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船。蓋修。離開的可能。留下來的機會。

這些東西，伊蓮娜都一件一件地失去了。

而此刻，她躲在捷徑邊潮濕悶熱的海洞的時間，她所能依靠的最後一樣東西也在漸漸失去。那是憑直覺想象出數字的能力。整個驚慌而無助的夜晚，她拚命地想找到一個合適的數字，找到一個可以順利逃脫的未來畫麵，可她失敗了，除了一些不成段的零碎畫麵一閃而過，她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想不出來。

伊蓮娜不清楚具體的原因，但她記得思明說過，有些人在遇到很大的危險後，會暫時失去記憶—人的大腦有保護功能，會自動關閉某種會帶來刺激的能力。當時思明是這麽耐心地解說的，那時她和他還很親密，他對她的無知和冒犯還會非常寬容。

可現在不一樣了，完全不一樣了。

伊蓮娜從海洞中探出頭去，她看見一溜船隊守在去往火箭基地的必經之路上。星際旅者們的船隻從它們旁邊駛過，都要被攔截下來，做嚴格的檢查。紫色的小舢板安靜地待在亂糟糟的船隻們之間，像個冷靜而安定的領導者，絕對不會被海潮迷惑。

恒星在升起，清晨已經來臨。而在幾個小時後的正午時分，短暫的火箭季節就要結束，所有的火箭都會離開。伊蓮娜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在這個時間之前趕到那裏，那麽等待她的依舊是死亡的命運。可她現在沒有辦法，真的是沒有辦法。

她現在唯一擁有的，就是一個破舊的木箱子。她原以為裏麵會和蓋修說的一樣，裝著有卡蘭錄下自己身影的故事煙花。可她打開箱子時，卻發現裏麵空無一物，除了一支鉛筆，就是胡亂塗抹了幾個符號的幾十張白紙，外加一個完全是空白的金屬郵件。

這些東西伊蓮娜家裏就有，隻不過沒有集中放在一個盒子裏就是了。

她惱恨地把盒子丟在地上，白紙散了一地，什麽也解決不了。

伊蓮娜現在有些恨卡蘭了，她欺騙了她，從開始離去的那一天，直到現在。不過她更恨自己，蓋修犧牲了，她竟然想不出一個可以解決的辦法。

“我該怎麽辦？”伊蓮娜用雙手抱住自己的身子，閉上眼睛，“神啊……”

她從沒有信仰，這時候也不奢望哪裏有個超自然的存在給她奇跡。她已經絕望了。

然而就在這時，她的確聽到了一個輕微的，卻異常熟悉的聲音。

那是被她忽略的盟友，它一直都在，隻是這幾天她把它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