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起源

伊萬諾夫他們的越野車沿著東非大裂穀一路向南行駛著。胡一雲和伊萬諾夫兩人輪流駕駛著車,同時也討論起了一些有關論文的問題。當天行駛了一天之後,三人就在大裂穀西側的高地上駐紮下來了。胡一雲飯後趁著天色尚早,來到大裂穀的懸崖邊,欣賞起壯美的自然風光來。

他發現這條裂穀帶是在地殼斷裂過程中形成的,由於板塊運動,此處的地殼在不斷變薄,最終發生了斷裂,於是就有大量岩漿往上湧,迫使地殼往上隆起。熔岩不斷流動使陡峭的斷壁逐漸分離,中間就凹陷出了一個深一公裏的巨大溝壑。目前,裂穀東側仍在遠離大陸,未來也許將會成為一個索馬裏大陸。

不過還會有未來嗎?想到這裏胡一雲苦笑著搖搖頭。

“這是世界上野生動植物資源最豐富的地區,被稱為人類文明的搖籃。”不知何時伊萬諾夫毫無聲息地來到了胡一雲旁邊。

見胡一雲不說話,伊萬諾夫接著說道:“這裏往南2 500公裏,是坦桑尼亞的納特龍湖。那裏的湖水是紅色的,因為水裏有一種奇特的紅藻,是一種原始的單細胞生物,能夠不斷釋放氧氣。想想看,是不是很神奇?!”

這時正值日薄西山,斜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跌進深不見底的山穀裏,遠處**的山崖斷壁、高原和盾狀火山也被夕陽抹上了一層殷紅,荒漠地帶的稀疏植被變成了蕪雜的黑色剪影,顯示出一片末世荒涼的景象。胡一雲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唔……伊萬諾夫教授,你不覺得人類起源於非洲更神奇嗎?”

伊萬諾夫沒料到胡一雲突然提起這個話題,說道:“喔,當然。”頓了頓他又道:“我上次來非洲時還去一些地方考察過,看到了Lucy的骨架,還在火山灰燼層裏見著了能人足印,那些都是350萬年前的化石了。那時,大裂穀裏已經有了直立行走的人,他們是最早的人類。”說著用手指了指身下黑黢黢的山穀。

“世界各地都發現了遠古原始人類。在中國就有元謀人、北京人和山頂洞人等,他們都能直立行走,使用簡單的工具,有的距今已經有170多萬年了,但它們都不是中國人的祖先。中國人的祖先來自非洲,然而這些本地的原始人類反而被消滅了。在歐洲也一樣,歐洲現代人的祖先都是40 000多年前從非洲遷徙過去的。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蹊蹺的事嗎?”

“胡博士,這很好理解,大裂穀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因為火山活動造成山脈隆起,阻擋了季風,氣候變幹旱了,雨水也減少了,森林變成了開闊的草地和荒漠,迫使原來的能人進行了漫長曲折的進化,他們變得更加強壯、聰明,比其他的原始人類更有優勢了,再加上他們在遷徙途中又獲得了許多新本事,因此就變成了強勢種族,其他原始人類遇到他們時就隻有慘遭滅亡的命運了。”

胡一雲現在對伊萬諾夫的性格特點已經比較了解了——他屬於那種能夠瞬間形成假說的人,聽起來還挺合乎邏輯。不過胡一雲仍然心存疑慮,隻是一時半會找不出什麽像樣的反駁的論據而已。

正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地動山搖的聲音,沉悶得如同地震一般。胡一雲趕緊拉住伊萬諾夫往回跑,誰知伊萬諾夫好整以暇地說道:“胡博士,你要是以前來過非洲,就不會這麽緊張了。看看你身後發生了什麽?”

胡一雲定睛一看,隻見在夕陽的餘暉裏有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黑點在高原上移動著,遠遠看雲它們的速度雖然不快,但聲勢卻非常浩大,蹄聲如巨雷滾過大地,黑壓壓的身子簡直就像給曠野拉上了黑色帷幕一般,一下子席卷了整個草原,估計數量起碼在幾十萬頭以上。

“猜猜它們是什麽動物?”

“角馬?”

