,陸武把我買房買車位的借條燒了,一筆勾銷。

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土豪的紅包,盡管它裝著灰燼,但它價值一百萬,或許您要問,房款加車位款,不是一百二十萬麽?是的,那二十萬已經從我工資裏扣掉了,我和穆曉晨結婚,是兩年以後的事了。

結婚當年,我換了輛新車,穆曉晨很喜歡。我覺得在這世上,最有意義的事,就是穆曉晨喜歡。

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每天早早起床,燒好早飯,躡手躡腳回到臥室,把睡眼惺忪的穆曉晨,抱到餐桌前,放在椅子上,把筷子塞到她手裏,然後親一下她額頭,說:乖,爸爸給你做的,都吃掉。我喜歡穆曉晨喊我爸爸,尤其在**,她喊我爸爸,總能勾起我內心莫名的溫柔,很致命,很破碎,帶著不可名狀的憂傷。

我喜歡坐在她對麵吃飯,一往深情地看著她,有時候我會搞惡作劇,吃著吃著飯,給她講笑話,她會大笑著拍著餐桌製止我。她拍著餐桌大笑的樣子,好像幼兒園小朋友,可愛,天真,爛漫。

吃完飯,我會送她去台裏播音。

她主持的是早間音樂節目,出門時,天似亮未亮,灰藍色的天空下,城市還靜謐而空曠,我總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臉、豐滿而柔軟的嘴唇。我摸她嘴唇時,她會咬我,突然張開嘴,小狗一樣叼住我的手指,輕輕咬著,滿眼桃花地睥睨著我,這樣的時刻,美極了,我覺得幸福就是我們像兩個傻孩子一樣,樂此不疲地玩這個叼手指的小遊戲。

穆曉晨皮膚白皙細膩,身材玲瓏有致,性感得很,家裏有她,我不喜歡加班。

洛可可頗有微詞,也因此表現出一副很討厭我已經結婚有老婆的樣子。

因為工作關係,我和洛可可接觸比較多,也算了解她了,心氣挺高,有野心,雖然跋扈,但完全沒有官二代的紈絝作風,做事情,雷厲風行,幾年而已,就把陸家洛基因生物工程公司拓展到了北京上海,前景一片大好,美中不足的是陸武不領情,依然流連於夜總會、搞各種party。洛可可氣不過,去砸過幾次場子,弄得陸武很沒麵子,一氣之下,買了艘遊艇,直接遊艇party,停在離岸好幾海裏的地方,徹夜不歸。洛可可小時候在遊泳池嗆過水,有恐水症,隻有站在岸上幹生氣的份。

因為這,洛可可媽也興師動眾地來問罪,陸武媽臉上掛不住,扇了陸武一耳光,陸武蔫蔫低著頭,站那兒,也不道歉,隻甕聲甕氣說他也知道自己不好,可就這操行了,改不了,真心希望洛可可能找到稱心如意的幸福,而不是栽在自己這混賬王八蛋手裏。

話說到這份上,誰也沒轍。洛可可媽也扇了陸武一巴掌,拉起洛可可就走,被洛可可甩開了,說陸武那點小心思她知道,不就是沒花夠嘛,她有的是耐心等他浪子回頭。

說這句話的時候,洛可可眼裏,閃爍著晶瑩而倔強的淚光,說她這輩子,不管是對天對地還是對人,還沒認過輸,陸武這根硬骨頭,她啃定了。

事後,我也勸陸武,不要太過分,畢竟,洛可可把他一間倒貼錢的基因實驗室做成了一個有五家分公司、年營業額上億的集團公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還真心真意地喜歡他。

陸武坐在酒吧的高腳凳子上,目光茫然,拿著一支啤酒慢慢啜飲,好半天回頭定定看著我,說:武大郎也是真心喜歡潘金蓮的。

我愣,忍俊不住,說:拿洛可可比武大郎,你真夠可以的。

陸武說:性質是一樣的性質,我不喜歡她跟她把公司做多大沒關係。

過了一會,又說:公司是我的嗎?我隻想要個基因實驗室。

我想了想,也是,這就是陸武,打小生活優渥,有些在我看來的可歌可泣,於他,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比如,洛可可把公司做這麽大,掙這麽多錢,在他眼裏,不過一堆和他沒關係的垃圾。

