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區區幾百名俠客抵擋遼國大軍的南侵是不可能的,不論武功多高的俠客也阻擋不了潮水般的軍隊,但消滅作為眼線派出的小股部隊,拖延他們發現難民逃難方向的時間是可以做到的。

區區難民隊伍隻能給遼軍送人頭充軍功,他們的首要目標仍然是進攻宋國重鎮,刀鋒直指汴梁。當派出的探子回報說遼軍已經發現宋軍主力,雙方鏖戰正酣,不會再分兵獵殺難民時,俠客們頓時鬆了一口氣。鄭清音的陌刀劃破一名遼兵軍官屍身的甲胄,粗糙的皮甲下同樣是瘦骨嶙峋的軀體。果然,遼國境內又是糧食短缺了。遼人不像宋人那樣善於農耕,北方的氣候也不如南方溫暖,糧食產量更低,缺糧時南下洗掠幾乎成了遊牧民族的生存方式。她摘下軍官的腰牌,擦去血漬,怔怔地看著上麵那個契丹文字的姓氏—蕭。

一名俠客問她:“鄭姑娘,這塊腰牌有什麽特別的嗎?”

鄭清音搖頭,說:“沒什麽特別的,隻是想起了我母親也是姓蕭。”

蕭是遼國大姓,這個姓氏挑動了俠客間敏感的神經,“你是契丹人?”另一名俠客突然朝她拔劍!俠客們一下子紛紛拔劍對峙,分成四派,人數最多的宋國俠客劍鋒指向來自遼國的義士,人數第三多的遼宋邊境俠客麵麵相覷,回過神後才迅速站到遼國義士那邊。這些在兩國犬牙交錯之地長大的俠士連自己到底是遼人還是宋人都說不清楚,隻是純粹不願看見自己位於兩國交界的家園被戰火摧殘。最後就是像鄭清音這樣來自星艦聯盟的誌願者,他們數量最少,但都學過散打、搏擊,甚至還有精通軍拳的退伍軍人。星艦聯盟的生活水平遠高於這個世界,良好的食物供應和科學的鍛煉方法使得他們的體格遠比這個世界的人強壯,所以戰鬥力也更強,就連鄭清音的體力也比那些俠客要強很多。

陌刀無鞘,鄭清音的出刀速度比俠客的三尺長劍更快,一聲金鐵交鳴,刀劍相格,僵持不下。劍刃對劈向來是劍客大忌,不到迫不得已不會用這種方法格擋,因為這樣很容易損壞刀鋒,讓鋒利的長劍變成廢鐵。但鄭清音不怕,她的陌刀是比唐代真品更強的山寨貨,用軍用級合金鋼鍛造,星艦聯盟出品,筆直的七尺刀鋒算是陌刀式樣中的異類,對戰上古代工藝的刀劍時,根本不怕會砍出缺口。

鄭清音說:“我是契丹人又如何?不是契丹人又如何?千百年後,這世上還分什麽宋人、什麽遼人?”

俠客丟下劍,跪在地上仰天痛哭,沒人問他為什麽哭,畢竟這兵災亂世,誰都有不堪回首的傷心事。鄭清音左手還有另一把陌刀。星艦聯盟的武術愛好者可以很輕鬆地在圖書館裏查閱幾乎所有古代武功典籍,用高速攝像機拍攝練武時的動作,細細琢磨並改進,有計算機根據人體結構特點設計格鬥套路,有健身師、營養師配合,有虛擬現實裝置模擬跟對手性命相搏的戰鬥,死多少次都無關痛癢。鄭清音在武術愛好者當中隻是普通水平,但武功已經比古代俠客高出一大截,如果玩真的,這名俠客隻怕連她一招都擋不住。

另一名來自星艦聯盟的誌願者拿起手機,向跟隨難民隊伍的同伴打了電話確定難民們的行程。掛斷電話之後,他對大家說:“兩個時辰之後,就算遼兵要追也追不上難民了,我們在這裏再守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返回墨穀。”

俠客們分發糧食,簡單地果腹。他們手中的食物隻有幹澀難咽的粟麥餅,不少來自星艦聯盟的誌願者吃不慣這粗糙的東西,寧可餓著。鄭清音撕了半塊粟麥餅吞下肚,問同伴:“你們不吃點兒?待會兒還要趕路呢!”

一名在星艦聯盟當過兵的誌願者說:“小鄭,你好像啥東西都能吃下去,也不管好不好吃。”

粟麥餅是宋代民間常見的食物,在這兵禍之年已經算得上民間的美食,普通人家甚至有的連糠麩都吃不上,隻能用樹皮草根充饑。這些來自陌生世界的誌願者們口味之刁,在俠客當中是眾所周知,也為大家所詬病,他們就連喝酒也要點上幾碟來自西域價值不菲的花生、瓜子,那隻怕是連皇帝老兒都沒嚐過的東西。從不挑食的鄭清音在這方麵更能博得當地俠客們的好感。

鄭清音問:“你知道我為啥習武嗎?”

誌願者說:“聽說是小時候,你爺爺教你弟弟武功,你說這不公.平,要男女平等,所以你也要學。”

鄭清音笑了,說:“嗬嗬!爺爺那太極拳也算武功?”

“誰說太極不算武功?”誌願者一招閃電般的攬雀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走她手中的半塊餅。

鄭清音說:“我承認太極也是武功,但我爺爺那完全走樣的套路根本不算。我學武功是為了有足夠的運動量可以減肥,我才不屑於節食減肥那一套呢!”

作戰之後的聊天竟然成了他們難得的消遣,那些宋國和遼國的俠客雖然聽不懂這些來自陌生世界的人到底在聊些啥,但聽著也覺得有趣,一時之間都忘了各自來自敵對國家的隔閡。

這些來自星艦聯盟的誌願者大多跟鄭清音有著相似的經曆:因為喜歡古建築,喜歡古代風俗,喜歡唐詩宋詞,或是夢想著能跟古代的武術家一較高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旅遊;因為太喜歡古代而不滿足於跟著旅遊公司安排好的路線遊玩,喜歡自由行動,看見了繁華都市之外貧窮的生活,看到了英雄史詩般的古代戰爭之下的難民流離失所。他們給難民們分發過糧食和錢財,但在戰亂麵前毫無用處,最後隻好相約拿起武器,為難民們在亂軍中爭取到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