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陸小天到班上已經一個多學期了,他和大家一起升上了小學三年級。班上的同學們都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也對他的高傲見怪不怪了。

或者隻有順妮,還在意這個與眾不同的男孩。她時常好奇地想,在小天的沉默背後有著什麽樣的故事?他的眼神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許多—那是一雙親眼見識過天空城與“雲使”的眼睛啊!

順妮想:他擁有我無緣享有的特殊記憶。

順妮上三年級的第一周,爸爸特地請假回家,一家三口共度周末。順妮望著許久不見的爸爸,有點忸怩地問:“爸爸,我可以看看你的製服嗎?”這個願望她其實已經藏在心裏很久了。

“真不好意思,”爸爸為難地撓撓耳朵,“上麵有規定,離開天空城之後,不能在公共場所穿著製服出入,所以每次我都把製服留在天上了。不過下一次,我一定記得帶製服來給你看。”

“順妮可惦記爸爸當‘雲使’的樣子了。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你穿製服了。下回在家裏打扮給我看看。”媽媽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笑著搭話。

“瞧你說的。”爸爸的黑臉膛浮起了一片紅暈,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來。順妮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和爸爸這麽親近過。

周一頭兩節是語文課,老師組織了一次討論作為課前熱身,討論主題是“我的理想”。

對於未來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同學們的想法空前的一致。有一多半的同學長大以後都想當“雲使”。

湯洋第一個舉手說:“老師,我長大了要當‘雲使’!”然後幾乎大半個班的同學都“呼啦啦”地舉起手來說:“我也要當‘雲使’。”

順妮第一次成了班上的中心。因為她突然站起來說:“我想像我爸爸一樣,做一個‘雲使’,為我們生活的星球播雲布雨,創造出舒適的氣候。”

“順妮的爸爸也是‘雲使’啊!”這個保存已久的秘密一下子在班裏炸開了花。在同學們的驚歎聲中,順妮感到自豪極了。她偷偷轉頭去看小天,湯洋正推著小天問:“陸小天,你呢?你也想給你爸爸接班吧?”

小天的目光和順妮對了個正著。他的眼神中有幾分驚訝,而他的語氣還是那麽淡淡的、波瀾不驚,他說:“我爸爸是控製塔台的工程師,不是‘雲使’。我也不知道未來的事—一定要選的話,我想當醫生。”

過了幾天,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陸小天主動來找順妮聊天了。

“你爸爸是‘雲使’?”小天有點靦腆地問,他似乎不習慣和女生說話。

“嗯。可是我從來沒有上過天空城。”順妮有點意外,孤傲的小天居然主動來找她說話了。她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終於把那些在心裏藏了很久的問題都倒了出來,“你在天空城住了多久啊?那裏有多大?雲上的生活到底是什麽樣的?你是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腳下有白雲啊?”

她最後一句問話讓小天有點出神。他微微一笑,回答說:“往下看的時候,是有雲,但四周是看不到的。”也許是順妮迫切的眼神,令他忍不住又補充了兩句,“雲朵像白棉花一樣,鋪在那裏,很厚很厚。”

“哇,好棒。”順妮羨慕死了。

“我五歲就跟著媽媽去了天空城。爸爸離不開工作崗位,所以我們就去和他一起住。”

“那不是很好嗎?我爸爸兩三個月才能回一次家,如果我也能去天空城……”

“可那裏沒有小朋友的!我上了兩年幼兒園就去天空城了。媽媽自己教我小學功課,我來這裏之前,沒有上過小學的!”

順妮瞪大了眼睛,她無法想象沒有同學、老師,也沒有朋友的生活。怪不得小天在班裏一直那麽不合群,他不是驕傲,他是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和大家交往啊!

小天歎了口氣:“看,這下你不羨慕我了吧。”

順妮不好意思了。

他們聊著聊著,已經走進了跑道。“要不,我們先跑跑步吧。”順妮說。

小天點點頭。兩人沿著跑道開始慢跑,順妮還是止不住她的話匣子。

“天空城上有運動場嗎?”

“有的,不過沒有露天的。天空城的大部分都被罩在一個透明罩子裏,氣壓才能得到調節、氧氣才能得以增加,不然,在那麽高的地方,我們根本沒法生活。”

“是這樣啊?我還想鍛煉好身體,以後才能當上‘雲使’,原來你們都是在罩子裏生活的!”順妮略微有點掃興。

“但是‘雲使’真的不一樣啊,他們每天都要駕駛氣候調節機,在五千米到一萬米的高空工作,比普通的飛機駕駛員要求還要高呢。體能當然要好了。我見過許多當‘雲使’的叔叔阿姨,身體一個比一個棒。”他瞟了順妮一眼,“你好好努力,也有希望的哦。”

順妮的臉“唰”地紅了,不知是興奮還是害羞。

小天忽然發現,自己今天講了太多的話,幾乎比之前和所有同學說過的話加起來還要多。

這一天,也是他們友誼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