“真厲害,隔這麽遠都能看得出來。”

其實胡一雲並不是看出來的,而是猜出來的。當他看到是大批動物在奔跑時,首先就想到了東非高原上的角馬。角馬群的大遷徙是趨雨水而定的,它們一輩子總在高原上來回奔波,為的是尋找草地和水源。

這時胡一雲留意到阿曼從SUV上走下來,跪在地上,嘴裏念念有詞,好像在禱告著什麽似的,然後葡下身子去親吻土地。胡一雲看見此情此景突然想起了之前阿曼說到神靈時指著地下的樣子,就問伊萬諾夫:“阿曼到底信什麽宗教?”

“喔,阿曼是奧莫河穀的卡拉族人,他們信奉的是原始宗教,認為大自然具有神性,所以他們崇拜山神、地神、樹神、神牛、神水等。角馬群遷徙是非常神秘的,因為它們總能在廣闊的高原上找到水源,至今還沒人能給出比較科學的解釋。卡拉族人認為角馬群是受到了雨神的指引才能做到這些的,所以阿曼剛才應該是在敬拜和安撫雨神了。”

胡一雲暗想原來如此,不知阿曼之前求的是哪方神聖來幫助他們。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接著上路了。阿曼看起來心情好了不少,開始有說有笑起來。胡一雲問阿曼奧莫河穀是不是很美,阿曼說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胡一雲問他為什麽不留在家鄉,卻要到北邊去謀生。聽到胡一雲問這個問題,阿曼的眸子突然暗淡了下來。胡一雲覺察到了他神色異常,一時為自己的魯莽頗感後悔,趕緊說道:“你不用理會,我隻是隨口問問。”

“沒關係,”阿曼揚起頭來說道:“我的家人在一場部落衝突中都死去了,我後來就離開了村子,再也沒有回去。”

胡一雲想起阿曼在醫院時曾說過要回家和親人團聚,但現在又說他們都死了,他就有點搞不懂他的親人究竟是否健在,不過這時他也不好意思再問什麽了,隻是拿些好話安慰阿曼。伊萬諾夫在一旁嚷道,部落衝突時都用AK-47那樣的突擊步槍,殺傷力極大,對去奧莫河穀的旅行者和科考隊都構成了威脅。

胡一雲聽伊萬諾夫這麽一說,不僅開始擔憂起三人的安危來。

不過一路還算順利,在午後車子就駛進了奧莫河穀。奧莫河全長約350公裏,上遊是險峻的峽穀,但到中下遊時流速減緩了許多,在平坦廣袤的半荒漠化叢林裏迂回前行,奧莫河在兩岸灌溉出了青蔥的長廊林,長著非洲有名的羅望子樹和無花果樹。各種各樣的動物在叢林裏時隱時現,隻要你稍稍留神就能看到巨鷺、樹鴿、翠鳥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鳥類,甚至還有成群的白鸛紛紛飛落在河灘邊啄食。偶爾也會有一些河馬在河邊草灘上懶洋洋地散著步,敏捷的羚羊在遠處山腳下的草地上時不時地奔跑著。

這裏的民居一般會散落在兩岸的草場裏,許多結草為廬,遠遠看上雲就像一個個小鼓包似的排列著。雖然胡一雲不是什麽梁稷不分的都市居民,但看到這些異域奇景,也難免會感到新鮮有趣。

又花了兩個多小時,接近傍晚時越野車終於抵達了阿曼所在的村子。車子剛一進村,就圍上來一群婦女和孩子。婦女袒胸露乳,孩子光著腚,圍著車子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麽。伊萬諾夫一急,問阿曼她們到底在說什麽。阿曼說這些村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遊客了,下車時要先把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給大家。好在這些事情阿曼在出發前都已計劃好了,三人走下車來,從後備箱裏拖出一個大箱子,裏邊裝滿了糖果、零食和各種花裏胡哨的飾品。剛在地上一擺好,小孩子一哄而上,把糖果搶了個精光,婦女們則對那些手飾、項鏈之類的物件挑挑揀揀,最後一件也沒剩下。

