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搞定之後就是中午了,許安將無人機收起來,提上工具箱從一個隱蔽的出口出來,在身上套了件風衣暫時掩蓋一下身上的味道。這時候正是城市裏最熱鬧的時刻。年輕人來去匆匆,交談時的語速都顯急促,這也是獨有的了。

萊不拉的街道和布局基本上和成都一致,算是縮小版的成都,本地人稱其為新城,老成都被叫作舊城。

不過其實根本不像成都,城內不允許擺攤,禁止占道,規矩森嚴,倒是看起來整潔秩序。來去基本上都是年輕人,這也難免,最早新城麵對的就是年輕的各從業者,隻有極少的行業精英、老年人才會被特邀前來。曾經成都舊城的人是看不上這裏的,認為不過是一個大型的城中村,用來圈養和培育年輕人,根本沒有什麽生活可言。

每天都忙忙碌碌,討論的全是工作,哪有成都的樣子?

直到兩年前,政府突然宣布了飛城計劃,所有成都人都震驚了。在很多人看來,災難也好衝突也好不應該屬於這樣一個休閑的城市的,這也是太久保持平靜狀態的一個後遺症。總是抱有僥幸,少有居安思危的心理。

新城舊城徹底被一條海關道給阻隔開來。

外來人員進入需要出示各種證件,確定在臨時證件上的時效前離開,一旦發現偷進者,按照偷渡罪處理。

本以為會有一大波年輕人想方設法進入新城,守衛人數一度達到五六百人,裝甲車配合無人機編隊天天巡邏。

然而大家都忘記了,這裏是成都……

城市飛天而起這個計劃有趣更甚於對自己的影響。不少人組團進入參觀旅遊,購買紀念品,拍照留念。

在其他地方也許根本不可能,可這就是成都,娛樂與休閑和所有事都能夠掛上鉤。

曾經有一個著名的街頭采訪。

主持人:如果有機會,你願意和新城一起飛離地球嗎?

被采訪的年輕男子:飛向太空,厲害啊!我?我當然不去!去太空川菜說不定都沒得吃。而且,那麽小一塊地方,多擠,洗澡都不方便吧。地球多好啊,不去不去。

主持人通過長篇幅解釋說地球現在環境不容樂觀,長遠看來還是太空更有機會。

年輕男子:人就活那麽久,幾十年一百年後我都死了。再說吧。哦我要去看演唱會了,再見啊。

許安也是本地人,他知道,成都人並不是沒有緊迫感。隻是讓他們離開,很多人真的辦不到。

這裏有他們的街道,熟悉的食物香味,長街小巷,還有麻將。一旦搓起麻將,什麽煩惱都可以暫時忘記。他們懂的一切都在這裏,太空、飛城,那裏頭是未知、惶恐與無處不在的壓力。

因此在飛城計劃中,成都是獨一份的安穩。願意走的寫好申請,能過過,不想走的留下,雙方友好平和。

不像北京,大規模示威遊行。

不像上海,商業鏈毀掉大半。

成都就是這樣,罵罵咧咧後吃一頓火鍋,打一打麻將,明天繼續開心。

許安走到小區門口,一名男子突然碰了碰他,賊兮兮道:“哥們是許安對吧?有沒有想法,有人想買入城資格。假結婚,不會影響正常生活。姑娘條正盤靚,你開個價?”

許安想走。

對方又喊:“哥們,別啊。實話告訴你吧,是我一表妹。我知道你叫許安,是管道監督,所以才來找你的。我這表妹吧,漂亮,人傲氣,對普通男人看不上眼,你長得挺好的,然後職業又妥當……也算試一試?這樣,一口價,光是這個結婚吧,一百萬怎麽樣?”

許安有些怪異地看著他:“為什麽要找我?”

“這不沒找到合適的人嗎?什麽證件都可以查的,我是新城裏頭的生意人,受我那表叔委托……”

對方委婉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期望。

許安拒絕了。

開玩笑。哪有這麽賣表妹的?不過是一個中介商到處找冤大頭……結婚容易離婚難。

許安是缺錢,不過他寧可選擇之前的那一個。

回到屋子裏,彭坦突然發信息過來:“快看新聞和通告!”

