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大學後,我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在這個嶄新的環境裏,我決定隻和自己討厭的人交往。一開始還挺難的,大家麵對新同學都是和顏悅色、客客氣氣,沒什麽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方。尤其是舍友,幾個姑娘都是那麽可愛,一來就把宿舍打掃得幹幹淨淨,還熱情地分發家鄉的特產。

這樣可不行,如果總是惦記著她們的好,我的語言功能遲早會再受影響。這回,我要當一個正常人。

我開始細細觀察,尋找每個人的缺點。這個姑娘不愛收拾桌子,角落裏爛掉的蘋果招來了不少小蟲子;那個同學太好表現,每節課有事沒事都要和講師套近乎;老師的講課中流露出一點地域歧視,校長怠慢了慶典活動的誌願者……我像一個躲在陰暗角落的觀察者,把身邊人一點一滴的差錯、缺點記在本子上,不斷放大自己對世人的厭惡。

奏效了。帶著虛偽的麵具,我可以自如地在人群裏講話,向每一個人露出標準微笑。當然,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和別人保持著距離,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我重獲完美的語言能力,但也無一人可以真心交流。

感情的唯一出口是餘飛。我總是不能自控地想起他,被思念折磨得抓心撓肺,晚晚失眠。即使同在一所學校,我也隻能遠遠看著他的樣子,一步也不敢上前。有時候,我隻能期待命運的齒輪將我們遠遠分開,期待時間衝淡他的樣子,然後衝淡我的愛。

多少個漫漫長夜,我縮在被子裏把曾經的聊天記錄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小的溫暖不及手機散發的熱量,那是已經遙遠到變成星光的太陽。

難以接近愛人的痛苦無處抒發,也沒有朋友供我傾訴,我隻能把它們變成故事寫下來。故事裏的男主人公身份多變,但永遠在結尾處死去或離開。甚至有讀者私信問我,為何總是寫求而不得的愛情。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情侶在林間十指相扣、竊竊私語,他們在說什麽呢?男生給喜歡的姑娘唱歌,旋律會不一樣嗎?丈夫回到家,攔腰抱住準備做飯的發妻,又會在她耳邊講些什麽呢?

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和心愛之人交談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能夠把暗戀的情愫細細描繪,但一寫到真正的感情生活,留給我的隻有貧瘠的想象。

時間慢慢過去,世界和心一起變冷。我在人群中孤獨地活著,懷著對每個人的厭惡與恨意。

但至少,我還是一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