此舉終究博得了村裏人的好感。一位酋長模樣的老婦女走了過來,正想發話,突然看見了阿曼,就大叫起來,顯然已經認出他來了。之後又是一幫人圍著阿曼嘰裏咕嚕地說話,把胡一雲和伊萬諾夫晾在了一邊。過了片刻,村外又快步走來幾個年齡與阿曼相仿的青年人,大都身材瘦長,一人背一把AK-47,圍著阿曼交談起來。

胡一雲和伊萬諾夫看著眼前這幅光景,百無聊賴地靠在車門邊上。胡一雲百無聊賴便留意起這些人的穿著打扮來。婦女除了袒胸露乳,還喜歡在身上戴各種首飾,頭發則盤成稀奇古怪的形狀,或者將牛角、羊角、彩色珠子做成頭飾戴在頭上;有些婦女的手上、**上則紋著點狀排列的奇怪圖案;其中最奇特的是一些婦女下嘴唇往外凸出,被一個大圓盤撐起。胡一雲此前知道這玩意是唇盤,但真正見到時仍不免感到稀奇。男人們則喜歡在身上和臉上畫滿各種條紋,胸上、胳膊上均有一排排點狀紋身,若是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忍不住會起雞皮疙瘩的。

這時阿曼領了那幾個男青年過來向伊萬諾夫和胡一雲一一介紹,原來這幾個人是阿曼小時候的玩伴。那幾個人衝著兩人高聲喊著一個詞語,伊萬諾夫和胡一雲麵麵相覷,阿曼連忙解釋他們是在說“朋友,歡迎”,兩人會過意來,忙與他們一一握手致意。

眾人在短暫寒暄之後,那位老嫗晃著身子走了過來,幾個年輕人恭敬地退到一邊,阿曼則臨時充當起了翻譯官,介紹他們互相認識。胡一雲才知這位老嫗便是剛由部落選舉產生的酋長,負責掌管村裏的祭祀、播種和成年禮等各種禮儀活動。而對重大事項,比如與鄰近部落簽訂協議或解決衝突,則需要組織長老集們體討論,做出決策。經過這一番介紹,讓胡一雲對原始部落的民主程度驚歎不已。

酋長對於伊萬諾夫的古生物學家身份似乎很感興趣,她指著腳下的土地嘰嘰咕咕地說了一通,阿曼在一旁翻譯道:“生命是神靈賦予的,存在於大自然之中。神靈給予生命,也會將它取回。”

伊萬諾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當介紹胡一雲是基因專家時,酋長似乎對基因一詞不太了解,胡一雲隻好解釋道:“基因就是人身上的一種東西,它能讓父母的孩子長得像父母。”

酋長似乎有點明白了,想了一下說道:“神靈是我們的父母,因此他給了我們基因,要我們像他。”

胡一雲聽酋長如此理解基因,內心苦笑不得,表麵上也隻好點點頭表示同意。

酋長接著又對兩人嘰裏呱啦地說了一串話,阿曼有點為難地看了看酋長,又不好意思地看看兩人,想來應是酋長提出了什麽要求,阿曼覺得會讓伊萬諾夫和胡一雲為難。酋長以嚴肅的眼神示意阿曼翻譯,阿曼隻好說道:“酋長想邀請你們參加今晚的祭神儀式。這是對尊貴客人的盛情邀請。”後麵這句話顯然是阿曼自己加上去的。過能參加這樣的儀式對兩位科學家來說並沒有什麽壞處,兩人聽後很不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阿曼尷尬地補充道:“參加儀式是**的,希望兩位別見怪。”一聽是**儀式,胡一雲心裏打起了退堂鼓,他看伊萬諾夫一付滿不在乎的樣子,隻好打消了退出的念頭。

兩人在村落近旁支起了帳篷,剛好是在一個個草包之間倒也顯得相得益彰。用過晚膳後,一個陌生的青年人來給他們帶路。伊萬諾夫比畫著問阿曼為什麽沒來,那個青年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指了指自己的腳,又單腳蹦了兩下,兩人頓時明白過來阿曼的腳還沒有完全恢複。那個青年指指自己的身體,又指了指兩人身上的衣服,示意他們把衣服脫下來。

