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船長之死

當霧冰重新蘇醒時,視野裏出現的是一張張驚恐的麵孔。

“出了大事,”導航員林明發紫的嘴唇不住抖動,“船長他……他……死了。”

霧冰詢問的目光投向韓晴。

她點了下頭:“是凶殺,在船艙。”

“走,去看看。”

駕駛艙口,霧冰停住腳。艙門敞開著,裏麵燈光昏暗,一片寂靜,落地的舷窗外是掛滿繁星的宇宙。船長端坐在顯控台包圍的駕駛椅上,身體、駕駛椅和地板都淌滿了血跡。船艙另一側的導航台旁,那台駕駛機器人通體焦黑,歪倒在一邊。

“誰發現的?有沒有檢查過現場?”霧冰問。

“是我,”林明神色不安地答道,“我是按時結束冬眠,準備接替船長值班的,可一開駕駛艙就發現船長他……”

“你進過駕駛艙嗎?”

“沒有,我立刻就到冬眠艙把大家喚醒了。”

“尚未進行現場勘察。”韓晴接口道,“我想,還是先把你叫醒的好。”

“好吧,我和韓警官檢查駕駛艙,請指令長和林明就守在艙口,不要單獨走動,悲劇可能再次發生。”

船長是被某種利刃從左肩一直劈到心髒部位致死的。凶手出手很重,毫無憐憫之心,連同駕駛椅的一部分都被切開了。在駕駛椅旁的地板上,霧冰找到了凶器,那是一柄染有血跡的金屬匕首,這種古老的武器已經很少在凶殺案中見到了。

駕駛機器人也同樣被這柄匕首洞穿了中樞電路,短路進一步將其燒毀。霧冰注意到,機器人的電子腦竟然毫無損傷。他立刻讓隆和林明進行檢查,看看是否可以修複。正當霧冰翻閱航行日記的時候,機器人的大腦被重新激活了,但除了混亂的隻言片語外,就是超負荷的電流聲。用人類的病理名詞講,它已經神經錯亂了。

最後,霧冰又檢查了冬眠艙的冬眠裝置,並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很遺憾,船上發生了如此不幸的事,而受害者偏偏是我們尊敬的船長。”機器人霧冰的電子眼緩慢地掃過每個人的臉龐。他思考著,力圖不放過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漏洞,每一種可能。“我查閱了航行日記,上麵隻記載了一場隕石雨的掠過,並預測了一次超新星的爆發,沒有任何其他飛船靠近過的記錄。也就是說,凶手就在我們中間。”

寂靜。

霧冰接著說道:“對於船上的事,大家也許比我更了解,不知有沒有線索可以向我提供。”

隆輕輕咳了一聲:“殺害船長的那把匕首,我知道是誰的。”

“誰的?”

“林明的。”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射向林明。

“不錯,匕首的確是我的,但這並不能說明我與殺害船長的陰謀有任何關係。它就放在工具箱內,誰都可能拿到。”他矢口否認。

“還能有誰呢?”隆繼續以堅定的語氣說道,“霧冰警官曾檢查過冬眠裝置,他肯定發現,從冬眠到蘇醒都是由電腦自動定時的,冬眠中的人是無法使自己複蘇的,所以能在船長遇害期間醒來的隻有接替他值班的人。還有,飛船起飛的前一天,我提前回到飛船,發現有一個人正拿著這把匕首和船長爭吵,那個人恰巧也是林明。”

“不,不是我殺的船長,你在誣陷我!”林明怒視著隆,絕望地分辯著。

霧冰沉默著,直到林明平靜下來,才平和地說道:“那麽……可否把你和船長的那次爭吵說給大家聽聽呢?”

“不,不……你們並不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麽。”他痛苦地用手捂住臉,又驀地抬起頭,用怨恨的目光瞟了隆一眼,但碰到的是同樣怨恨的目光,“好吧,你們跟我來。”

在眾人的跟隨下,林明來到貨艙,開啟了一隻標有“電子神經”的包裝箱,顯露出裏麵隱藏的冬眠冰櫃,一個秀美的女子凝結在透明的氦冰中。

林明的目光一觸到女子的臉龐,頓時變得溫柔了。“為了實現成為宇航員的夢想,我整整苦讀了十五年,這十五年中,她一直陪伴著我,宇航和她各占我生命的一半。然而沒想到第一次航行便迫使我做出無法做出的抉擇。”年輕人慘然一笑,“我早該想到這該死的自然規律和人類社會的不平等!我們此次鯨魚座之行往返共需一百四十二年,而她因為隻是普通的地麵居民,不能進行所謂耗資高昂的冬眠,這意味著回來後便再也見不到她了。啟航前……她從地球趕到宇航港為我送行,然而我不能忍受這種離別,我把她藏進了貨艙,這是我唯一能兩全的辦法。盡管我極力隱瞞,船長還是發現了這件事,我們爭吵了起來,我的確用匕首威脅船長,但僅是威脅而已。即使船長仍不讓步,我也不會怎樣的。”年輕人坦率地看著大家。“本來船長是堅決反對我的,可聽了我和她的事後,他決定原諒我。”他歎了口氣,“我的行為已嚴重觸犯了航行條例,這個秘密泄露出來,也就意味著我將從此告別宇航員的生涯,但願我付出的代價不僅能澄清我,也能為抓住殺害船長的凶手有所幫助,沒想到……我的處女航行竟如此曲折。”

韓晴的眼睛竟泛起了淚花,她一定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隆仍是懷疑的眼神。

“雖然……案情尚未明了,但我至少可以告訴大家,憑剛才的證據斷定林明為凶手是沒有根據的。的確,我仔細檢查過冬眠裝置,正如指令長所說的,處於冬眠中的人隻能按預定時間醒來,而預定時間最接近船長死亡時間的恰是林明。請注意,我說的是‘接近’,事實上,船長的死亡時間至少比林明蘇醒的時間要早十二個小時。”霧冰靜靜地說。

“難道沒有人殺害船長?”隆失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