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帕格已經兩天沒有出現了。

我天天叫侍從們注意找他，他們都沒有看到過帕格。

帕格也許真的不存在。

但這還不是全部，我在授課時看到了小六，他和帕格很像，瘦弱到纖細的身形，明亮的眼睛以及充滿渴望的眼神。最近，我總是把注意力集中於這個孩子，仿佛那樣就能忘了帕格似的。而他也越發地好學，我感覺他開始愛上數學了。

這些東西我曾經在其他地方看到過，也許就是鏡子裏。我翻了很多精神方麵的書籍，意識到我可能生病了。

看著小六的方向，我感覺眼神突然晃了一下，後麵那個身影有點麵熟。

是帕格！他還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原本沒有桌子的位置多出了一張桌子。他看著我，嘴角噙著笑容。

你不存在！

他用口形回應我：不，我存在過。

你隻不過是我的臆想！

他繼續回應我：那也是存在過。

別出來了，我不需要你。

他執拗地堅持道：你需要我。

我呆立在那裏，臉色變得煞白。孩子們還沒有注意到我的不正常，在他們中大部分看來，上課就像是聽傳教士傳教一般的義務工作，根本提不起興趣來。

小六擔心地看著我，但卻不知道該做什麽。

“先休息一會兒。”我跑出教室。

我知道帕格會跟過來的，隻要我旁邊沒有人，他會跟上來的。他總是那麽的神出鬼沒。

他再次出現在我麵前：“幾天不見。”

“幾天不見。”我諷刺道，“聽說你都會證漸完美公式了。”

“我不會，你沒教過。”帕格回應道。

我笑著說：“你應該會的，我會什麽你就會什麽。”

他沒有正麵回應這個問題：“我早說過，這不好笑。”

我想起來鎮長那次的事情，其實帕格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存在。他根本不在乎三等行星的鎮長會了解完整文字這種事實。是啊，這一直都不好笑。

我問他：“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指著我的胸口：“看你咯，你怎麽想我就是什麽。現在，我是你的學生，你想當一名老師。”

我說道：“是我臆想中的學生。我終於明白為什麽父親會那麽做，他可能早就了解到你。”

“意誌薄弱之人自有其臆想。老師，你也該麵對現實。如果你真的覺得我不存在，那我就不存在咯。”他輕佻地挑釁道。

我真不願意承認，現實什麽的，遠比我想象中要殘酷。一直以來，我隻不過是一個人在默默前進。我突然開始懷疑，當年欣賞我的老師是否存在過？也許一直以來，我隻不過是個沉浸書本的家夥，然後分裂成多個不同人格，自己告訴自己，你是個天才。

在那樣的學校裏，怎麽可能存在一個教師會鼓勵學生往非軍事方向上前進呢？

他看我沒有回答，繼續挑釁道：“我真後悔當年怎麽沒把你射在牆上。”

那樣子依舊滑稽，但我卻笑不出來：“這不好笑。”我突然發現其實他所有的東西都是從我這裏偷出來的，學識、性格、記憶甚至口頭禪。為什麽我以前沒有注意到呢？

“是啊，這不好笑。我是虛假的，但你卻不願意接受現實，不是嗎？”他笑了笑，“你不如想想，我真的是假的，你該怎麽辦？”

談話無法繼續下去，我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在我的身邊。我有些理解父親的做法，他一直注意到了異常。現在，他委托亞美尼斯主教戳破我的臆想，期望這樣能改變我？

太天真了吧！如果真的像書上所說，我這種情況應該用藥治療，那些古老的、可怕的、未知的療法應該加諸在我的腦袋上。恐怖的治療方法如虛擬現實法，應該讓我循環往複地做夢，不斷地否定帕格存在的過去，讓我的記憶中不再有他的影子。

但父親沒有這麽做，他究竟是怎麽考慮的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輾轉反側。感覺今天床大了很多，因為我再也不用顧忌帕格，他不需要占用我身旁的空間了。一想到這裏，我睜開眼睛，發現帕格正坐在我的床邊……差點嚇死人了。我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