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備戰了。接下來的好幾個星期，幾乎每天都能看見大批士兵在收割後的農田裏進行操練。那些士兵抱著火繩槍，喊著口號，邁著整齊的步伐前進，朝靶子射擊。龐大的床弩在牛馬的牽拉下進入預定位置，大批工兵緊張地忙碌著，用撬棍撬動機括，把沉重的青銅齒輪跟蒸汽機連在一起。聽說這種床弩發射的石頭能把厚實的城牆像撕紙片一樣輕易撕破。

“快看！是蒸汽坦克！”當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視野中時，孩子們**了，根本不管現在是上課時間，紛紛趴在窗台上眺望遠處的坦克。

蒸汽坦克是黑石城的撒手鐧，它就跟一棟房子差不多大小，外殼上鑲嵌著帶刺刀的鐵板，一大兩小三台炮座，左右兩側的小炮架設著兩挺三口火銃，正中間的大型炮座架著一台床弩，六根煙囪冒著濃濃的蒸汽，轟聲如雷，活像一座小型要塞。鏽黑色的履帶軋過農田，留下兩排長長的碾痕，非常威風。孩子們都覺得消滅機器人，建立更遼闊的人類帝國是指日可待的事。

啪啪啪！年級主任兼班主任兼曆史老師兼小布爸爸的人用教鞭敲打著黑板，說：“認真聽課！現在翻到課本第52頁，今天我們要講的是我們祖先的殖民史！”

這個世界能教的知識很有限，孩子們的曆史書分為地球曆史和外太空殖民史兩部分。地球曆史隻教到祖先們登上飛船奔赴外太空為止，他們並不知道後來的地球發生了什麽事；外太空殖民史其實也隻是教祖先來到這顆星球之後發生的事，他們同樣也不知道別的殖民星球發生的事情。

小布百無聊賴地繼續打著哈欠，這讓他老爸倍感挫折。爸爸耐著性子繼續講課：“數千年前，我們的祖先踏上這顆星球，試圖建立起跟故鄉一樣的先進文明，但地質勘探的結果讓人很失望，這顆星球沒有石油和煤炭這一類的化石燃料，使得祖先重建文明的希望成了泡影。那些失控的機器人卻掌握著地球時代的先進科技，它們利用太陽能和放射性物質作為能源，持續不斷地開挖礦山，冶煉金屬，建立工廠，不斷製造出新的機器人，人類和機器人的衝突愈演愈烈……後來，有人從機器人的殘骸中發現了能源核心，這讓我們看到了重建文明的希望。阿璃，你來給大家講述一下能源核心。”

阿璃總是知道很多村裏的孩子從沒學過的知識，但孩子們覺得這沒什麽可奇怪的，畢竟她是從城裏來的。

阿璃站起來說：“能源核心是機器人體內的高性能電池，它也許是地球時代的科學家們設計的。現在它是我們重建先進文明的最重要的能源物質，盡管我們殘存的科技無法像古代人那樣製造出電燈、電話和電動車之類的高科技，但蒸汽機之類的機械還是能做出來的。這種電池蘊含的電能非常驚人，隻要用鐵絲之類的高電阻導線將正負極對接，短路的電流散發的熱量甚至可以燒熔鐵絲，所以一些聰明的工匠開始四處搜集能源核心，把它當作蒸汽機的熱源，驅動各種機械運作。這次新當選的黑石城城主試圖集結大軍，跟機器人決一死戰，我看除了想在山穀外的世界定居之外，另一個目的就是想弄到更多的能源核心。”

“說得很好！就是稍微有點跑題了。”小布的爸爸讓阿璃坐下。

男生似乎總是對打仗的事感興趣，小布問阿璃：“城主要這麽多能源核心幹什麽？”

阿璃說：“我們現在擁有的能源核心給蒸汽機提供能源後就所剩不多了。城主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他想弄到足夠多的能源核心，為我們拉開電力時代的帷幕，但這種事哪可能輕易做到呢？機器人一定會反攻的。”

不知為什麽，小布突然想起上個月到城裏進行城主選舉辯論的那個老人，那張憂心忡忡的臉總像夢魘一樣縈繞在他的心頭。聽說老人到現在還拄著拐杖，獨自一人，一個村莊接一個村莊地進行巡回演說，試圖說服人們取消軍事行動。但每到一處，迎接他的都是成年人的譏笑和小孩子的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