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的特殊通行證沒有被注銷。在第一瞬間,我開車逃至機場,趕著最近要開的班機飛往中國香港,再從中國香港轉機飛向新西蘭。

在新西蘭,我花去剩下的積蓄上了一艘漁船,他們答應我把我送到目標小島。

經過顛簸,我終於登上了阿部永秀的私人領地。幸運的是,他相當歡迎我的到來。永秀看上去和阿部秀一郎一樣嚴肅,但這種嚴肅卻被他的一笑給摧毀了。

他笑著說:“恭喜你,李淺渡,作為長老被追捕了一次。”

我苦笑:“我不是長老集團的一份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訕笑道,“長老是殺不絕的,即便再怎麽狩獵,真相依舊是真相,傳承真相的方式可能豐富得超出你的想象。年輕人,上島可沒有白吃的午飯,你必須承擔農活。現在我們有三個人,不會沒水喝吧?”

“還有一個人是誰?”

他一臉神秘地笑笑,沒有說話。

我想起了本來要找他問的問題:“關於中村先生的死,有很多疑點,我聽說您和他關係不錯。中村先生可能掌握了什麽,導致日本政府必須殺死他呢?”

他還是不想正麵回答:“你不一樣遇到了追殺嗎?其實都是同一件東西。”

我好像明白了,看來中村身亡的原因就是因為知道真相保存在基因裏麵:“還有你的兒子,阿部秀一郎,他好像對狩獵長老的行動非常熱衷。”

他歎了一口氣:“秀一郎是我沒教好。從小他就和別人認識的曆史不一樣,經常被排擠。長大了卻又遇到我的事情,想必即便是當上了課長,他依舊很受別人的指責。越自卑就越瘋狂,越掩飾就越殘忍。”

這幾天我一直都沒睡好。我回想起她和我在酒吧的調笑,回想起她沒有安全感的睡姿。一切都仿佛曆曆在目。我這幾天都有點發熱,但卻沒有其他的症狀。我本能地感覺自己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也許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吧,我這麽安慰自己。不過神秘的第三人一直都沒有出現。

難道第三個人是幽靈?

這裏有很多藏書,遠離現代生活的生活方式讓我隻能以書為伴。不過,能讀到真正的曆史書實在是太好了。安陽王沒能擊敗趙佗的秦朝士兵,趙佗確實建立了王朝。在我們國家曆史上那些顯赫的名字,在其他國家的曆史上也許就是短短一行字:冊封某某某為安南國王。

但那又如何呢?我們的曆史沒有忘記他,他的所作所為,無論好壞,都應該記錄。除卻無數的光環,他依舊隻是一個人。

雖然隻要是人類記錄下來的曆史就會有主觀性,王朝更替、政黨輪換、觀念興起都會有影響,但總歸大的事實無法隱藏,無數人共同經曆的苦難無法忘卻,王朝的盛興無法複製。

武力強大的民族喜歡誇耀對其他民族的戰爭史;武力弱小的民族喜歡掩藏本民族的苦難史;心靈強大的民族毫不掩飾戰爭或者苦難曆史,反而有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心靈弱小的民族隻會掩蓋一切對自己不利的曆史,仿佛本民族才是世界上真理的唯一標準。

所以,難怪長老們能脫離民族局限的視角,因為他們站得太高。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二樓的燈光開著,而我剛剛從書房出去到外麵。阿部永秀開船去遠處采購東西,現在孤島上應該隻有我和那個神秘的人。這讓我很好奇。

等到我爬到二樓,卻沒有發現人的蹤跡。如果他活著,那一定是在躲著我。

我開始回想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但最後的真相還是被蒙在一層迷霧之中。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卻出現在我的麵前,那張臉我恰好認識。

真見鬼!

“吳誌權?”我的震驚多於疑慮,“你為什麽還活著?”這個傳說中已經隨著飛機一同毀滅的人竟然活生生地出現了,就像幽靈一樣。

他一臉平靜:“我知道你的事情。因為墜機本來就是我策劃的。有很多人犧牲了,我想一勞永逸地記錄這段曆史。”

墜機和記錄曆史有什麽關係?吳誌權是打算假死來躲避對長老的狩獵嗎?我的心情沉重了不少:“中村究竟發現了什麽?”

“如果你想把曆史保存很多年很多年,讓人無法篡改,你能想到什麽方法?”

我沉思了好一會兒,人類幾乎沒有什麽存儲方法是不可以修改的,除了一個東西:“基因?”

他欣慰地點了點頭:“中村知道基因的編碼方式。”

“怎麽保證基因變異不影響內容?”我越問越好奇。

“如果基數夠大呢?全世界的人都有,考慮到變異,最後人們在讀取的時候可以多找一些樣本,變異總歸是小概率,統計學給出的結果一定正確。而且關鍵的比如‘不’,我們會采用雙重編碼。”

我知道他說的肯定是對的,但是這種東西究竟怎麽運作的呢?想到這幾天身體的情況,我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沒錯,他們已經想到了合適的方法把東西散布到空氣中,伴隨著該死的雨水降落下來。

這該死的下雨天!

他補充了一句:“至於真正的方法,已經沒有人能知道了。那些人隻會知道我們發明了一種獨特的編碼來保存真相。但誰會知道真相就藏在他們的身體裏呢?隨著血脈,無窮無盡。不如說,在我們這些學者看來,血統本身就是曆史。當多少年之後,這裏生活的人試圖複興一種根本不屬於它民族的文化時,該怎麽看待身體中流淌的血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