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命運之結
雲開霧散終有時，年輕的心總是在追逐光明。
夏季的到來，使圍繞綠洲的防護林帶也無法阻擋大漠中的滾滾熱浪了。時至中午，侍女們雖然不斷打來井水潑灑在地麵上，可房間裏仍然熱得像蒸籠一樣。霍風便出主意到湖中去遊泳。
都城的北城牆緊貼著綠湖，但是那裏早就人滿為患了，這麽熱的天氣，泡在清涼的湖水中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他們出了西城門，沿著湖岸走了七八裏路，來到了一處清淨的地方。岸邊有一座涼亭和一個小小的碼頭，一條烏篷船係在碼頭邊，茂盛的樹林一直延伸到湖岸，放眼望去除了波光萬頃的湖麵就是綿延的樹林，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尼雅不會遊泳，就坐在涼亭裏一邊享受著湖上吹來的涼風，一邊看著霍風在水中暢遊。
等霍風遊累了，他們就在涼亭中野餐。
尼雅忽然指著湖問道：“那是什麽？”她手指的方向，在綠湖的中心地帶似乎矗立著幾個模糊的青影，幾乎不可見。
“不知道，”霍風張望了一陣，搖了搖頭，然後說，“不過我們可以到那裏去看看。”他朝那條烏篷船努努嘴。
在他們駕船向湖心駛去的時候，有一個人已經穿越浩瀚的吐藩大漠，抵達了綠洲，並且正沿著原野中的大道，向艾斯特拉達城走去。
綠湖的廣闊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不知不覺，原野與樹林都已消失在地平線以下了，舉目望去，周圍一片漫無邊際的湖水，仿佛身處大海之中。霍風幾次要放棄，可尼雅卻不同意。不知道為什麽，尼雅對湖心的物體有著強烈的興趣，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她和彌撒婆婆一起穿過雪山峽穀，麵對冰封的尼雅女神廟時一樣，充滿了激動和莫名的期望。
模糊的青影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三根石柱排列成的等邊三角形，從幽深的湖底伸出水麵，直刺蒼穹。隻有來到石柱附近才能感受到它們的巨大，矩形的柱體每一麵都像是一堵寬闊的黑色牆壁，一直伸向天空，幾乎看不到盡頭，柱體上刻滿了各種玄奧的花紋，尼雅認得出那是神話時代的人類文字，如今早已失傳。
“我們不能再向前去了。”霍風望著逐漸加深的湖水說道。在石柱排列的三角形核心，一個巨大的旋渦正在緩慢旋轉著。
尼雅仰望著石柱，這一定是神話時代人類文明的遺跡了，她不知道它們為什麽立在這裏，恐怕將來也不會有人知道，它們或許是憑吊逝去文明的一座方尖碑，亦或是在向後人暗示著什麽。
回城的路上，尼雅的心情有些莫名的失落，是受到那些遺跡的影響嗎？她不知道，她隻是覺得一團烏雲鬱積在心頭，揮之不去。
回到王宮，宮內的侍者們都在議論一個消息，一個外麵的人來到了綠洲，一千年來，除了涅槃聖女還從來沒有人能穿越那片死亡之海呢，現在霍烈國王正在勤政殿款待來賓呢。
霍風也覺得很新奇，拉著尼雅去看。
走到勤政殿門口，尼雅卻說什麽也不肯進去，她已經聽到那熟悉的笑聲從殿內傳出來。
接下來的一整天，尼雅都是失魂落魄的。她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知道那是一個噩夢的開始，從她來到綠洲的那一刻，她就隱隱感覺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是幾年來的平靜和安定生活讓她產生了錯覺，她甚至以為這樣的幸福生活會一直繼續下去，沒想到命運在她人生的軌跡上畫了一道圈，她終於又回到了起點。
傍晚。古燈。佛影。
尼雅坐在賽裏木婆婆的房間內。她已經來了好一陣，看得出她是滿腹心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父親來了？”婆婆緩緩問道。
尼雅點點頭。
“你們見麵了？”