我說:不管你感不感興趣,公司都是你爸拚命注血才壯大起來的,就洛可可那脾氣,早晚得和你急,對你們家沒啥好處。

陸武依然無所謂,說:隨便她。

陸武繼續燈紅酒綠,高興了,到公司點個卯,見著洛可可,沒心沒肺的笑裏看不出他們有半點情色關係。陸武說他們還經常睡一張床,但,大多時候,像老夫老妻一樣,睡得相安無事,有時,有時候洛可可會來撩他,撩著撩著,就生氣了,忽地坐起來,穿上衣服就走,陸武也不留,有一次,洛可可氣哭了,說陸武你再這麽下去我會恨你的。

陸武就笑,說恨比愛還耗力氣,你就不能放過我?

洛可可瞪了他一會,說要不你跟我求一次婚吧,我當場把你拒了,也算給我個台階下。

陸武答應了,兩人約好在洛可可生日那天求婚,她當場拒掉,算是給他們的關係劃上句,陸武答應了,可沒想到洛可可張羅了一百多號人參加她的生日聚會,陸武就有點不安,擔心被洛可可給繞進去,跟我商量怎麽辦。

說真的,在這事上,出於傳統東方男人樸素的道德觀,我是站在洛可可這邊的,就給陸武分析,洛可可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不至於這麽沒起子。

可是,沒起子的事情,還真就發生了。

在洛可可生日宴上,當陸武拿出他媽早就備好的鑽石戒指,單膝跪倒在地,眼巴巴地等著洛可可來拒,洛可可卻激動萬分地接過了戒指,流下了幸福的眼淚,陸武就傻了,傻乎乎地站起來,說咱不是說好的……

沒等說完,洛可可就撲上來擁抱了他,送上雙唇,狠狠吻了他一下,然後輕聲說:陸武,你信不信?你要敢說出真相我就讓你們家傾家**產。

陸武滿腦子都是被洛可可繞進套裏的懊惱,除了自己的自由身,傾家**產根本就不在他的關心範圍內。他魯莽地推開了洛可可,大聲說今天的求婚不算數,因為他才發現拿錯了戒指,這枚戒指是假的。

說完,就要從洛可可手上往下擼戒指。洛可可左躲右閃,說隻要陸武對他感情是真的,不在乎戒指的真假。

陸武卻執拗地捉住了她的手,擼下來,揚手就從酒店的窗子扔了出去,黑著臉說:我的真心豈能讓一枚假戒指代言?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洛可可站在台上,愣愣地看著他走遠,慢慢地努力往上翹著嘴角,笑了,說:他這個人,就是太較真了。

大家麵麵相覷,似乎拿不準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才是恰當的、善意的,我忙站起來給打圓場,說陸武回家找真戒指去了。

洛可可衝我晃了晃酒杯,幹了,然後,又倒了一杯,笑吟吟地穿梭在人群中,我很擔心她心情敗壞,難以自持地喝醉,跟了她一晚上。還好,雖然她喝了不少酒,但很清醒,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歪在副駕駛上,一副爛醉如泥的樣子看著我,說:蘇猛,你擔心了一晚上是不是?

我口是心非地說沒有。

洛可可就笑,說:別裝了,我知道,你擔驚受怕了一晚上,怕我失態,怕我發瘋。說著說著,洛可可的淚就掉了下來,可她的表情,還是咧著嘴開心大笑的樣子,我看得有點害怕,也有點心碎,覺得洛可可不容易,平時多驕傲多凜冽一人啊,愣是被陸武治得完全沒辦法,我抽了張紙遞給他。洛可可沒接,霸氣地拿手背把淚抹了,豪情不減地說:我知道,很多人希望看到我發瘋看到我失態,我一直體體麵麵地活著,早就有人看不順眼了,我不會遂了他們的心願的。

她說的有一定道理,官二代,生意隨便一做,就風生水起了,是挺讓人羨慕嫉妒恨的,但我不想應聲附和她的猜測,否則,容易助長負性陰暗情緒。

後來,她歪在副駕駛座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嘴裏還不停得嘟噥著誰也別想看她笑話。