伊萬諾夫開始褪去衣服,事已至此,也容不得胡一雲細想,索性七上八下把自己的衣服扒個了精光。

三人來到村旁的樹叢裏,空地上已經有幾十個**圍在篝火邊跳起了舞,嘴裏還哼著奇怪的曲調。胡一雲從人縫往裏一看,見篝火旁有一口水井,水井前擺著兩個陶罐,不知有何用處。不一會兒老酋長就過來了,她先嘰裏咕嚕地說了一通,示意伊萬諾夫和胡一雲在人圈裏坐定,然後閉上眼睛,嘴裏開始念念有詞起來。周圍的人都虔誠地低下頭,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老酋長停下來,睜開眼,開始唱經般唱了起來,每唱一句,周圍的人就附和一聲。唱畢,一位年輕人拿了一個盤子,盤子上放了許多樹葉。他端著盤子挨個給大家分發,每人人接過樹葉就隨即銜在嘴裏。胡一雲隻好依葫蘆畫瓢,取了一片塞進嘴裏,他感覺舌尖有一絲苦澀的味道。待樹葉分發完畢,老酋長又唱了起來,這次大家都不再附和著唱了。

等老酋長唱完後,那個年輕人就走到水井邊開始汲起水來,然後將汲上來的水都舀進了陶罐裏。等兩隻陶罐裝滿水後,老酋長舀了一瓢水站起來,用手指沾著水滴濺向眾人,邊濺邊從人群中穿過,全部濺完後重又回到水井邊,抬頭望著天空呼喊了一聲,這時所有人都仰起頭來,將口裏的樹葉咀嚼著吞了下去,然後齊呼一聲。老酋長在空中擊掌三下,青年人將盛著水的陶罐傳到人群裏,大家拿瓢舀口水喝下,然後傳遞給下一位。直至所有人都喝完後,老酋長又擊掌三下,眾人就都慢慢站起身,開始圍著篝火又唱又跳起來。

看來,儀式到此就算結束了。

“你怎麽看這個儀式?”在回來的路上伊萬諾夫問道。

胡一雲想了想說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是在祭拜井裏的神靈,賜予水,淨化身心內外。樹葉則象征著大自然,代表著身體與大自然融為一體。”

伊萬諾夫聽完連忙點點頭說道:“我覺得這種原始宗教很純粹,直接跟生命有關。”

聽到這句話,胡一雲不禁心裏怦然一動。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一邊與部落裏的人交流,一邊撰寫論文。伊萬諾夫還到處溜達拍照,人像風景一樣都不放過。胡一雲則將精力更多地放在了撰寫論文上,雖然就目前的境況來看,論文發不發表其實都沒有太大意義,但作為科研工作者,這也是工作習慣而已。

一天中午,胡一雲正在整理即將完結的論文,伊萬諾夫來到他的帳篷內,讓他欣賞自己這些天來的傑作。胡一雲瀏覽著這些照片,無論是風景還是人像都拍得很有水準,光線和構圖配合得都很巧妙,抓拍的也很到位,便忍不住連連誇讚。這時他突然留意到一張照片,一時竟忘了接著往下翻看。那張照片上是一隻小狒狒趴在一個小男孩頭上,狒狒和男孩都咧開嘴笑著。

胡一雲突然好像被什麽擊中一般,手下一滑,險些將伊萬諾夫的專業相機摔個稀巴爛。

“咳,你怎麽了?”伊萬諾夫一邊手忙腳亂地接住相機一邊問道。

“我突然有個可怕的念頭。”胡一雲呆呆地看著那張照片,似乎還沒有從自己剛才的念頭裏回過神來。

“什麽可怕的念頭?說來聽聽吧。”伊萬諾夫不屑一顧地說道。

“你有沒有看出什麽異樣?”胡一雲指了指照片,陰森森地問伊萬諾夫,語氣裏透著一股寒意。

“異樣?”伊萬諾夫仔細看了看照片,滿臉不解地問道:“什麽異樣?我覺得很正常嘛。”

“嗯……你看他們的臉。”

伊萬諾夫又認真地看了一遍,不以為然地說道:“這不就是狒狒的臉嗎?你是說那小孩?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啊。”

“你不覺得他們之間……胡一雲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接著說道:“很像嗎?”

