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勘相信,那兩個音節一出,在場的所有中國人都和他一樣打了個冷顫。

藏身在汙穢牢籠裏的異族女子不僅會說標準的普通話,那輕快的語氣、輕佻的尾音都和青曼一模一樣。從青曼的表情看來,她一瞬間也以為聽到了親切的鄉音。

“你會說中文?”

點頭。

“你是從中國來的?”

搖頭。

“你叫什麽名字?從什麽地方來的?”

搖頭。

青曼抓住籠子,還有一百個問題想問,但幾個消防員已經帶著切割工具來了。

她隻得回到李勘他們身邊,跟著人群後退三步,免得被切割過程誤傷。

“我以語言學博士的身份擔保,她的母語絕對是中文!要麽父母一方是華人,要麽就是在中國長大……”

“你是不是還想說是你的老鄉?”

“也不是沒有可能。”沒注意到老康戲謔的語氣,青曼堅定地說。

“唉,不是都告訴你們了嗎?她是鳳凰。不管遇到誰,鳳凰都會說他的語言,甚至說得比他還要好。”

“怎麽可能?人一旦過了三歲的母語關鍵期,再怎麽學習都隻能是B語言C語言,永遠不可能達到A語言的地道程度。神經語言學已經證明,人類大腦……”

青曼像機關槍一樣吐出各種專業名詞,李勘感到後腦一陣疼痛—女孩這架勢跟他母親一模一樣。

“小陳,小陳,你先聽我說。”老康一時也受不了了。

青曼這才閉上了嘴,臉紅紅的。

“我剛才在餐館聽當地人說,這姑娘是村裏半年前撿到的。誰都不知道她從哪裏來,誰都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村民給她吃的喝的,還找了一間廢棄的房子給她住。

“可是自從她來了以後,村裏就經常莫名其妙地失火。後來人們發現,火總是從她住的地方開始蔓延,而且總是伴隨著尖叫聲。人們衝進去,會發現她赤身**睡在地板上,三四天都是神誌不清的狀態。”

“神誌不清?”

老康點點頭。

“像嬰兒一樣胡言亂語,好幾天才能緩過來。然後就開始有老人叫她鳳凰……”

“鳳凰?”

“說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故意縱火,這樣才能在火中涅槃,重回嬰孩的狀態,以此保持永生。”

“太可笑了!”青曼翻了個白眼。

“而控製鳳凰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她遠離火源,無法浴火重生。這樣她隻能慢慢凋零,失去永恒的生命。在一個傳說裏,他們曾把一隻鳳凰關進了陰暗的下水道……”

“這也太殘忍了!”

“當然,他們隻是把她藏在了一個籠子裏。然後火災再也沒有發生過,直到昨天夜裏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火席卷了整個村莊……”

“他們說是鳳凰幹的?”

老康點點頭。

青曼看起來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但是……這跟鳳—她會說很多語言有什麽關係?”李勘嚐試轉移話題。

“她活了很久很久,哪裏都去過,什麽語言學不會呢?”

“噢……!”

“噢你個大頭鬼!”

籠子已經被鋸開了。青曼猛地轉過身,衝向了要把鳳凰接走的醫護人員。

看著她跳上救護車,老康拍了拍李勘的肩膀。

“小夥子,你永遠搞不定那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