我把車開到陸武家門口,打電話讓陸武出來。

陸武聽上去心情很差,不耐煩地問我幹嘛。我怕說洛可可醉倒在車裏他就不出來了,就說你出來就知道了。

陸武讓我等會。

過了一會,陸武穿著睡衣出來,看著歪在副駕駛座上的洛可可,轉身就往回走,被我一把薅住了睡衣,揚手就給了他一拳。

長這麽大,陸武沒挨過打,他捂著被我打青的嘴角,皺著眉頭看我,目光咄咄的,大約,他猜得出來我為什麽打他,卻不說,隻是皺著眉頭盯著我,好像他的眼睛是射釘槍。

我指著歪在副駕駛上的洛可可,說:當著她一百多號朋友的麵,你讓她下不來台,你還是不是個爺們!?

陸武咆哮說:她騙了我!

我說:那是因為她愛你!她怎麽不去騙別人!

陸武說她愛我我就要愛她?武大郎還愛潘金蓮呢,照你這說法潘金蓮應該感恩戴德是不是?

他又拿武大郎和潘金蓮說事,都快把我給氣笑了,我說:陸武,你能不能找個體麵點的比喻,你他媽是個男人,不是**潘金蓮。

陸武冷冷看著我,一字一頓說:我是西門慶。

我衝他打拱作揖,求他把洛可可抱進去,因為穆曉晨還在家等我呢,我要回家。

陸武不情願地抱起洛可可回家了。

後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之後,關於那晚的事,沒人提,就好像,那個夜晚不曾存在過一樣。洛可可依然風風火火地打理著公司,一臉信心滿滿,早晚把陸武拿下的誌在必得,陸武依然吊兒郎當、花天酒地,而我因為洛可可打了他一拳,他也沒秋後算賬,隻有喝醉了的時候,才會醉醺醺地睥睨著我,說我是個叛徒,說我城府深,都這麽多年了,還沒忘了報當年他把我鼻子打開花之仇。

我懶得和一醉漢計較,當他放屁了。他讓我等著,早晚有一天,他得把這一拳還給我,長這麽大,敢打他的人還沒出生。

我就又搗他一拳,但不重,告訴他別掩耳盜鈴了,趕緊回家。

那段時間,因為沒甩掉洛可可,他心情不好,總是喝醉,我送他回家,都是洛可可出來接他,醉漢陸武就像個不甘願被移交的俘虜,一邊嘟嘟噥噥罵罵咧咧,一邊歪在洛可可肩上,被她扶著,東倒西歪地往臥室去,有時候,他媽聽見動靜,也會出來,看著這一幕,就罵陸武。

原本還像剛剛被撈到岸上的魚一樣在洛可可肩頭掙紮的陸武,一聽見他媽媽的聲音就會立馬裝死,連洛可可的肩也不歪了,隨便撲倒個什麽地方,大吐特吐。

陸武媽就哭,覺得自己養了這麽一不著調的兒子,對不起洛可可,一邊招呼保姆出來收拾陸武吐得到處都是的汙穢一邊跟洛可可道歉。

說真的,我都覺得陸武配不上洛可可。

事後,在公司的午餐桌上,我曾問過洛可可,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力量支撐著她對陸武的喜歡。

洛可可想了想,說:大概是顏值既正義吧。

可我覺得顏值既正義是十七八歲無腦少女對男人的認知,她是雷厲風行,處事果斷的洛可可啊,對男人的審美上怎麽會這麽幼齒?

洛可可說這是女人的執拗,越得不到,越覺得好,長這麽大,隻要她喜歡的,就沒她得不到的,所以,陸武不能成為例外。

我明白了,洛可可對陸武的容忍,如其說愛,不如說是置氣,我看過不少心理學方麵的書,女人在感情方麵,都盲目自信得很,一旦感情受挫,容易在執念裏迷失自我,尤其像洛可可這種心高氣傲幾乎沒人對她說不的女孩子,感情上的失敗,對她,可以說是奇恥大辱。