打開電視,許安看到鬥大的幾個字:“成都飛城計劃今天正式運行。”

主持人麵帶微笑正說著:“……今日下午六點整我們將會開始試飛,預計十二天後將會正式離開大氣層,環繞軌道加速……”

許安心裏猶如挨了一記重錘。

每個新城居民都簽署了相關條款,不願意隨城市一起飛離的人會要求出城,隻是沒想到這個時間來得如此突然。從政府方麵考慮當然是保密度越高越突然越好,畢竟任何大事都會遭遇巨大阻力,不被對方洞悉先機是一個很好的防禦手段。

許安擔心的卻是自己的女友。

一旦開始飛行,那麽新成都就是被封閉的狀態。根據最新的統計,裏頭有十一萬人,男女比例為7:3。大成都範圍內許安算是條件不錯的,年輕有為,待遇優厚。可新成都裏頭的人大多數都是他這個水準,也就是說剩餘4/7的男性都會麵臨配偶缺失的狀態。這種競爭將會空前激烈,進而變化成單純的條件殘酷比拚!

房價必定會飛速上漲,控製都很難。

沒有房子的許安,姑娘願意等,他們家呢?

不是許安對姑娘沒有信心,他是對自己……信心不足。

咬咬牙,他翻開電話打給了那個人。

“許先生你想通了就好,好的,條件還是之前我們說的那樣,一套房子的價格,沒問題。”

對方聲音輕鬆:“我們看中的就是許先生你的管道經驗嘛,放心,這個並不是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我把資料發給你。”

飛城計劃是相當嚴密龐大的遷徙任務,連帶附屬的事情極多,記憶庫就是其中之一。按照各國協定,各國記憶庫會集中安置在北極和南極的兩個地下基地裏,裏頭包含了各民族發展史、藝術的誕生、宗教的強盛與衰落、經濟變遷、科技時代的一步步進化到停滯……

這是主體記憶庫裏的東西,都是相當大的概念,用以飛城人類後裔回歸地球後的研究與互相識別,算是人類集中撰寫的“史記”。

更小的記憶庫在各國家各城市裏頭存放,其中包括一些地區生態、民族發展與由來、區域性文字。其中一個備份處就在老成都地下,城市管道裏頭的某個隱蔽房間裏頭。

許安要做的就是進入那個地方,複製指定的某一個硬盤,到達指定地點交給另一個人。

由於這本就是對大多數人保密的事情,哪怕官方人士也大多不會知曉。以許安的身手和熟練程度,進去後根本不會被發現。

雇主直接預付了百分之三十的訂金,還給了他身份牌,不過讓他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到指定安全日期再去。並且對方聲明,這百分之三十無論成敗都不會收回。

放下電話,許安整個人仿佛虛脫了,這才去洗了個澡。

淋浴到了一半他突然覺得天旋地轉,肥皂握不住,噴頭也斷斷續續,許安第一個想到的是地震。

不對……

是這座城市起飛了。

他匆忙穿上衣服搖搖晃晃跑到窗戶口處,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城市上空的泡泡外麵有一層鋼鐵外殼正在一步步往上蔓延。外殼上的照明燈都一個個依次亮起,周圍黑暗立刻被驅散,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室內球場。萬年沒用過的廣播在一遍遍通知:“現在試飛期間,請市民們在家不要外出,拉住屋子裏的防災杆。如有意外情況請撥打警方電話。”

防災杆是每個屋子裏固定在牆壁上的一些金屬扶手,就是用在這種時刻的。

許安拉住防災杆,另一隻手將電視的音量調大,裏頭果然在播放城市起飛的畫麵。

攝影師在老成都的海關道處捕捉影像。

那裏新成都城已經飛上了半空,曾經的地方隻留下一塊巨大的凹陷的金屬架,金屬架也給新成都的起飛氣流吹得搖搖晃晃,起飛的城市仿佛是一架巨型火箭,又像是一顆碩大的彈頭。新成都已經飛離了地麵差不多二十米,畫麵上看起來像是一個奇怪的生日蛋糕,上麵是一個封閉的銀色殼子,下麵則是幾十枚巨大的推進火箭,噴出巨量的白霧讓鏡頭一陣失去焦點。

