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 星

楊天感到頭痛欲裂，他覺得仿佛有無數條光波像白晃晃的利刃刺向他的眼球一樣，耳內灌滿了颶風般鳴響的聲波。光波和聲波宛如穿過他七竅的條條巨蟒，緊緊纏住他柔軟的大腦，咬著一股股神經撕扯扭結，擠榨著腦汁。有好幾次楊天都感到幾乎無法呼吸，充血的大腦無比沉重，心髒被一隻巨手揉捏，血液衝刷著四肢百骸，仿佛攜帶著一簇簇閃著寒芒的針叢，將五髒六腑紮了個遍……

“你好！楊天。”

這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楊天想向四周張望，但眼前隻有一片血幕。

“誰？”他仿佛聽到自己內心直接發出了一個聲音。

“你可以叫我MACU。”

“MACU？是李子安嗎？我聽出是你的聲音了。”楊天在內心喊道。

“我不是李子安。”

“MACU……楊天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說道：“這是李子安的聲音。”

“我不是李子安，因為我不是人。我用李子安的聲音與你交流，這對彼此的溝通有好處。”

“什麽？”楊天不知道對方話裏所隱含的意思。

“唔……這很難理解嗎？我們不是人類，所以需要使用人類的語言與你交流。這個語音樣本來自於一個叫李子安的人。當然我們也可以使用其他語音樣本，比如說叫凱瑟琳的人聲音樣本，如果你需要，我們也可以使用她的聲音。”這段話的前半段是李子安的聲音，後半段用的是凱瑟琳的聲音，聽起來詭異極了。

楊天大吃一驚，“不可能，不可能！”他自言自語道，發自內心的一個聲音用力喊道：“快醒醒！”

“唔，看來你還無法接受。對我們來講，人類的溝通太缺乏效率了。我們還是用另一種交流方式吧。”對方沉吟道，接著就沉默了。

“快醒醒，快醒醒，趕緊醒來吧楊天。李子安，快來幫幫我。”楊天在心裏默默呐喊著。他的記憶告訴他，此刻他正在鯨魚號指令艙裏沉睡，眼前的一切隻是噩夢，李子安就在咫尺之外卻毫無察覺。他期待著李子安回頭，也希望此時凱瑟琳能開始廣播。

當楊天焦灼地掙紮在噩夢中時，他驚異地看到彌漫在自己身邊的肉紅色氣體正慢慢消褪，逐漸變成了稠黑一片的空間。楊天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腳和身子正在慢慢地顯現，就像從黝黑的水中漸漸浮出一樣。他摸摸頭，又揉了揉臉，一切都好好的，他的身上還穿著蜂巢號宇航員的那種緊身服。但是當他低頭看時不僅嚇了一跳，他的腳下空無一物。他用力跺腳，卻像踩在空氣中，即不下跌也不回彈。他伸手去觸摸地板，腳下居然什麽也沒有。

楊天試著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一個平麵上。他環顧周圍，全是一望無際的深深的黑暗。他快步向前走去，走了十幾步後發現周圍的環境沒有任何變化。楊天開始跑了起來，而且越跑越快，但腳下就像有一個巨大的跑步機，他感覺每一步都踏在了原地。楊天累得大汗淋漓，汗水滴到腳下，就像滴入了海綿上一樣迅速消失了。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個橢圓形小光球，而且光球慢慢在變大，接著仿佛有個橢圓形艙門在光球裏打開了，一個人影出現在門裏。逆光中那人隱約穿著蜂巢號宇航員緊身服，身材精幹，徑直向楊天走了過來。他身後的光球慢慢縮小並很快就消失了。

這時楊天已能看清他的容貌了……是李子安！楊天忍不住驚呼起來，大叫道：“李子安？”

李子安走到離楊天2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微笑道：“我跟你說過，你可以叫我MACU。”

“MACU？”

“你不是人類？”楊天的語氣裏帶著狐疑。

“不，人類是動物，我們不是。”

“你難道真的不是李子安嗎？”

李子安搖搖頭歎了口氣，伸出一隻手來，抓住自己的胸口一拉，外邊的皮肉就沿著肋骨剝開了，沒有一絲血跡，裏邊是一顆不斷跳動的心髒。李子安把連著血管的心髒扯出來，用手托在胸前，說道：“這是人類的心髒。”然後放開手來，心髒隨即漂浮在了空中。李子安接著把腹部的皮肉也拉開了，把裏邊的五髒六腑一一取出，懸在空中。

楊天驚恐地看著這一幕。他使勁眨了眨眼睛，然後再睜開。這時李子安靠上前來，那些漂浮著的內髒被各種血管神經和結締組織拉著，跟隨在他身後。楊天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低聲道：“醒來吧。”一邊踉蹌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突然他腳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李子安在離楊天半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問道：“你認為這是夢？”

楊天抬起頭，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大腦能正確接受外界信息刺激就不是夢，是嗎？”李子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楊天覺得這句話太耳熟了，他突然想起這是自己曾經對李子安說過的話。他拚命爬起來對李子安道：“你到底是誰？”

李子安搖搖頭道：“我們不理解，人類善於製造工具，為什麽就不能讓自己稍微進化一下呢？如果是那樣的話或許我們還能順暢溝通。”

楊天逐漸冷靜下來，暗想如果這真的隻是一場夢，那這一切就都隻是自己的幻想。他給自己壯了壯膽，問道：“MACU，我能看到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