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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瘋狂地在網絡上搜尋,我和錢哥之間橫亙著的是一條馬裏亞納海溝,無論怎麽向“影子”學習都無法打敗他,我要找個揮鍬人,無論如何,帶我填平這條深溝。
我要去索尋一個老師,一個真正的老師。
還好在這個時代,最小眾的愛好也有線上的聚集之所,很快,我在“拳壇”找到了一個叫庫總的人,他坐在“拳壇”充滿神聖意味的白色大理石石階上,高談闊論各種曆史和實戰話題。
我仔仔細細觀察著他,對於所有人的問題,他都直言相告,哪怕惹得對方不高興,也要說出那種打拳的方法不對,錯在何處。跟我與人疏離不同,他有一種對人真正的關心,而這是我唯一能與之相處的一種人。
當然,除他之外我也別無選擇,庫總經營著整個上海唯一一家拳館,而我迫切地需要一個拳擊教練,不然就隻能放棄遊戲了。
一想到放棄兩個字我就沒有任何的想法,不行,死也不行!
於是我在論壇跟他聯係,說我想找一個教練長期訓練。
“來就是了,這周六,”他什麽情況都沒多問。
那個周六我在宜山路上來來回回好多趟,一條電子飛龍在這條街上飛來飛去,其他閃著亮光的廣告牌也弄得我眼暈,這樣來回多次,我終於注意到一塊破破爛爛的招牌,它沒有使用任何的虛擬廣告牌,也沒有在電子地圖上登記,就這樣夾在兩處店鋪之間。
這招牌甚至還沒有普通房門寬,黑底白字,上麵寫著“技術性擊倒俱樂部”,因招牌空間過於狹小,隻能四字一行地寫作兩行。招牌下是一截通向地下的樓梯,又窄又陡。
順著樓梯下去,昏黃燈光中,除了腳下的階梯什麽也看不到,能聽到間或響起的重物擊打聲,我硬著頭皮往前走,下到了一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在這個投射著冷森森熒光燈的地方,我看到了老式拳擊訓練視頻中的一切:沙袋、拳擊台、啞鈴,還有幾個男人在擊打著沙袋。整個房間都彌漫著一股汗水和鐵器混合的複雜味道。
一個站在沙袋旁的男人注意到了我,走了過來。
“你好,我是王文。”我搶先說。
“你好,我是庫總。”他這樣介紹自己,把“庫總”兩個字咬得很清晰,我以為這是個外號,但他說得好像他生來就叫此名字一樣。
庫總是一個強壯的男人,又矮又壯,一身肌肉,穿一件白色背心,說話時完全不笑,讓人想不到他是一個上海阿叔—上海阿叔在傍晚的公園石桌旁有很多,但沒有一個像他這麽強硬的。
“原來是個小姑娘,很好,很好,你之前練過嗎?”他問道。
“自己練了兩個月”。
於是庫總叫來旁邊一個叫徐運的學員跟我做實戰練習。
徐運拿來綁手帶和拳套,但我兩手一攤,全然不會,他隻好一點點教我,給我示範了三遍綁手帶的綁法,“記住了?”徐運咧嘴。
“嗯。”我使勁點頭。
我們站上拳台的時候,我努力把他想象成一個NPC,一開始我打得很強勢,徐運在拳台上躲來躲去,但第三回合的時候我有點累了,他瞅準一個空隙打中了我的臉,我的鼻血瞬間流到了嘴巴裏。
“對不起,對不起。”徐運過來說。
“沒事,我們把這個回合打完吧!”我說,我不想流露一點軟弱,我想讓庫總喜歡我。
我們打完以後,庫總看起來很高興,雖然依然沒有笑,但說了很多鼓勵我的話:“很好,王文,很好,你很有天賦,徐運已經打了三年了,你打得簡直和他相當,當然,力量不如他,但對女拳手來說,很不錯了。你的節奏控製得好,戰機也找得相當準,你的步伐非常靈活,就是體能弱了點,隻要讓我訓練,我一定能帶你贏職業聯賽。”
我很高興,雖然現在已經沒有職業聯賽了,但又懷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畢竟前幾天我剛被錢哥揍得沒有還手之力。
“你能讓我打得比錢哥還好嗎?”我問。
“錢哥?”
“他是一個黑人,遊戲裏的NPC,他說自己是職業拳手,他打我就跟捏死小雞一樣!”
庫總眉頭一皺,吼了出來:“別在我的拳館裏提什麽遊戲!”
“不是那種搖杆遊戲,”我著急了,“是真正的拳擊,跟剛才的對打沒什麽兩樣!”
“少跟我來這一套!我們這裏隻有真正的拳手,不要跳舞的娘娘腔。”
說完他就背轉過身子,不給我解釋的餘地:“你,看什麽看,繼續打沙袋!”
徐運飛快向我投來一瞥,“砰砰……”揍起了沙袋。
我傻乎乎在那兒呆站了一會兒,看著庫總繼續訓練徐運打沙袋,知道他不會回轉心意了,隻好回家。
這事兒讓我鬱悶了幾天,但我馬上又開始在家裏對著老視頻打空拳練習,我想:去他的,自學也可以。
下個周六,我按慣例一直睡到下午醒過來的時候,收到了一個看起來怒氣衝衝蹦著的小信封:“你怎麽還沒過來?你想偷懶嗎?”
那是庫總發過來的消息。
血湧上了我的腦袋,我身上好像生出翅膀,直接飛過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