我勸她不必如此,在感情方麵,含辛茹苦強求來的,往往是枚苦果。

洛可可心堅如鐵。

站在道德角度,我是支持洛可可的,可我又知道,在男女感情方麵,道德往往屁用沒有。我把這話講給洛可可聽,希望她明白,不管陸武父母多麽喜歡她,我多麽支持她,外人看陸武怎麽配不上她,可隻要陸武心裏沒有她,就嘛用也沒有。

洛可可自負得很,說拿下陸武,是早晚的事,不需要借助外力,如果我真想幫她,就把心思都用在公司上行了。

那段時間,我能感覺到洛可可對我的信任和依賴,經常派我出差去處理外地幾家公司的業務,隻是,我戀家,戀穆曉晨,恨不能一天24小時粘在家裏,洛可可就不高興,說一個男人,我應該有點魄力,不要拘於毫無意義的小情小愛。

我很慚愧,隻好去出差,分公司接觸多了,漸漸發現一些問題,回來告訴洛可可,讓她整改,她嗯嗯啊啊地應著的樣子,很心不在焉。我去跟陸武說,陸武就不耐,讓我跟洛可可說,他不操這心。

說得次數多了,洛可可就煩了,說:蘇猛,我發現你這麽這麽軸呢?

我說一個性格不軸的產品總監才是最可怕的。

洛可可就定定看著我,千言萬語卻不想跟我說起的樣子。我說再這樣下去,公司會出問題的。

她斬釘截鐵:不會。

我說如果你不想整改,我可能會辭職。那會,我已發現,公司的生物製劑原料,貨源多而質量參差不齊,出問題是分分鍾的事,我就像個假想著父母對自己有很多愛的拖油瓶,以為這麽說能嚇唬住她。

洛可可看著我,慢慢說:可以,請提前跟我打招呼。

迫不及待要趕我走的樣子,好像我已是公司發展路上的絆腳石。我很尷尬,又沒法惱怒,職是不能辭的,我阿Q一樣寬慰自己說,洛可可雖是商業奇才,專業方麵卻是外行,陸武一門心思沉溺於酒色,公司對他來說,就像個棄婦與不想回頭的浪子的關係,我要不盯著點,早晚得出事。

我就像個不被愛卻找盡各種冠冕堂皇理由不離婚的棄婦賴在公司裏不走,顯得賴唧唧的,都不敢捫心自問,怕自己會因此而羞愧難當,好像我賴在這裏,是戀著薪水,以及沒找到合適的下家。

至少,洛可可是這麽看的,沒說,但我感覺出來了。她對我沒過去熱情了,不僅有事不再找我商量,還明顯避著我,好像我是商業間諜,這讓我很不爽,雖然我嚷嚷著要辭職,不過撒撒口潑而已,辭了職我幹啥?像我這樣的專業研發人員,雖然槽好跳,工作也好找,薪水也少不了,但是,我不想背叛陸武,更不想跳到和陸家洛唱對台戲的公司,給再多錢也不去,這是我的原則,也是我作為朋友的道義!

所以,我得拿出點主人翁精神,讓洛可可明白,說歸說,我在這裏耗定了,公司裏的事,她越是不想讓我知道,我就越是要問要插手,弄得她很煩,好像我不是產品總監,而是根攪屎棍子。

有次我鬧肚子,在衛生間的隔斷裏坐的時間長了點,聽見有人在外麵議論,說洛可可說我是農民,身上的愚笨軸勁兒讓人不舒服。

我從不否認自己的農民身份,也不否認自己的軸,但我並不愚笨,隻是很有原則。比如我會因為細菌指數超標毀掉一批昂貴的製劑;比如洛可可聯絡了全市的大大小小醫院,收集嬰兒胎盤和臍帶作為生物製劑原料,我認為這種匿名免費收集的行為是對孕婦的掠奪,要求她必須提前告知產婦,征得產婦同意,然後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以免將來事情捅出來成為醜聞,她不同意,我倆在會上吵了起來,洛可可差點把手機扔我臉上,但最後不得不同意我的方案,因為我威脅她了,要把這事捅到網上去。

