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森林裏，小美抱著虎威七世，問：“能跟我說說你在軍艦上的故事嗎？說說看‘伏羲號’航天母艦怎樣撕碎機器人叛軍的防線，怎樣發現那些潛入航天母艦的機器人，那一定是你最艱險的經曆吧？”

虎威七世回道：“朕的童年是在寵物培養基地度過的，那才是朕一生中最恐怖的階段。跟朕的童年相比，航天母艦上的那段經曆根本不算什麽。”

“法厄同”星艦的陽光灑在森林中，這艘星艦衛星軌道上的人造太陽很炙熱，高大的樹冠剪碎了陽光，森林底下青苔斑駁的龜裂馬路上鋪滿溫暖的光斑，驅散了些許林中的寒意。小美說：“怎麽會呢？我在寵物店打工時，總覺得那些店的陳設很溫暖、很清新，各種小動物也很可愛的。”

虎威七世說：“朕老了，火氣沒以前大了，換作以前，你敢說這話，朕非撓死你不可。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知道寵物們被送到寵物店之前活在怎樣的世界裏嗎？”

小美抱著虎威七世坐在已經被森林吞噬的街邊小公園裏那被陽光曬暖的舊石椅上。這是“舊”金山市的遺跡，石頭上還殘留有當年人造太陽被摧毀後氣溫驟降、大氣層凍結後的冰蝕痕跡。小美知道那一定是非常不堪的回憶，她不敢主動開口問，隻能等著虎威七世自己提起。

虎威七世慢慢說：“朕是在寵物培養基地出生的，跟在那裏出生的所有動物一樣，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記憶中的第一個畫麵就是白色的保溫箱裏橡膠**滲出了營養液，還有保溫箱上會不時地伸出機械臂和電子眼。每天，保溫箱裏的檢測設備都在自動測量我們的體溫和生長情況。朕好像有五個兄弟姐妹，在同一個保溫箱裏成長，當我們的毛發將近長齊時，有三個兄弟姐妹毫無征兆地被處死了。”

小美“啊”地叫了一聲，問：“為什麽？”

虎威七世說：“在寵物基地，任何原因都會導致你喪命。你病了，沒按時間長到人類想要的重量，毛發的花紋不好看，或是你的品種不再受市場歡迎，都會成為你被剝奪生命的原因。屍體被送往生產線碾碎煮熟，作為食物喂養下一批寵物。朕也差點兒喪命，原因僅僅是寵物基地的培養員在製造朕時，錯把虎斑貓的精液作為密涅瓦黃金貓的精液拿去授精，這也是朕為什麽會混有虎斑貓血統的原因。好在朕急中生智，用一招很厲害的方法保住了性命。”

小美問：“什麽方法？”

虎威七世說：“賣萌。這是最傷朕自尊的求生方法，朕被打上‘品種不良但有可能賣出去’的標簽，作為最低檔的廉價寵物，送往新金山市的寵物店銷售。你知道品種不好的寵物在大城市是賣不出去的，隻有在新金山市這種小地方還有點商業價值。”

小美問：“後來，你就被將軍家買下了？”

虎威七世說：“不，朕逃了。在牲口運輸車到達寵物店門口時，朕咬傷貨運員，放跑了整個店裏幾乎所有的貓，連夜逃到你現在所看到的這片深山，但朕和那些逃跑出來的兄弟姐妹都是家貓啊！從小就沒接觸過野外的生活，沒有美味的貓糧，沒有溫暖的房屋，隻有冰冷的風霜雨雪和無處不在的毒蛇和野狗，不少兄弟姐妹不懂捕獵，隻能冷死、餓死，葬身在這片森林中。為了生存，大家隻好重返人類的城鎮，去尋找吃的。”

小美在到達新金山市之前曾經做過準備，看過不少這座小城市的舊新聞，她想起了多年前新金山市野貓成災的報道。那個時候，成百上千的野貓在新金山市橫行霸道，它們不斷襲擊廚房、食品店，咬壞一切它們看不順眼的東西，甚至攻擊老人、孩子，一切試圖反抗的人都會被它們無情地抓傷。

一開始，襲擾城鎮的貓群以虎威七世那些放出來的寵物貓為主，也有不少被主人遺棄的家貓跟在後頭一同行動。至於那些棄貓二代、三代們，它們早已學會捕捉老鼠、麻雀等獵物充饑，不像那些新離開城鎮的寵物貓那樣，不襲擊城鎮搶食物就隻能餓死。城裏的食物，不管是菜市場的肉類魚類，還是糕點店的蛋糕麵包，還是超市裏的貓糧狗糧，哪怕是餐館後垃圾桶裏的殘羹剩飯，也總比老鼠美味得多，而且還不像老鼠那樣得費時費力捕捉。後來，就連野貓也加入了襲擾城市的隊伍。一時之間整個新金山市無論道路、屋頂，還是小巷中都是幢幢貓影，縮在黑暗中伺機襲擊人類，搶走食物，全市談貓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