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3日 9:06 印度加爾各答市索納加其貧民窟

安德魯·拉爾森停下腳步,立刻被幾十個光腳的孩子圍在中間。“先生,行行好吧。”這是孩子們唯一會說的英語,他們用髒兮兮的手拽著芬蘭人的衣角,翻著他的衣兜,解開他的鞋帶以防他逃跑。警察剛剛離開,他們曾再三告誡這位遊客不要拿出任何一個銅板,找一根木棍當自衛武器,快速通過最混亂的棚戶區。拉爾森卻向最混亂的街巷走去,直到被乞討者包圍,再也挪不動步子。

他丟出兜裏所有的零錢,在人群中引起短暫的混亂,可乞討者們並未滿意,越來越多的人圍攏過來,**身體的孩子、枯瘦的吸毒者、年老的妓女。索納加其棚戶區有數十萬人口,其中包括一萬兩千名未成年的性工作者,這些女孩用不足兩美元的日薪養活著她們的男友、母親和孩子。低矮磚房間用木板互相連接,破敗的遮雨棚覆蓋天空,人們像昆蟲一樣在建築物的縫隙中生活,無數惡臭而黑暗的小巷織成龐大的蛛網。“來玩玩兒吧,先生。”女孩們用厚厚的粉底掩蓋年齡,她們躲避著遮陽棚縫隙裏的陽光,如影子一樣在門背後發出邀請,“隻要一美元。”

拉爾森掃視四周。一位膚色漆黑的老人倒斃在路旁,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棟象牙白的二層建築,“仁愛傳教會——垂死者之家”——白色拱門上如此寫道,可大門緊閉著,掛著冷冷的鎖。

芬蘭人喃喃自語:“八十年前,一個阿爾巴尼亞人來到加爾各答,以自由修女的身份幫助有需要的窮困者,她工作了整整六十年,救助了無數被霍亂、麻風病和戰亂所迫害的垂死者,在一百多個國家留下了四千名修會修女,還有超過十萬名義工。她是個偉大的人,可她改變了什麽?”

一個孩子用小刀割斷帶子搶走了他的背包,但沒等衝出人群,他就被打倒在地,失去了剛剛到手的戰利品。“什麽都沒有改變。人類不會改變,永不改變。”拉爾森取出一個銀色盒子,彈開盒蓋,將一團淡黃色的原生質拋向空中。灰霧被風吹散,就算這閉塞而黑暗的貧民窟深處,也總有外麵世界的風吹來。

春季季風將會吹遍整個加爾各答,乃至恒河三角洲。這是布置在南亞次大陸的最後一粒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