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得太多了!我可不喜歡醉酒鬧事的男人!”她坐在我麵前,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她太迷人了。

這本就是她迷人的原因之一,當你醉眼朦朧之時,本能無法忽略的原因。在城市獵人酒吧裏麵,她是最好的獵手,起碼對我而言是的。

“雨天又來了。”我說道,再次玩起了耍酷的伎倆。

而她麵無表情,隻是喝果酒:“今天沒下雨。你在想什麽?”

“我什麽都沒想。”我如是說。

她歎了一口氣:“忽然覺得什麽都不想的男人有點膩了。”

“你大可以離這樣的人遠一點。”我打了個響指,示意再來一杯。

“你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想呢?有些東西,是偽裝都偽裝不了的。既然你這麽想醉,幹杯。”她舉起了酒杯。

我笑了:“那還是算了。我稍微想點東西吧,中村直樹已經死了。”

“他?”陳雅麗捂住了嘴巴,“怎麽會?”

我斜著嘴笑了笑,仿佛在笑她的膚淺:“因為雨天又來了,走投無路的獵物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射殺。你說那些長老們究竟是為了什麽,寧願冒著被殺死的危險,也要去堅持著曆史的真實?”

她看起來有些寂寥:“中村老師也曾經指導過我,那是一段不錯的回憶。我之前說過,所有人都在狩獵,名利、錢色、權勢或者其他,但也有人狩獵真實。在那個下雨天,我們都看到了真實,而無數的人並不知道。真實其實很寶貴的。比起日本聯邦政府,我相信長老們才更接近真實吧?”

是啊是啊,真實確實超級寶貴的,長老們也絕對比日本政府可信。就像明明什麽都想的我卻隻會說什麽都不想;就像光天化日之下發生的血案被說成是擊斃恐怖分子。我們這些知道真實的人因為真實而痛苦,抱在一起互舔傷口,可是這又有什麽意義呢?世界依舊在運轉,她依舊會深愛我,我依舊喜歡她。一個一無所知的人才能快樂地生長,而知道得越多就隻能想得越多。

長老們絕對知道得很多,但還堅持真實,才會進入被追殺的名單。知道真實和堅持真實的勇氣,互相之間也相差了很多。就我的觀察而言,長老大多數是剛直正經的學術派,大多不思變通而勇氣可嘉。比起他們,阿部孝一郎簡直就是豺狼。

我搖了搖頭:“那件事情,其實有一段時間我已經忘記了。我按照心理醫生的說法,把那天的細節重新梳理,越想越覺得,其實那隻是一個夢。那天我隻是正常坐車趕到學校上課,半路在車上睡著了。”

“可是你上學不用坐車啊。”她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我。她掰開了我握著酒杯的手,把我的伏特加喝掉了一點。

“可是我就是想象要有輛車。你知道那種子彈在麵對有磁性的物體的時候效果會打折扣。想象著有輛車,我會覺得好舒心。那種安全沉醉的感覺,你應該能理解的。”

“那後來怎麽又想起來真相了呢?”

我頓了頓,打了個嗝兒。酒勁已經上來了,眼前的女人的形象也越發模糊起來。我說:“因為它總會時不時地浮出來,尤其我工作時麵臨各種匪夷所思的真相。它總是告訴我,這才是真的,如果否定它,就好像我從來沒存在過!雅麗,我總覺得如果一直躲避下去,我就隻能當一個懦夫。男人的世界,曆史的真實,從來都是充滿血腥的。”

“能這麽想,你已經很接近勇士了。”她摸著我的手,“這該死的下雨天,讓我們擁抱取暖吧。”

“這該死的下雨天。”

第二天起來,她一臉安靜地睡在我旁邊,抱著我。在記憶中,她總是會不自覺蜷縮起身體,仿佛在瑟瑟發抖。

因為我能成為一名勇士了嗎?我早該麵對現實了。我愛她,她愛我,我們擁有一樣的經曆,有共同的一切,本來就應該在一起。但是我總是在害怕,怕看到她的臉會想起那個“哇哇”大哭的大女孩,想起老人死不瞑目的臉,想起呼嘯而過的風聲,想起大小便失禁時的惡臭。

我找到紙筆,給她留下一句話:“等事情過去我就娶你,親愛的。”我想起閑書裏常調侃說配角隻要說了類似的話,就會很危險。我不禁笑了起來,又在字條後麵加了俏皮的簡筆畫。

中村教授被殺死了,這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為什麽日本人隻參與了抓捕中村的行動組,不惜冒著外交風險也要殺死他呢?

整個事件絕對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在冰冷的城市裏麵,我也終於成為了獵人,狩獵某種類似真實的東西。

下一步的行動是秘密抓捕某些將要從國際會議歸國的長老—知名學者吳誌權,被譽為國內基因革命的領軍人物,科學院的新晉院士,從任何角度來說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