畫麵立刻切回到了演播室。

“現在我市的高度距離原本所在地表為三十五米,根據計劃中心所說,今天將會停在兩百米處,明天預計在五百米處停留,後天正式飛向大氣層外,開始離開地球。讓我們問詢一下前方地麵中心。”

畫麵拉扯了幾下後,地麵外場主持人的頭像出現,依舊沒有畫麵。

外場主持人說:“抱歉,由於現場噴氣量巨大,為了安全著想,安防的士兵們要求我們回到車內。就我看到的來說,現場有很多過來目睹這一壯舉的人們,他們大多數來自成都,也有一部分是外地特意趕過來觀看的,他們紛紛拿起手機和拍攝裝置想要將這一幕記錄下來。不過考慮到安全,現場安防士兵們要求他們又往後撤離了一千米。因為呢,一座城市的發射和單純火箭或者衛星是完全不一樣的,非常複雜,而每一座飛城的情況也不相同,因此呢,為安全起見還是讓我們稍微後退……”

主持人點點頭:“多謝發回來的報道,根據數據顯示,現在我們已經離地一百二十米,除去啟動時的震動,到現在我們幾乎感受不到顛簸,這要得益於新技術反重力。反重力是什麽呢?簡單來說……哦,前方信號恢複,畫麵交給前方。”

許安終於看到了新成都飛上天的清晰樣子。

它就像一隻巨大的鋼鐵水母,慢悠悠地朝上遊弋。下麵巨量的人群都紛紛揚起頭,臉上表情各異,少有的是大家都沒有說什麽話,隻是愣愣看著這一座曾經屹立在地上的城市一步步往上走。隔著畫麵,許安也產生了一種莫名的驚悸,隻能捏著拳頭,不斷吸氣、呼氣。

終於抵達了兩百米的預定高度,主持人聲音也有些激動:“觀眾朋友們,請大家抓緊時間看看這座城市吧,明天之後它會上升到五百米,後天淩晨,它就要飛往宇宙!可以說這是真正走向宇宙的一步!沒有什麽退路,沒有可是,真正地投身在無限可能中!”

照例他又采訪了圍觀的一位群眾:“你好,請問看了城市的起飛,你有什麽感觸?”

“挺好的吧。那個問一下,飛城裏頭的人水供應和食物供應怎麽樣啊?”

“這個問題早就考慮過了。裏頭有完善的食物供給和培育係統、循環水係統,所以不用擔心這方麵的事情。”

“那它們能回來嗎?”

“我們有信心!”

畫麵立刻切回來,主持人開始對於飛城計劃進行詳細報道,都是些許安看過的東西。

他走到窗戶邊看到之前封閉的外甲正在一點點回縮,城市上空很快就隻剩下泡泡的保護。這是開始正式調試,看泡泡的承受能力。唯一讓許安感覺到的是,亮度高了很多,脫離了一些地麵霧霾的包圍。

過了一陣子廣播宣布可以外出後大家紛紛好奇地出門。

彭坦也發來消息,讓他過去,給他看個東西。

雇傭人的短信也同時到達。

“明天上午動手,明天一天都是安全的。”

許安立刻請了假後在機場官網想要訂票,卻發現提示為“暫時性停止營業”。他跑到一些民航公司打聽,都說得到通知,禁止飛行。塞了一點服務費,有一個知情人告訴他,如果真的有不得不出去的事情可以乘坐私人飛機,不過要低調出行,回來時要過安檢。隻要沒有攜帶違禁品就沒事。

許安找到委托人,對方卻笑說這需要你去想辦法了。

猛地他想到,彭坦可能會有路子,他對飛機最了解也最喜歡。

結果彭坦直接說:“我送你去!”

許安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好友又認真地說了一次:“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有飛機……”

許安感到奇怪,他可從來沒有聽彭坦說起過他有私人飛機這件事,況且一架飛機的價格有多高他並非毫不知情,以彭坦這家夥這麽個司機的薪水買不起也很難維護得起。

“來我家你就知道了。”

彭坦自信道。

抵達那間小小的屋子,許安怎麽都想不到他會將飛機藏在衣櫃裏!