“哦?”伊萬諾夫略感詫異地瞥了眼胡一雲,目光又落到照片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人和猴子本來同祖同宗,看上去有點像又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胡一雲失望地搖搖頭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有沒有想過生物進化史上能人到現代人的突變?”

伊萬諾夫表情複雜地望著胡一雲,想不明白他究竟想說什麽。談到地球進化史,他當然是國際上數一數二的專家,怎麽會不知道這種基礎知識?

胡一雲見伊萬諾夫一副不屑的樣子,就接著說:“進化僅發生在東非大裂穀,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這有什麽奇怪的。”伊萬諾夫振振有詞地說道:“當時的地殼運動產生了大裂穀這樣獨特的地理環境,為了適應環境和氣候變化,基因自然會發生改變。”

胡一雲聽了伊萬諾夫的話後不以為然,接著說道:“這或許是個勉強說得過去的解釋。但我卻有更驚人的推測。”

伊萬諾夫見胡一雲表情嚴肅,就正色說道:“說來聽聽也無妨。”

胡一雲瞪著伊萬諾夫,猶如看到鬼魅一般,緩緩說道:“我們都不是人。”

“啊?”伊萬諾夫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驚聲問道:“你說什麽?”

胡一雲眼見伊萬諾夫驚懼不定,立馬意識到自己的觀點太過突兀了,就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才說道:“你還記得阿曼向那個酋長介紹我時的情形嗎?”

“啊……嗯,”伊萬諾夫回憶了一下說道:“嗯,阿曼說你是搞基因的。”

“沒錯,那個酋長怎麽說?”

“我怎麽會記得她是怎麽說的?絮絮叨叨的像個巫婆一樣。”伊萬諾夫還在為剛才的失態頗感羞憤,沒好氣地回敬道。

“想想看,是不是有點蹊蹺?”

聽胡一雲這麽一說,伊萬諾夫又努力回憶了一番,支支吾吾道:“就是說什麽神明啊基因之類的。”

“嗯,她說,神靈是我們的祖先,給我們基因,要讓我們像他。對不對?”

伊萬諾夫一拍大腿喊道:“對呀。”轉念一想,瞪著胡一雲說道:“不會吧?你難道相信那個老女人的話,真把我們當作神的子孫啦?”

“不是神的子孫,”胡一雲一字一頓道:“是外星人的子孫。”

伊萬諾夫鼓著眼望著胡一雲,仿佛不認識他一般,過了半天才緩過神來,大聲喊道:“胡博士,你是不是瘋了?”

胡一雲似乎在回憶著什麽似的,並沒有理會伊萬諾夫的叫喊,過了一會兒才夢藝般地說道:“你還記得那塊火星生命石嗎?”

“當然記得……伊萬諾夫眯起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不覺得它很蹊蹺嗎?”

“怎麽這樣說?”

“首先,那滴水的密度為1.056克/立方厘米,是重水。重水在自然界裏的數量很少,能被天然包裹進一塊隕石裏,需要極大的運氣,而要包裹一滴純淨的重水更是難上加難。你一定非常清楚,重水是可以防止細胞的有絲分裂的。你再想想處於重水裏的那個生命分子聚合體……

“它曾經有過DNA片段交換!”

“正是。”胡一雲加快語速繼續道:“這種巧合應該是刻意為之的結果。”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分子聚合體不是自然的產物?”

“正是。”胡一雲突然兩眼放光,大聲說道:“伊萬諾夫教授,我想我們現在就可以驗證這一點。隻要火星的那個病毒基因——或許可能不是病毒,總之不管它是什麽——隻要那個基因序列與人類那0.01%的異於所有其他生物的基因重合,我就能肯定地說,人類不是地球種族,而是起源於外星。”

伊萬諾夫驚詫地看著胡一雲,使勁眨巴著眼睛,似乎還沒回過味來。

“快,我們現在就來做分析。”

“你瘋了,人體有30多億個堿基對。”