尼雅搖了搖頭。
“雖然你還在怨恨他，可是他畢竟是你唯一的親人了。”婆婆歎息道。
“我看到了，”尼雅恐懼地睜大了眼睛，“綠洲在燃燒，人們在絕望地四處逃命，遍地都是屍體……”
“那或許是王國應有的一劫，這裏的人們經曆了太久的寧靜。”老人麵無表情。
“不，不，”尼雅一把抓住婆婆的手，“隻要把他留在綠洲，那一切就不會發生。”
“恐怕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孩子，”婆婆撫摸著尼雅的手，“你們來到這裏都有自己不同的目的，你們也終將在這裏找到自己的歸宿，不要去害怕未來，因為未來從來都是我們親手書寫的。”
“婆婆，我該怎麽辦？”尼雅無助地望著老人。
“那就要看你自己打算如何去做了。”老人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正如賽裏木婆婆所說，來到綠湖王國的客人隻在王宮內逗留了一晚，清晨的時候又像來時的那樣，神秘地消失了。
霍烈國王為了此事來找賽裏木婆婆商議，他從婆婆的房間出來的時候麵色鐵青。
次日，王廷頒下詔書，命令鄉下的居民向城內遷徙，大一些的村鎮立刻著手修建城牆等防禦工事，此外，王國開始以宮廷衛隊為骨幹重新組建軍隊。
百姓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他們隱隱嗅到了戰爭的味道，舉國上下在平靜的表麵下湧動著一股恐慌的暗流。
尼雅古原，白石林，尼各撒的議事大廳。
尼各撒默默地望著眾人。幾年的時光，沒有給這座城市遺跡留下什麽痕跡，但眾人卻顯得蒼老了許多。
“情況就是這樣，”尼各撒說道，“那裏簡直是一片我們無法想象的、富饒的樂土。”
“走的時候，你帶了二十個人，可是隻有你一個人回來了，我們現在即使把所有的士兵都集結在一起也不過兩萬多人，到達綠洲的時候還能剩下多少呢？”薩也言老爹問道。
“我們先後向吐藩沙漠派遣了五批人，實際上隻有這一次成功了，雖然付出了代價，不過我終於發現，沙漠中也並非沒有水源，在沙漠的地下有一條暗河，隻要我們循著暗河的流向走，就一定能成功，”尼各撒說，“我認為一萬五千人到達綠洲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如果我們迷了路，也就等於尼雅滅亡了，況且據你所說，綠洲的人數不下百萬，雖然他們沒有軍隊，也沒有經曆過戰爭，可是一旦武裝起來，還是我們能夠征服的嗎？”老爹又問。
尼各撒沉吟道：“經過與樓蘭的白石林之戰，我們始終如坐針氈，現在樓蘭帝國與黃金聯盟的戰爭已近尾聲，黃金聯盟馬上就會取得決定性的勝利，等他們騰出手來就該對付我們了，我們都見到過黃金武士的強大，大家心裏明白，我們根本沒有一點取勝的希望；何況三年來，尼雅古原沒有下過一場雨，城外的樹林早就枯死了，小河也幹涸了，能夠用的水源最近的也在六十裏之外，剩下的牲畜恐怕全殺光了也不夠吃到冬天，這個冬天我們該怎麽過呢？龍岩部和若雪部離開我們遷徙走了，綠洲部落也投靠了黃金聯盟，尼雅女神已經拋棄了這片土地，我們留在這裏，隻會等到部族滅亡的那一刻。”
眾人陷入沉思之中。
薩也言老爹顫聲自語道：“我族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難道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嗎？尼雅女神呀，我們在這寒苦之地，始終充滿對您最真摯的信仰，就不能讓我們看到一線光明嗎？”