“我是有飛行執照的,也就是說隻要我有私人飛機飛行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這架飛機是我找廠家做的精簡版……把我的積蓄幾乎花光了。”

說著,彭坦從衣櫃裏翻出一個大包裹,包裹打開後竟然是一架小型飛機的龍骨,如果組裝上外殼,就是一架四米多長的小型單螺旋槳飛機。不過在許安眼裏,這東西更像是模型。簡直就是那架小型無人機的擴大版本。

“別看它小,兩個人是完全可以坐進去的。”

許安不想打擊好友,卻也隻能說:“你的飛機沒有經過審核吧?”

“經過了的啊。我這算是C類飛機,所以駕駛需要A證,不過C類飛機很多地方不能去,比如不能超過三千米的高空,還有特定區域不能去。基本上,這是一架旅行性質的觀光短程飛機。兩個月前證件就下來了,我還搭了一個人去逛了逛西安的城上城。信我!”

許安頓時聯想到他在管道內玩小型無人機:“那是……”

“為了省錢啊。”彭坦苦笑,“油錢太貴了,沒有人雇傭的話自己開出去太費錢,所以我就搞了無人機VR來練手,免得自己到時候慌。”

為了說服好友,彭坦又道:“現在這個時候,很多私人飛機都是停飛的,避免出事。願意擔風險的太少了,而且時間緊急,我絕對比其他任何人飛都要合適。你知道嗎?哪怕是私人飛機現在出行大多都要填寫申報單的,我的恰好是C類,不需要填報,因為裏頭燃料本就有限,能夠飛行的距離隻有兩個小時不到。所以我這樣的飛機反而是最安全的。”

許安咬咬牙:“那好,就靠你了。”

彭坦拍了拍胸口,興奮道:“看我的。”

雖然C類飛機不需要寫申報單,可也需要通知監管部門以留檔。拿到電子授權後,彭坦和許安背著飛機一路到了最近的一個可用小型機場。

當他們兩人在組裝飛機時,周圍的工作人員都看呆了。

其中有個人道:“這就是C類飛機嗎?”

許安點點頭,勉強笑了笑:“我朋友的。”

對方嗯了聲在他耳邊輕輕說:“這位先生,請千萬注意啊,C類飛機是現在才放開標準的……城裏注冊的也就十幾架,基本上是用來上下班的。遠程飛行氣流不穩定,危險很大。”

許安心裏直發毛。

這人是相當委婉地告訴他,C類飛機就是高風險的產物。

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許安爬上飛機,坐在彭坦身後的座位裏頭,聲音不由自主地有點打戰:“如果我們中途出事怎麽辦?”

“放心,有彈射裝置。到時候會連同座位一起彈起來,你就摁開座位上的紅色按鈕,那是啟動降落係統。我試過,很安全!”

彭坦說完之後就開始調試飛機,各種複雜的按鈕,還有校準。

後麵的許安隻能心裏默念老天保佑,這次飛了之後再也不亂跑了!

“啟動了。”

彭坦喊了一聲。

許安看到周圍的人和標誌杆不斷往後退去,小飛機往前加速,穿過了一個個隧道,差不多跑了一千米左右突然下沉然後又恢複成水平跑動,前麵鐵閘門朝兩邊打開。許安看到藍色的天空和一團團凝聚在一起的雪山一樣的雲層,接著他隻覺得自己往下一沉。

整艘飛機往下斜著殺下去,許安緊張地雙手捏住扶手,隨時準備被彈射後摁紅色按鈕。飛機在空中畫出一個勾,終於平穩地飛向了地麵。

彭坦興奮地哈哈大笑。

許安稍微鬆了口氣。

小型飛機降落倒是非常容易,直接在一塊廢棄的土地上滑行了十幾米就收住勢頭停下來。

解開安全鎖,打開門,許安踩到腳下的土地,心裏總算石頭落地。

他一把揪住彭坦:“別告訴我我是你第一個乘客!”

“不要介意……”彭坦覥著臉說,“不是很成功嗎?”