我的固執常常會讓洛可可跳腳當初讓我來公司是自己瞎了眼,又拿我沒辦法,因為我是陸武的哥們,代表著陸武的利益,還是她親自請進公司來的。

有一天我去找洛可可簽字,她在會客室接待客戶,讓我等會。我等得百無聊賴,見桌上散著一份公司章程,就手翻開看,是武漢分公司的,雖然還叫陸家洛生物基因工程公司,但卻是僅屬於洛可可一人的獨資公司,我腦袋嗡地一聲,就亂了。

武漢分公司即將成立的事我知道,出資人明明是陸武的父親,怎麽會注冊成洛可可的獨資公司?我一急,拿著文件去會客室找她。

洛可可剛送走客人,不等我說完,就一把奪過公司章程,說錯了,她正要讓法務過來改。我說這麽大事,怎麽會錯?

洛可可也不解釋,黑著臉走了,我追在她身後問,武漢分公司她和陸武分別的持股比例是多少,她極沒修養地回頭噴了我一句:狗拿耗子!

從洛可可那兒問不出話,就想從側麵打聽,愣是打聽不出來,武漢分公司就像個包裹嚴密的秘密,又被鎖進了鐵桶,不由得,我更替陸武擔心了。

陸武還是老樣子,整天呼朋喚友地喝酒,在本市喝夠了坐飛機到別的城市喝,在別的城市也喝夠了,就去國外喝。他的朋友圈,永遠活色生香,洛可可好像完全接受了現實,既不生氣也不吃醋,好像陸武不是她的未婚夫,隻是生意搭檔。

因為洛可可每周至少要去陸武**過一夜,從不避諱任何人,光明正大的,好像他們已婚。為此,陸武父母很欣慰,覺得陸武和洛可可雖然沒舉行婚禮,也沒領結婚登記證,但已經是事實夫妻了,人家是市長大人的千金呢,有頭有臉的人家,如果不是死心塌地跟定了陸武,能光明正大地睡到他**?在他們眼裏,洛可可毫不避諱地往陸武**睡,就是態度,人家都主動以陸家兒媳婦自居了,還有什麽不踏實的?

所以,陸武父母往陸家洛基因生物工程公司輸血資金的時候,毫不吝惜,全是大手筆,每每月底我看著會計的帳,都會替陸武家捏一把汗,

我去找他,說:陸武,你倆這麽多年了也不結婚,隻夥著開公司算怎麽回事?

陸武說:我就是不想結婚,洛可可也接受現狀,還結什麽結?

我說:公司呢?你對公司怎麽看?

陸武歪頭看著我的樣子非常玩世不恭,好像我跟他說的不是年利潤上億的公司,而是他們家角落裏隨便一把被廢棄的椅子凳子或者什麽其他小玩意。我讓他認真點。他坐端正了,說:隨便她折騰,反正利潤一家一半。

我不得不告訴陸武一個殘酷的事實,隨著洛可可到處拓展業務,作為輸血根據地的他爸爸的家具公司已經快被抽幹了,也就是說,他們陸家的生意基本全都轉移到了基因生物工程公司,家具公司隻剩了個空殼,他最好還是上點心。

陸武說:我怎麽上心?

我狠了狠心,說了實話:我覺得洛可可變了。

陸武馬上像個傻逼似的大笑,說:變了好啊,她最好是變心了,再也不想嫁給我了。

我大喝了一聲:陸武!

他把隻長棍一樣的大雪茄咬在嘴裏,眯著眼瞅我的樣子充滿了挑釁意味:凶什麽凶?好好說話,不會啊?

我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麵,認真看著他眼睛,問:洛可可現在還去不去你家睡覺了?

陸武說:去啊,怎麽不去?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會,說: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沒回答他,問:你們**怎麽樣?

陸武悻悻說了聲:操!你打聽得也太多了吧?

我說:陸武,我是認真的,你必須告訴我實話,因為事關你們家的未來。

陸武被我唬的雲山霧罩的,說:有一搭沒一搭。

以前呢?

陸武想了想,有點恍然,喃喃說:以前她挺喜歡纏我的。我說:現在呢?