“不,我隻要那不同於其他生物的0.01%。”胡一雲斬釘截鐵地說道。

伊萬諾夫聽他這麽一說便迅速打開電腦,他此前為研究LUCA曾做了大量的基因排序和篩選工作,其中保留了不少很有價值的資料。果然,他很快就在電腦上找到了做最初篩查時排除出去的那一部分基因。這部分基因隻存在於人類、黑猩猩、狗、老鼠和果蠅等少數動物身上,因此在做LUCA基因測序時就最先被他排除了。“1 000多萬個堿基對。”伊萬諾夫望著胡一雲說道。

“可以,打開圖譜進行對比吧。”胡一雲迅速回答。

對比分析由電腦自動進行。胡一雲和伊萬諾夫互相看著對方,突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不可思議起來。

“如果與那0.01%相吻合,那將意味著什麽呢?”伊萬諾夫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們是外星人。”

“外星人長我們這樣?”

“不是。很可能是外星人的基因片段感染了地球生物。”

“你是說那種單細胞生物?能長成我們這樣?”

“那種單細胞生物很可能是感染的第一寄主。那段基因片段將單細胞生物感染後,讓它的基因發生了變異,由原來的嗜酸細菌變成了嗜鹽細菌,這就是你為什麽會在同一地區找到兩種相似細胞的原因—— 一個細胞被感染了,另一種同樣的細胞卻沒有。至於為什麽會發生這種轉變,我認為這是因為嗜鹽細菌能傳播得更廣,從而增加了尋找第二寄主的機會。”

“那麽,”伊萬諾夫想了想說道:“第二寄主是……能人?”

“是的,準確地說是這一區域的能人。當時世界各地都有能人,能人實際上並不能稱為人,它們隻是直立行走的一個物種,或許隻能是比大猩猩高級些而已。但唯獨這一地區的能人得到進化,成為智人並走出了非洲。原因就在於他們被那種嗜鹽細菌所感染,基因發生變異,成為了現代人。”

伊萬諾夫目瞪口呆地看著胡一雲,機械地直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這太離譜了。”

電腦分析結果終於出來了,不出胡一雲所料,那段火星生命體的基因正好包含在了那1 000多萬個堿基對裏。在第二輪排除中,他們鎖定了目標基因序列,這一次結果出來得更快。不一會兒工夫,他們就確認了人類與所有其他地球生物產生差異的那0.01%基因序列,正是嗜鹽細菌感染太空“病毒”發生變異後的基因序列。

“人類是外星人!”伊萬諾夫大吼了一聲,拍著腦袋來回疾速走著。

“人類,是外星人以地球能人為寄主的轉基因產物。”胡一雲用標準的學術語言補充道。

“為什麽你想到了這一點?這太難以置信了!”

“我應該早就想到的。在成功完成DNA複製實驗後,我曾經有段時間在研究DNA基因自主尋的性,就是讓基因能夠自動找到寄主,對寄主的基因進行改造。我想到用病毒來進行包裝,但病毒會裂解細胞,這樣將對寄主造成傷害。我又花了些心思來改進病毒,但沒有取得理想的效果。很明顯,火星生命石內的基因片段並不是病毒,它與細胞核進行DNA片段交換,但卻並不對細胞器或其他部分產生影響,細胞功能得到了很好的保存。從這點不難看出,我們的祖先是高度文明的物種。”

“高度文明?他們為什麽這麽做?”

胡一雲兩手一攤,說道:“目前我也是一無所知。”

伊萬諾夫對這個結果仍有疑慮,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事實。他突然變得豁然起來,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卡拉族就應該是屬於最接近外星祖先的後裔了。難怪他們的風俗看起來這麽特別。”想了想他突然又道:“難道我們的外星祖先也跟卡拉族人一樣嗎?”

“我也不得而知。但說實話,我看到她們的唇盤和奇怪的紋飾,總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

伊萬諾夫笑了起來,說道:“現代智人從奧莫河穀出走後已發生了不少進化,許多奇怪的風俗習慣都在遷徙過程中消失了。當然,也增加了許多不同的人類文化。”

胡一雲讚同地點點頭,輕舒一口氣說道:“我覺得我們必須重寫這篇論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