這小子果然在騙人,什麽之前有乘人的經驗完全是為了讓許安安心。

“我晚上回來,保持聯絡。”

留了一句,許安就馬不停蹄朝老成都趕去。

準確來說他出生在老成都,不過由於父母都是新城建設者,所以戶口和身份都是落在新城這邊的。新城和老城最大的區別就在於秩序和隨意性,在新城任何可疑行為都會顯得很刺眼,老城不同,愛咋咋的,人人自由。許安找到一處下水道入口,根據上麵的通用編號他認出是主管道,當即嚐試掀開。旁邊還有個中年人給他遞來一把鋼釺:“小兄弟,用這個快一點。”

許安打開後說了聲謝,毫不猶豫進入下水道,順手關上了蓋子。

老城的地下管道老化得多,而且很多都是水泥結構,不少地方還崩裂鏽蝕了,可依舊是按照規範來補充標注過的,上麵每一截都有特定編號。

許安一路追尋,找得滿頭大汗。

老成都幾乎是新城的七八倍,飛起來的新城隻相當於這裏一個區,雇主給的信息又少得可憐,許安找到指定地點時已經餓得饑腸轆轆。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五點十分,距離零點還有近七個小時,七個小時內要將貨拿到交給對方,然後還得迅速返航—最好提前,否則可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進不去新城,時間很緊。

他輕車熟路找到了編號對應的一扇鐵門,用雇主提供的鑰匙一擰,突然警鈴大作。

許安立刻拔腿就跑。

他幾乎聽到腳步聲已經從門內響起。

好在幾年的管道工生涯給了他良好的方位感,以及對於管道裏頭的掌控力。一般管道是由主管道、支管道、排水渠、蓄水渠、攔截壩等等組成,他現在在主管道裏頭,主管道空間大,而且一目了然,甚至不少地方都有監控。許安第一個想要躲入的地方是岔道支管道,不過幾個拐角他都發現支管道裏頭不通風,也就是說很可能是一條死路,出不去,會被包圍。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響,終於有人喊了出來:“站住!開槍了!”

五個持槍人走到岔道處,立刻分頭開始到處尋找,剩下一名開始回撤,害怕對方是調虎離山。

腳步聲漸遠。

一旁黑色汙水區處,一個人突然猛地站起來,朝著那人撤離的地方迅速趕去。

自然是許安。

虧得這裏是老成都下水道,燈光昏暗,汙水渾濁且味道刺鼻。如果是新城裏,大概會像是那個機器人一樣被立刻發現逮捕。

到底是怎麽打草驚蛇的眼下已經不重要。許安迅速沿著來時的路撤退,終於到了一個出口處他脫下外套,就剩下一件長袖內衫,猴子一樣迅速跑了出去。他不敢停留,一路瘋跑,抵達彭坦飛機所在地。

這個混蛋竟然人不在!

他深吸一口氣,恨不得自己去駕駛。

“怎麽了怎麽了?”

一旁彭坦拉著褲子走過來:“我就去小解一個你這身……拿到東西了嗎?”

“別說了,快點起飛,回去!”

彭坦看他臉色凝重焦急,直接鑽進駕駛室開始啟動引擎。

“坐好了!”

飛機經過一段加速後終於升起來。

看著下麵一點點變小的房屋許安捏緊的拳頭慢慢鬆開來,他看向那座起飛的龐大城市,從這裏飛過去,它在你眼前不斷變大,你才真切體會到人類文明的某種質變,發自內心的震撼。

彭坦不斷在試圖和飛城裏頭的人取得聯係。

“你好,我是駕駛員彭坦,證件編號03789,我們現在要返回新城裏。請給予引導。”

“你好你好,能聽到嗎?我們的C類飛機尋求返航,還請引導後打開封閉門……”

“你好!你好!”

彭坦的聲音也焦急起來。

許安也皺眉:“到底是怎麽回事?無線電出故障了?”