陸武說:如果我沒喝酒,想要,她配合,我不要,她也不主動,有時候她來,我覺得就像是一個人在單位加班晚了,回家不方便,就近找個朋友家借宿一晚的感覺。

我說:這就是了,我研究過情感心理,當女人對男人停止感情分泌了,就不會再跟他起膩,洛可可和他,符合這特點,當女人不愛男人了,還留在他**,隻能是因為不甘和恨。

陸武壞笑,說我宮鬥戲看多了,再說下去,洛可可是不是就要紮小人咒他了?我讓陸武想想,在感情上,他幾乎讓洛可可傷透了心,最後又當眾抹了她的麵子,所以,我很擔心洛可可在公司的很多事上瞞著我,不讓我插手,是想報複陸武。

陸武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說:怎麽報複?

把公司盤到自己名下,把你一腳踢出去。

陸武幾乎尖叫:不至於吧?她要想弄錢,隻要她爸發話,簡單得很,何必盯我們家?

我說:至於。

陸武瞪眼:就因為我抹了她麵子?

對,因為她愛你,你寒了她的心,女人寒掉的心,有劇毒。

陸武一副被我描述嚇壞的樣子。我知道他是裝的,他是故意戲弄我,嘲諷我危言聳聽。

果然,他擠鼻子弄眼地戳了我胸口一下,說:都這地步了,你別他媽傻戳著了,趕緊的,給哥們想主意解一解,不管怎麽著也得保住點家業夠我下半輩子吃喝嫖賭的。

陸武永遠正經不起來的不著調讓我痛心疾首,和陸武說不通,就想和陸武父母談談。

當然,和陸武父母說的時候,我很婉轉,才剛剛閑扯似地說到那個因為被騙婚而跳樓自殺的程序員,陸武父親就接電話去了。就剩陸武媽,端一杯茶,滿臉冷眼睥睨,很不高興,好像我是看不得別人過好日子的望人窮,專愛挑撥離間、做奸佞小人,掠奪他們對洛可可的信任。陸武媽說:小蘇,我知道你和我們家陸武好,我也知道陸武吊兒郎當不正幹,可是,有一件事你得看明白了,你叔叔打拚下的這份家業,不管陸武願不願意幹,都得交他手上,可可是我們老陸家的兒媳婦,產業交到陸武手上就是交到她手上,把我們這個家折騰窮了對她有什麽好處?

我說:不是把你們家折騰窮了,是把你們家財產轉移了。

陸武媽說:轉移哪去?她和陸武結婚早晚的事,還不左口袋倒右口袋?

我說:他們還沒結婚不是?

陸武媽說:隻要心真誠,不差那張紙。

見我無言以對,陸武媽又說:小蘇,你要真心對陸武好,就勸勸他,別瘋了,趕緊跟可可把證領了不就行了?

我知道,陸武媽和洛可可媽關係很微妙,她說她們是發小的時候,洛可可媽從來都不置可否,好像不當眾否認就已是給了她麵子。陸武媽巴結她,純是為陸武父親的事業助力,洛可可媽有架子可端,完全是借了市長丈夫的勢,個中的因果關係,彼此心照不宣,陸武媽明顯處在弱勢。如果我要說洛可可現在和陸武在一起,已不再是因為愛,而是恨,甚至報複,她會有自認為狡猾的老奶奶被三歲小兒看蠢了的惱羞成怒,會跳腳、會把茶潑我臉上、會罵我,理由是決不能允許別人侮辱她朋友,然後,去跟洛可可告狀,把我開了。

我得替陸武看著公司,不能鬧到和洛可可公開撕逼的地步,所以,我隻能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打住,不再往下說。

陸武媽說:小蘇,要不是看在你是陸武多年好朋友的份上,我真得把可可叫過來當麵鑼對麵鼓地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我說對不起,是我狼心狗肺了,我懺悔我認錯。

我得服軟,別讓陸武媽把狀告到洛可可跟前。

可是,我一服軟,陸武媽就認為我承認了自己是混賬王八蛋,哼哼地冷笑了兩聲,說:我告訴你小蘇,就算沒有可可,我們家老陸也不可能把公司交到一個外人手裏,陸武的好朋友也不行!

蒼天大地王母娘娘天王老子啊,女人的腦回路太曲折了,她居然把我的好心當成了想對洛可可取而代之!

我說知道的知道的。千懺悔萬道歉,也不知道有沒有打消她對我有狼子野心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