“我想，尼雅女神已經給了我們光明，”坐在尼各撒身邊的穆羽真說道，“我們尼雅古原三麵是雪山、沙漠和海洋，一麵是虎視眈眈的人類強敵，這裏本就是一塊危機四伏的土地，即便部族從這次旱情中熬過來，即便我們當初戰勝了樓蘭鐵騎，那又能怎樣？無論是惡劣的氣候或是強大的古陸軍隊都可以輕易地將我們部族從這裏抹去；其實三年前，我和尼各撒就認識到了這一點，要使我們的部族世代繁衍下去，隻有離開這裏，遷徙到一個水草豐美的地方去；”穆羽真用雙臂支撐著椅子的扶手，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在與樓蘭的白石林之戰中，他的脊柱受了重傷，腰部以下全部癱瘓，以後他隻能在座椅和床榻上度過了，“是尼雅女神的到來給了我們方向，她帶著尼雅徑直深入吐藩大漠，正是在暗示我族的未來在沙漠的另一端，如今尼各撒的歸來和他的發現證明我們的猜測沒有錯，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再猶豫了，犧牲無疑將是巨大的，可是我相信與我們光明的未來相比，任何犧牲都是微不足道的。”
西霆風猛地站起身，大聲道：“我願意為先鋒，帶領五千騎兵首先穿過沙漠，在綠洲建立前進基地，並堅持到全軍到來。”
“不可，”薩離藍搖搖頭，說，“我軍勝在兵強馬壯，士兵可以一敵十，而敵人則人數眾多，我們隻有傾盡全力，才能給敵人以致命一擊，一旦敵人有時間把武力集結起來，戰爭就有可能長期化，那個時候……”
“就按離藍說的，全軍馬上開始準備，”尼各撒斷然說道，而後又把頭扭向薩也言老爹，說，“您還是去探望一下旗雲格婆婆吧，看她有什麽意見。”
“會前我已經去過了，”老爹猶豫著說道，“不過瘋了這麽長時間，她的話作不得真。”
“說了什麽？”
“她說—她說你會死在沙漠的另一端。”
尼各撒愣了一下，又慘然一笑，說：“如果真能給部族一個好的未來，我就是死又算得了什麽呢？”
眾人散去，屋內隻剩下尼各撒和穆羽真。
“在綠洲，你見到尼雅了？”穆羽真問。
“沒有，”尼各撒的眼神變得空洞起來，說，“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就在那裏，近在咫尺。”
穆羽真沒再說話，隻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尼各撒的表情剛毅而決然，眼中卻泛起了淚花，他側過頭去不讓穆羽真看到。
霍風走在王宮的甬道上。他穿著一身嶄新的盔甲，魚鱗狀的甲片在陽光下泛著銀光，頭盔上的雉翎隨風微微搖動，一柄古色古香的寶劍佩在腰間，不時與盔甲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像個英姿颯爽的少年將軍，但是他的神情卻很沮喪。
他剛剛在王宮的朝天門參加完王國千年來的第一次閱兵式。兩個月的時間，王國組建起了一支五萬人的大軍。由於時間倉促，將近一半的士兵還沒有裝備好盔甲和製式武器，騎兵也隻有八千人，部隊行進時的隊形也顯得十分淩亂，更不要提係統的軍事訓練了，全國找不到一位經曆過戰爭的將軍，所有的一切都是紙上談兵，不過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建立起這樣一支龐大的軍隊，無疑是個奇跡。
士兵們排成密集的隊形從正陽門前的大道上走過，浩浩****，綿延不絕，首尾望不到盡頭。這次檢閱完畢，他們就要前往綠洲邊緣的防護林帶駐紮，隨時準備粉碎任何針對王國的入侵活動。
朔風飛揚的軍旗，密集如林的槍戟和一聲聲雄壯的戰鼓讓道路兩旁駐足觀看的居民們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見到這麽強大的軍隊，壓在每個人心中的不安像烏雲般消散了，他們相信，即使真的有敵人越過沙漠來犯，也會在這支軍隊麵前丟盔卸甲，一敗塗地。
目睹這群情激昂的景象，霍風的心中也是熱血沸騰，平靜無聊的生活已經讓他一天也無法忍受了，源自遠古文明的本源力量正在他體內一天天泯滅，他渴望著改變，渴望著另一種生活，而此刻他終於看到了希望。大哥霍炎被父王任命為前敵統帥，即將率隊出征，二哥霍冰協助父王負責艾斯特拉達城的防禦，自己也該做些什麽，然而大家都沒什麽表示，兩個哥哥都在忙碌著，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對自己的要求，父王也置之不理。所有人好像都卷入了戰爭的旋渦，他甚至在行軍的隊伍中看到了那個在無名英雄雕像下結識的老人，而自己卻完全被排斥在外，這讓霍風懊惱不已。
