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基因工程發展到現在，理論上可以製造出具有任何特點的人。

實際上，我們確實嚐試過。我從課本上見到過那個男人，沒什麽高高隆起的肌肉，卻能輕易打破任何奧運會紀錄，在水深三十米的地方可以無防護工作二十來分鍾。課本上沒寫的是，他在電視上風光過幾天，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老師告訴我們說，突發心髒病。那顆心髒承受不了超人的供血量，理論上是可以的，但就是不行：血液流速，血液黏稠度……變量太多太複雜。

基因組合的規律遠比我們想象中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要權衡各種能力隻會陷入無休無止的分析之中。

豈止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用我本科導師的話說，自然不隻比我們現在想得更複雜，它比我們任何時候所能想到的都更加複雜。基因改造的可怕之處是你會忍不住想要“彌補錯誤”，但人類本身就是在無數的錯誤之中前進，彌補所謂的小錯誤，總會引發更多致命問題。

那次新聞發布會上，咄咄逼人的女記者把十字架高舉到胸前，高聲問，這是不是說明了上帝造人？唯有神才能解決一切。

科研代表彬彬有禮，微笑著回答，是人在造自己。

人類一代代地淘汰掉那些不恰當的組合，花了三百多萬年的時間才走到今天。

基因改造和基因重組的項目越來越難以申請到科研經費，倒是克隆人計劃越發受歡迎。商人們沒有那麽久的耐心來等待，也不願意承擔那麽大的試錯成本，他們用最簡單也是最粗暴的方式來得到答案。趁著政府還未製定出完善條款，他們直接對現有的基因組合進行篩選評估，為自己製造出克隆人奴仆。

把工具變成人，把人變成工具。

八年前，他們選中了我的妹妹。不過是一次學校內部的選美比賽，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參賽者經過體檢，還經過了漫長而細致的基因分析對比。被選中的人會收到一份協議，在簽訂後會加入某項商業計劃之中，某項開啟人類新紀元的商業計劃。

她沒跟我們商量。父母，我，完全不知情。而她那時候需要一大筆錢，去幫那個不求上進的男朋友還賭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