“沒有!就是不知道怎麽了……沒有引導我們沒法回去,飛城現在是保持懸浮狀態,沒有入口的。”

彭坦隻能夠繞過新城,在它周圍如同衛星一樣慢慢環繞著。

突然他大喊了一聲。

許安看過去,之前平穩的飛城突然搖晃起來。

就像是它肚子裏有某種東西在左衝右突一樣,微微的晃動很快讓飛城的鋼鐵護罩再次啟動,

“我們必須離開它,不然光是它製造的不穩定氣流就夠嗆。”

彭坦駕駛他的小飛機靈巧地朝著遠方飛去。

許安正有些心不在焉,突然眼角瞄到一處火光。

他看過去,飛城的下半部分,那一堆火箭旁邊開始冒出火光,爆炸聲也急速傳遞到耳朵裏,轉瞬就像是被點燃的鞭炮一般在城市的下半部分不斷爆炸,泥土鋼鐵紛紛落下,沉悶的爆炸聲就像鼓槌,一下又一下轟擊在那座飛行的城市下半截。他們倆的小飛機被氣流吹得左右顛簸。

彭坦倒吸了一口涼氣,遠遠避開,迅速將飛機迫降在了之前的地方。

倆人都跳下飛機,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巨大飛行物墜落著。

如此巨大的城市墜落非常迅速,直接斜著砸入了之前的坑道中,卷起漫天塵土。許安下意識地趴在地上,雙手保護住頭部,他隻覺得一陣颶風從頭皮上刮過,還有什麽石頭和不知名的物體擦過頭皮和保護頭部的手,心中恐懼讓他已經感覺不到頭皮和手指的刺痛。過了好一陣,他確定沒事之後嚐試著站起來,把一身泥土抖落,又拍了拍頭發,將其中的灰塵先扒拉下去。

“彭坦,彭坦!”

許安大聲喊。

滿臉灰塵的老友都要哭出來了。

“我的飛機被吹飛了……”

“你先在這裏待著,我過去看看是什麽情況!保持聯係。”

許安咬咬牙衝著還在不斷抖落塵土的墜落地點趕去。

可他人還在距離現場一千米外就被現場的士兵給攔住了。不斷有車子將裏頭的傷員送出來,許安心急如焚—她可千萬不要有事!很快他就連周圍一千米都不能靠近了,於是許安隻能夠先去和彭坦會合。

彭坦拿著他的手機還在看視頻新聞,神色依舊萎靡:“新聞已經說了,說監控畫麵顯示,有恐怖分子在飛城的管道裏頭安裝了烈性炸藥,刻意破壞飛城計劃,好在最後迫降時控製得當,傷亡人數目前統計是一千五百人……可惜了,下次起飛不知道又是多久的事情。”

彭坦嘖嘖說著。

許安心裏一驚。

在管道裏頭找到的機器人殘骸,要求自己去成都城內管道裏頭限時拿到所謂的記憶庫……這些都不是偶然的。

早就有人計劃好引爆飛城,讓它墜落,突破點就在管道裏。利用機器人在裏頭做好手腳,而後自毀,裏頭的管道工從來不會多管閑事……策劃人非常清楚裏頭的人員、布置情況,還將自己這個“最佳管道工”支開,就是為了這次引爆!

那個雇主。

許安如墜冰窟。

當天晚上他們終於確認許安女友隻是受了輕傷,被吊燈劃到了額頭。

許安安慰了她一陣。

醫院的電視牆上開始滾動播放新聞:“飛城成都計劃總規劃師、負責人、執行部部長××宣布引咎辭職,公開對社會各界道歉,為自己的準備不周和計劃失誤而負責,副指揮暫時接任……”

臨時負責人開始電視講話:“我們是不會對恐怖分子屈服的!第一次起飛失敗,我們飛第二次,第三次!這麽多年來,我們克服了一個又一個難題,每一次攻擊都隻會讓我們更加團結一致(負責人握拳),沒有什麽能夠阻止我們飛向宇宙!(高聲)這次事故的後續事宜我們會迅速跟進(低沉),在此,我向受到傷害、驚嚇的市民們致歉!(鞠躬)”

許安看到那張嚴肅臉,塵封的記憶被喚醒。

正是這張臉,在那個醉酒之夜給了自己一個機會。

自己成為管道工,鋌而走險被支開,飛城墜落,他上位成為飛城指揮……

這些是偶然嗎?

許安不願再去想大人物的事情。

他唯一知道的是,這個秘密大概會隨著飛城損毀的那些管道一起被埋葬。為了想要的東西能鋌而走險,含蓄低調,更無奈的是,許安發現自己和自己的這位貴人其實是同一種人。

出人頭地的方法有兩種。

第二種,沒有對手,你才能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