穿過儲秀門，轉了兩個彎，霍風走進了自己的庭院。
兩個侍女正在忙碌著收拾東西。
“怎麽了，要搬家嗎？”他沒好氣地問。
“尼雅要搬回寺院去。”侍女答道。
霍風連忙走進尼雅的房間，尼雅正坐在蒲團上，麵對涅槃女神塑像默念經文。
“好好的，怎麽要走？”霍風道。
“總歸是要走的，還不如早些走的好。”尼雅淡淡道。
“究竟出了什麽事。”霍風有些著急，他發現尼雅的眼圈紅腫，似乎哭過。
“沒什麽，”尼雅搖了搖頭，她憐惜地撫著霍風的臉頰說道，“我走了之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像個孩子似的。”
“是我惹你生氣了嗎？”
尼雅搖搖頭。
“有人說三道四？”
尼雅又搖起了頭。
“我知道你不想離開我，”霍風讀懂了尼雅的眼神，“我不準你走。”
“總有一天，你會趕我走的。”尼雅憂鬱地望著霍風說道。
“不，不，不會的，我不會讓你走的，”霍風用力搖晃著尼雅的手臂，“無論發生什麽事，從現在到將來，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尼雅把目光投向門外的一抹藍天，歎息道：“涅槃女神啊，您既然安排了我們相遇，為何又給了我們一個那麽殘酷的未來呢……”
沒有風，一絲風也沒有……
除了太陽一次次東升西落，這裏仿佛是一個凝固的世界。
這支一萬餘人的軍隊在沙漠中默默行進。這是一支強大的軍隊，可是他們在浩瀚的沙漠中顯得是那麽脆弱，麵對炎熱和饑渴，他們鋒利的戰刀毫無用處，隻有堅忍不拔的精神支撐著他們一步步走下去。但是他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無垠的沙海正在飛快地吸走他們的生命，已經有幾千人毫無聲息地倒了下去，但地平線上仍是一成不變的黃色。
部隊斷水四天了，自從上次挖掘到淡水，他們便再也無法找到地下暗河的蹤跡了。一路上，他們又挖了幾十口深達十餘米的深井，可井底的沙子都幹燥得冒煙。尼各撒停止了這項極為耗費體力的工作，他確信他們已經偏離了自己上一次的路線，要想在浩瀚的沙漠中找到那條暗河根本是不可能的，他隻能希望在部隊全都倒下前能夠幸運地抵達綠洲。
感受著將士們投來的詢問與冀望的目光，尼各撒也陷入了迷茫和無奈的恐懼之中。通過星光的指引，他相信並沒有偏離路線，上一次到達綠洲，他用了四十天，而這一回部隊已經走了將近五十天，仍然看不到一絲綠洲的影子。傳說沙漠中有一種可怕的海市幻影，可以令人完全迷失自我，難道自己上次經曆的都是幻覺嗎？慢慢地，他自己都不敢確定了。
他抬手遮擋著刺眼的陽光，向遠方眺望，毫無變化的沙丘一直延伸向天邊。難道就這樣毫無意義地葬身沙海嗎？那樣自己還有什麽麵目去見部族的先祖們？尼雅女神呀，難道您隻給了我們一個虛無的希望嗎？他感到一陣眩暈，天與地猛烈地旋轉起來，他眼前一黑，一頭栽倒下去。失去知覺前，他恍惚聽到有人在喊：“風，是風，潮濕的風！”
這支來自雪藏高原巨撼雪山腳下尼雅蠻族部隊，在穿越吐藩沙漠的過程中損失了七千兵力和大部分坐騎，抵達綠洲的一萬五千人衣衫襤褸疲憊不堪，幾乎潰不成軍，但是，映入眼簾的富饒的綠洲，讓他們刹那間恢複了戰鬥力。
殺戮與搶掠在綠洲上迅速蔓延，濃煙和火焰在村莊和市鎮上空升騰，驚惶失措的子民四處奔逃，綠湖王國千百年來的寧靜瞬間支離破碎。
王國的軍隊倉促應戰。不錯，雖然從未經曆過戰爭，但是自從王國建立以來，卻始終保持著軍隊的編製，看來王國的祖先們早就預感到災難終會有來臨的那一天。可是這支軍隊的組成從某種程度看隻是形式上的，它平時隻保持著幾百人的規模，除了偶爾的訓練，大部分時間在充當霍烈國王的護衛隊。以護衛隊為核心加之應征而來的國民組成的軍隊，其戰鬥力可想而知。
兩支軍隊在綠湖湖畔展開了決戰，鮮血染紅了清澈的湖水。
綠湖王國的軍隊數倍於敵，然而他們麵對的是一群在黑暗年代出生入死並且深受王國財富**的武士，人人具有過人的膂力、犀利的武器和鐵血的天性。
