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正在城市綻放。不少人為了能夠逃生,將先祖曾經的爪牙再次武裝,拿起各種可以恐嚇對方的東西,想要殺出一條血路。任何阻攔自己路線的,垃圾箱、車子、男女老少都是敵人。

我一路貼牆而行,在離北門大橋不遠處看到一個小姑娘。她年紀小小,已經有幾分美人的輪廓。可惜這時候沒人會憐惜,一個手持鏈子鎖的年輕人一腳踹開她,令她頭部撞在一個石梯上,流出血來。

旁邊出現了一個瘦弱的年輕人,由於脂肪很少喉結格外突出,他放下手中包袱,從包裏摸出一片創可貼給她貼上。然後他又想要給她包紮。

“這樣做不對。”

我走了過去,拉著他們倆到了一處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這裏本來是倒垃圾的地方,好在傾倒在地的大麵積垃圾足以擋住外頭的視線。藏在這裏,代價不過是臭一點點而已。

“首先要清理傷口。”

我撕掉創可貼,摸出隨身攜帶的扁嘴酒壺,用白酒一點點給她清洗額頭。酒味彌漫,小姑娘疼得齜牙咧嘴。

作為寫故事的人,有一點必備就是對所有事都保持好奇心。急救我雖然不擅長,不過基本的還懂。

給她清理之後,我接過瘦弱青年的繃帶,給她一圈圈纏上,最後將自己的鴨舌帽給她戴上。這樣就不用怕醜了。

“謝謝你,大哥哥。”

“你叫什麽名字?”

“葉靜。小葉子的葉,安靜的靜。”

小葉靜看起來最多不過十一二歲,整個人還處在天真活潑的狀態,城市驟然大變讓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你呢?”我看向青年。他甚至不知道最基本的消毒程序,不知道是根本不曉得,還是倉促間忘記了。

“我叫李安琦,一個搞研究的。”

我的眼睛停在他身上了一會兒。

“走吧。北門,北門有救援。”

我拉起葉靜,帶著李安琦—我的殺妻之仇一步步踏上求生之路。

長期在城市裏晃**找靈感,對於這座看起來龐大無匹的城市,我基本算得上是最清楚的那一類。至少步行的方式如此。

由於走的是偏僻小徑、老舊工業區和荒蕪小道,周圍沒有什麽暴徒,葉靜感到了安全,一路上話也多了起來。她問的最多的就是現在發生了什麽,我和李安琦都無法回答。現在不同往日,能夠隨便編個謊言欺騙孩子。每一個下意識的謊言都有可能造成死亡,而我背包裏還有最重要的解藥,雙重的重擔在身。

旁邊是李安琦,此次災難的製造者。

之所以我沒有暴露,和他相安無事是因為我想看看他要做什麽。反而最讓我擔心的是葉靜,我沒法告訴她這種詛咒一般的病症—李安琦就在旁邊,有什麽後果或者是他還帶著什麽別的病毒我根本無法預料。

沒有拆彈把握時,就暫時按兵不動。

好在葉靜是個天真的女孩子,想到什麽說什麽,還處在童心未泯的狀態,尚未抵達謊言藤蔓遍布的青春期。

“許安大哥,我們去北門幹什麽啊?”

“那裏有救援人員。”

“那城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種比較嚴重的傳染病,現在暫時還沒有控製住,所以我們先帶你一起出城。不用擔心,一旦安全了你就可以和你父母報平安。”

葉靜眉毛擰成一團:“可是,我的靚仔不見了啊。”

“靚仔是誰?”

她比畫了一番。原來是一隻小貴賓犬,肯定是在人群暴動中和她走丟了。這種時候,自己的性命都存在問題,別說什麽狗了。

可話不能這樣講。

我安慰她:“沒事。哥哥我是一個作家,我也常常寫狗,所以比較了解狗這種動物。你也知道,狗是最忠誠的動物。它最厲害之處就在它的鼻子,能夠辨別超過百種氣味,一旦被它大腦記憶就幾乎不會忘記。你看緝毒警察和排彈部隊都是需要狗做幫手的對吧?”

葉靜頓時興奮起來:“對啊,我的靚仔也很厲害的。哪怕再遠,聽到我的聲音它都會趕來。有次它甚至追著公交追到了我學校。”

我摸了摸她的頭。

“沒事的,靚仔會隨著你的味道找到我們的。它可是忠誠和勇猛的狗啊。”

一瞬間我仿佛聽到了狗的嗚咽。

葉靜睜大眼睛說:“聽到了嗎,李大哥,許大哥,狗在叫,那是我的靚仔!”

這次說話的卻是李安琦,他蹲下來拍了拍她腦袋說:“你聽錯了,我們都沒有聽到。走吧。”

我又回頭一次,後方高樓上那麵正在播放發言人安撫畫麵的LED大屏幕突然黑屏。雖然它盡力在避免,可我還是看到了:那個發言人說著說著突然鼻孔流血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