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行動開始,這是少見的多邊行動,指揮部裏麵一片繁忙。應日本聯邦帝國的要求,我們不得不允許日本人也踏上我們的土地,參加行動。事實上,我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日本聯邦的地盤北至庫頁島,南邊一直達到馬六甲海峽,幾乎控製了東亞地區所有的海上出路。

更不幸的事情是,對方的領隊是我的老熟人—阿部秀一郎。

阿部秀一郎長得越發的日本人了,原本的風度變成了一種犀利如刀的東西,仿佛隨便碰一碰就會被割傷。在離開日本之後,我總覺得可以因為見不到他而鬆一口氣,畢竟在我不太長的人生中,有那麽一次尷尬羞慚到無法言語的遭遇。

“日本聯邦帝國警視廳特殊對策課課長阿部秀一郎,向您報告。”阿部課長帶著一隊日本警官,排著整齊的隊伍走來,氣勢異常強大。從第三次世界大戰以來,日本人一直帶著這種驕傲,無論在哪裏。他們的青少年沐浴在勝利的榮光之下,精神煥發。

部長作為總指揮官,凝視我們,然後說:“我宣布,聯合行動‘狩獵長老’現在正式開始,各組開始行動。”

“是!”

各個行動組從各個駐地出發,開始了抓捕。我也跟著阿部秀一郎,前往國立中央大學抓捕涉嫌參與長老行動的中村直樹教授。

這是多年以後,我再次和長老麵對麵。我上下打量著他,舉槍對準眉心:“中村直樹教授,您因為涉嫌參與長老集團被捕。”

中村直樹冷靜異常,不懼黑洞洞的槍口,緩緩地喝完麵前的茶。據我們所知,中村生活習慣良好,熱愛書法,而且一直喜愛茶道。他放下茶杯:“我隻是一名大學教授而已。”

“我知道。”我把逮捕令放在桌子上,上麵大大小小的電子章蓋了十多個,足夠有說明力,“事實上,我對您也是相當尊敬。您有權利叫律師,甚至申請保釋,但必須先得和我們走一趟。我們對於您的逮捕,是擁有正當手續的,希望您配合。”

他認真看著我的眼睛,似乎認同了我的認真,大度地笑了笑:“明白了,我會跟著你們走。但我的博士生們還在等待我的指導意見,請允許我為他們尋找一名指導者,隻需要一個電話的時間。”

語畢,他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裏麵傳來等待的忙音。忙音停止,出現的卻是一個我很熟悉的聲音:“喂?”

中村直樹猛地站了起來:“你是誰?他怎麽了?”

“噢!你說後藤君啊,我說他熟人還真是多,剛剛十分鍾起碼接了五個電話。中村教授,比起後藤雅人名譽教授,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反正參與長老的人都會被捕,如果你表現好點,充當汙點證人,我們可以適當優待。”

中村跌坐在座位上,剛剛那一次站立似乎消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

我接過中村的手機:“部長,中村已經被捕了。”

“淺渡,做好心理準備。”語畢,他掛斷了通信。

心理準備?

同事們給中村扣上手銬,不過實際上這一行為的象征意義更大一點。隻要進入了我們的控製,無論什麽人都不可能逃逸。

中村直樹用仇恨的眼神看向我:“你們,是在毀滅人類的希望。長老,是人類的良知!你們知道的曆史是被篡改的,隻有我們能告訴你們真相。”

我攤攤手:“長老?聽起來像是什麽神秘組織的東西。不好意思,我們隻按照命令行動。少勇,帶上車。”

部下押著中村,緩緩走出國立中央大學生物係的大樓。大樓門口,中村教授課題組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們靜靜默立,整齊畫一地向老師鞠躬。

不知道是哪位同學起的頭:“不能讓他們帶走中村老師!”喧鬧很快演化成了推搡,人群互相推擠,於是原本秩序井然的送別變成了一場小型騷亂。

“中村老師犯了什麽法?”

“老師是個好人,你們不能抓他!”

“無良警察,你們的手續在哪裏?我們要看!”

“這件事情絕對有問題啊,同學們,不能放他們走!”

我一聽這話頭都大了。法不責眾,是我們最怕遇到的情況。尤其是大學生們,社會經驗畢竟少,比較熱血耿直,容易被煽動,鬧起事來相當有架勢。更何況,中村教授作為他們的導師,能提供的東西遠比想象的多。

學生們和學校保衛處開始推搡,逐漸把我和周少勇逼到一邊。眼看形勢嚴重,中村教授也非常焦急。他轉過身,腰杆筆直,準備說話。

就在此刻,一發子彈不知從何處飛來,輕巧地在風間穿梭,仿佛頑皮的精靈,徑直穿透了他的胸膛。中村教授倒下時還保持著向同學們演講時的手勢。

鮮血噴湧而出,他的屍體躺倒在地上。看到這慘烈的一幕,學生們發出了尖叫聲,四散奔逃。這種殺人的方式,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超視距的射擊,子彈利用自旋產生的磁力在磁場中閃轉騰挪,經常能無視障礙擊殺十數公裏外的人。對羔羊一般的平民來說,這種射擊的最大優勢是能製造巨大的恐懼。

中村死了。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也是我不喜歡和日本人合作的原因。同樣的手法有生之年竟然還能再見一次,我跪坐在地上。

多少年前的那一幕仿佛重現,曾經的夢靨從記憶的閘門傾瀉而出,我仿佛聽到了雨聲。在這個大晴天裏,我竟然聽到了雨聲。

“收隊。”阿部秀一郎說道,“長老,必須被狩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