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許安沒有跟隨李安琦離去。並不是他認同多羅的激進做法，他隻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以前每一件事都會有聯絡人給予指示，讓他跟蹤一個可疑分子，接觸一個重要人物，徹夜監視記錄……現在沒有了那個發布命令的環節，他心裏空落落的。
三人就在機甲摩托旁紮營，早早休息。
第二天多羅看到許安依舊留下，有些驚訝，不過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穿著厚厚的防護服和大頭盔。
“如果我回不來，請你幫我將妹妹帶到布宜諾斯艾利斯，感激不盡！”
許安說好。
就在少年要離去時，許安拉住了他。
“你這麽做沒有用。隻要你有任何的超出他們警告範圍的舉動，強效麻醉針就會注入你的身體。從注射到產生藥效隻需要1.6秒。”許安說，“這是一個至少一百平方米級別的能源基地。那麽裏頭的駐軍正常是十名官兵，超過四十名戰鬥序列的機器人。哪怕現在隻剩下機器人守衛，加上微型無人機，你一進去就會被發現攜帶危險品……”
多羅被許安的話給嚇了一跳，他急忙問：“那我該怎麽辦？怎麽樣才行？”
許安照實說：“最好不要去。”
“不行不行！我對死去的父母發過誓，隻要有機會一定要報仇！”
許安哦了聲說：“那好，按我說的做。”
半個小時後，許安高舉雙手出現在山穀的發電廠門口。兩個手持自動步槍的機器人走到他旁邊，一連警告他離開三次無果後將他以擾亂公共秩序罪逮捕，戴上手銬前還不忘說：“你有權利保持沉默，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就在兩個機器人在搜查許安時，他突然暴起，用藏在衣袖裏的匕首準確地刺入了兩個猝不及防的機器人守衛的中樞電路裏。他們立刻開始抽搐，甚至有一個還無意間朝天鳴槍。趁著這個空當，一個小小的影子迅速潛入進去，躲在了門口的一個死角。
前門的機器警衛都朝著許安湧來。
在剛才與機器人搏鬥時，許安腦子裏的某一塊記憶終於活了過來。
他，許安，本是在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裏跟蹤逮捕一位偏執的搞智能AI研究的教授。根據上頭命令，教授正在參與一個神秘組織的叛亂活動。他給予對方技術支持，而這項恐怖活動針對的是全人類。那幾天教授甚至絲毫不掩飾地到處奔走，和同好者互通，最後將自己鎖在實驗室裏。許安記得清楚，教授那天上傳了一篇論文，名字叫《論人類與智能機器人未來的合作方向與主導途徑》，裏頭就講述了機器人可以在未來扮演高於人類的維序者角色……
他的罪名是反人類罪。
許安越想越慌—他總覺得教授和八月十五號的大亂有關。然而當他仔細回想那位教授的樣子時，隻記得一個光禿禿的腦袋。
多羅在奔跑。
他心裏狂亂又充滿了複仇的快感。誰也不會想到，這麽一個孩子竟然膽大包天在機器守衛眼皮底下溜進了發電廠。廠內修建得極為簡潔，地麵上是一排排動力機組，頂上是巨大的半透明太陽能板。他靈巧地在裏頭穿梭，最後將電磁炸彈塞入了一個機組支撐架下麵的散熱片旁。
現在他隻要摁下手裏的遙控器，這裏的機器人將會全部癱瘓。不過他並不準備這麽做，衝擊波對自己傷害也極大，況且他還需要等許安出來。
讓他意外的是，許安竟然早已脫困，正在朝他示意快點撤離危險區域。
跑了幾步之後多羅終於忍不住摁下了那個死亡按鈕。
倆人都是飛撲在地，蜷縮身體捂住耳朵。
十幾秒過去，周圍什麽聲音都沒有。
多羅拿起遙控器，一下下摁著，許安仿佛已經明白了什麽說，走吧，回去了。
在機甲摩托旁邊，故人已經在等候他們。
李安琦。
“你出賣了我們！”
多羅眼睛裏都要噴出火來。他毫不猶豫地摸出懷裏的左輪，直接兩槍正中李安琦腦袋。然而李安琦隻是擦破了一點皮，露出裏頭的銀色金屬。多羅並非沒有足夠的子彈—他隻是不到迫不得已不想害人。現在他無比後悔，早知道就提前幹掉這個機器人了。
許安說了聲慢，將多羅手裏的槍接過丟在地上。因為他看到機甲摩托已經被接管，八個機械警衛正站在李安琦身後，嚴陣以待。
李安琦歎了口氣：“我不能置之不理。如果這個發電廠被毀，受到最嚴重傷害的還是人類。現在委員會已將合作的人類全部轉移到了地下，主要能源已經變成了太陽能和核能，別看這個發電廠小，一萬八千人的供暖都要靠它。”
許安往前一步問：“你早就想好了。”
“我沒有選擇。生命無價，仇恨無眼。”
李安琦也朝他慢慢走過來。
“你到底要做什麽？”許安問，“之前和我說的都是掩飾吧，什麽自由機器人，找人。”
搖搖頭，李安琦鄭重說：“我的的確確在找那個老先生，他和我有很重要的關係。”
“光頭，八字胡，有一個大鼻子，說話時喜歡先說嗯嗯兩聲，右腿有些不便，家住藝術館旁158號3樓。”
李安琦睜大眼，這個動作對於機器人來講實在太擬人。他聲音都有些發顫：“你見過他嗎，知道他的去向嗎？”
許安點頭，輕描淡寫地說：“他叫菲爾斯，明麵身份是高新研究中心副長官，內在身份則是國防部尖端防務戰略所研究員，更進一步的身份則是反人類組織的骨幹，代號‘紅雀’。接到上級命令後，我殺了他。”
趁著對方微微發愣的一瞬間，許安箭步欺近，直接衝李安琦脖子而去。他的這一戰術最大的依仗就是機器人不會傷人性命—這點蘇醒的記憶已經證實。
正當他想要製服李安琦時，突然整個人身體一軟，倒在地上。
李安琦毫不驚訝，輕聲說：“這個電擊量並不會影響你的內髒，不用擔心。”
他轉過身去。就在這一秒，本來躺在地上的許安竟然再次彈起來將李安琦壓在地上，他手裏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對準關節位置剁去，頓時李安琦的左臂整個被他卸下。此時其他幾個機器警衛終於動手，他們對準許安一陣掃射，許安中槍後徹底倒下了。
“不愧是人類的精英戰士。”李安琦戰戰巍巍站起來，看向多羅的方向，那裏已經沒有人了。
他搖搖頭：“走吧，將這位和多麗帶回發電廠。”
警衛們齊齊回答：“是，上校。”
“不不，我現在已經沒有了軍銜。過幾天就會通知到你們這裏了吧。現在叫我李博士吧，我隻是一個醫學博士。”
李安琦笑著說。
“是，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