戰鬥沒有進行多長時間，尼雅軍隊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勢不可擋，綠湖軍隊遭到了巨大的損失。很快，王國軍隊的戰鬥意誌便在士兵飛濺的鮮血和死前的慘叫聲中動搖了。最初是隊形開始混亂，接著便陷入崩潰，士兵們扔下武器四處奔逃。
霍炎王子躍馬而出，一麵招喚眾人，一麵揮舞著戰刀和盾牌朝敵人衝去。
片刻間,三個敵軍士兵倒在了王子的戰刀之下,又一個膀大腰圓的敵人掄動著一柄大鐵錘向他砸來。王子左手擎起盾牌抵擋，右手揮刀向對方砍去。當戰刀砍入敵人肩頭的同時，大鐵錘也重重地砸在了盾牌上。這一錘的力量遠遠超出了王子的預料，盾牌在重擊下四分五裂，鐵錘接下來又砸斷了王子的手臂，最終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鮮血從霍炎王子的口中噴出，大地在他眼前旋轉，續而變得一團漆黑。
目睹王子陣亡，許多士兵轉過身重新投入了戰鬥，血戰至死。雖然這場戰鬥綠湖王國的軍隊最終仍舊以失敗告終，但它卻避免了全軍覆滅的危險，為王國日後的反抗保留了力量。
綠洲上，王國的城鎮相續陷落。居民們從四麵八方趕往王國的都城避難。
艾斯特拉達城坐落在綠湖南岸，和其他毫無防護的城鎮不同，都城具有完善的防禦設施，它一麵背靠綠湖，可以保證全城的水源供給，四麵又築有高大的城牆，城牆是用羅布泊湖底特有的黏土和蘆葦夯製而成，極為堅固，四座城門為包有鐵甲的百年白楊木製成，都築有箭樓和甕城保護，城牆外的護城河深五米，寬五米，灌滿從綠湖引來的湖水。
尼雅軍隊在完成對其他城鎮的洗劫之後，一路尾隨而來，將艾斯特拉達城團團包圍起來了。
接下來的戰爭，最終演變得那麽漫長和艱苦卓絕，是雙方都始料不及的。
湖畔決戰的輕易勝利，使尼雅族全軍上下充滿樂觀情緒，經過簡單的攻城準備，他們迫不及待地發動了進攻。不過他們很快就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習慣於在原野上馳騁的士兵們不得不放棄他們依賴了半生的坐騎，組成攻城步兵方陣，雖然有盾牌保護，但是在密集的箭雨中，許多人還沒有接近護城河便中箭倒地，可負責掩護的弓箭隊卻很難將箭射到高大的城牆上去，一路留下眾多的屍體和傷兵後，攻城部隊終於到達城牆腳下了，他們這才發現臨時綁紮的雲梯大部分根本夠不到城牆頂端，而頭頂落下來的雨點般的石塊和燒得滾燙的瀝青徹底粉碎了他們殘留的最後一點戰鬥意誌。
一千人的攻城部隊，撤退回來時已不足一百人。
巨大的損失使尼各撒認識到：或許在野外的機動作戰中，自己的部隊可以所向披靡，但是麵對堅固異常防守嚴密的城池卻束手無策。可是城中數不盡的財富卻具有無比強大的吸引力，那些財富可以輕而易舉地使自己已經在其他部族夾擊下逐漸沒落的部族重新走向振興。最後，他決定繼續圍困都城，城內的糧食終究有消耗殆盡的一天，到那時，城內的居民要麽投降、要麽與自己的部隊在城外進行最後的決戰，無論如何，隻需要那麽一點耐心，整個綠湖王國終將落入自己的囊中。
都城保衛戰的勝利一掃籠罩在綠湖王國軍民心頭的陰霾，城內連續三天大搞慶祝活動，其間還為霍炎王子舉行了隆重的國葬。人們都認為，堅固的都城是侵略者們不可攻破的，城內存儲的糧食足夠全城人堅持數年，隻要守住都城，凶殘的敵人早晚會铩羽而歸，在他們重新接受吐藩沙漠殘酷無情的懲罰的同時，綠洲將重回王國的懷抱。
幾個月過去了，敵對雙方都沒有看到戰況向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
城內的居民沒有絲毫糧食緊缺的跡象，而且他們軍隊的戰鬥力還出乎意料地有所加強，居然還曾向圍城部隊發動過幾次頗有威脅的反擊。
城外，尼雅族的部隊也毫無撤退的意圖，反而不斷有援兵越過沙漠加入到圍城部隊中來。城內的人們不安地發現，他們放棄的城鎮重又冒起了炊煙，仿佛還能夠看到一些婦女和兒童在房舍間活動。看來敵人的目的並不僅僅是掠奪，他們還想永久占領王國人民世代生息的家園。
雙方劍拔弩張，又都無可奈何。
這場曠日持久的圍困戰一直持續了兩年，還看不到結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