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 夢

陡然間一陣輕快的音樂響了起來，聽上去是電子樂器奏出的。楊天慢慢睜開眼睛，出現在眼前的光線是那麽柔和。他望向李子安的方向。李子安此刻背對著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左前方的一塊顯示屏。

楊天留意到顯示屏裏有幾隻海豚正騰空躍起，鼻尖撞在空中的幾個皮球上，接著又落入水中，激起了一片水花。周圍有一群觀眾歡快地鼓起掌來，還有一群孩子在不斷尖叫著。

“我們現在在哪裏？”楊天問道。

“你睡懵啦？”李子安回過頭來揶揄道：“我們不是在火星軌道上嗎？”

楊天往觀察窗外看去，一條帶著微微弧度的火星地平線剛好從觀察窗右下方升起來，露出了一片橘紅的顏色，看上去就像塊坑坑窪窪生了鏽的大鐵板。

“這是火星嗎？”楊天疑惑地問道。

李子安古怪地看了眼楊天，旋即說道：“這不是火星是什麽？”

“我感覺不舒服，想跟露絲博士聯係一下。”楊天說著去打開了通信屏。

“等等。”李子安回過頭來神態冷峻地看著楊天。

“怎麽了？”

“現在聯係她並不妥，我們已經在執行任務前的準備階段了。你的頭疼得很厲害嗎？”

“有點難受。”

“是不是想嘔吐？”

“嗯，或許。”

“我們有常備的藥片，你忘了嗎？”李子安說著打開座椅旁的一個暗格，取出一片藥遞給楊天。

“哦，我忘了，謝謝。”楊天接過藥片看了看，一口吞了下去。

“是不是感覺好了點。”過了片刻李子安問道。

楊天望向窗外，發現此時此刻火星地貌一覽無餘地展現在太空裏，來自地球的綠藻、蘚苔和地衣給土黃的大地上增添了一抹綠色。“嗯，好像是。”

“咳，海豚可愛嗎？”

楊天倏地一驚，側頭向顯示屏望去，看到屏幕仍然是幾隻海豚跳躍著的鏡頭。

“挺可愛的。”

“如果人和海豚一樣，也是挺可愛的。”李子安頭也不回地說道。

楊天沒有說話。他覺得腦袋又眩暈起來，眼前影影綽綽地晃出了一些影子。“我還是不太舒服，看來得跟CCU匯報一下。”

李子安回過頭來盯著楊天，看了一會兒說道：“我來匯報吧。”說著打開了通信屏。屏上立馬出現了凱瑟琳的麵孔。

“蜂巢號，這是鯨魚號。領航員楊天身體出現不適。根據《蜂巢號宇航操作規程》第十章第二十八條，鯨魚號請求啟動替換程序，請回複。”

“蜂巢號收到。同意啟動替換程序，請等待。”

蜂巢號有兩個冗餘宇航員，緊急情況下可以頂替身體出現不適的宇航員。不過楊天隱隱覺得某個地方出了點問題……對，凱瑟琳聲音裏那股獨特的黑巧克力般的韻味不知為什麽突然消失了！

楊天掉頭望向李子安，突然問道：“你知道凱瑟琳的聲音為什麽聽起來像黑巧克力嗎？”

“當然知道，因為她喝一種黑巧克力的飲料。”

楊天突然想起，第一次和凱瑟琳見麵的那場舞會，她一邊說話一邊喝著飲料，當時自己不經意間看到杯上寫著“黑巧克力”字樣。

楊天突然感到毛骨悚然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你告訴我的呀。”

怎麽可能呢？此前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楊天暗想，那隻是存在於他潛意識裏的一個模糊的細節。他狐疑地看著李子安，腦海裏不斷閃過各種幻影……隕石群、摧毀的蜂巢號、卡住的機械臂……而李子安，一路上就像個神經病……

“你是誰？”

“我是……李子安啊。”

“我是在做夢嗎？”楊天喃喃自語道。

“怎麽這麽說呢？”李子安略顯不滿地說道。

楊天突然盯住李子安：“不，你不是李子安。”

“嗨，楊天，你生病了嗎？”

“你到底是誰？”楊天站起身來，伸手往李子安的胳膊上抓去。

“你要幹什麽？”李子安躲過楊天的手，挪到座位邊上，厲聲喝止：“你想做什麽？退回去！”

楊天猛撲過去，但當他手快要觸到李子安的胸口時，卻突然兩眼一黑栽倒下去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就像一片黑色的羽毛般，往無盡的深淵裏墜去……

……

人類大腦樣本編號：8

測試序列：5

測試區域：海馬體與大腦皮質

持續時間：1小時

腦波加壓：0.5赫茲（Hz）-30赫茲

波形排列：德爾塔（Δ）-貝塔（β）

備注：前次測試波形異常，峰值120赫茲，采集無效。

一陣輕快的音樂再次響了起來，還是電子樂器奏出的那種，節奏短促而明亮。楊天慢慢睜開眼睛，目光望向李子安的方向。李子安背對著他，他此時正在看左前方的一塊顯示屏。

楊天感覺腦袋有點沉沉的，他努力抬起頭來，看見屏幕裏有幾隻海豚正騰空躍起，撞向空中的幾個皮球，周圍響起了歡快的掌聲和尖叫著。

“你是誰？”楊天看著李子安的背影問道。李子安的背影影影綽綽，在他眼前不停晃動著。

“你是誰？”楊天振作起精神，又大聲喊了一遍。

李子安驚愕地回頭看著他，好像在看一頭怪物一樣。

“你是誰？”楊天繃緊聲帶喊著，想要提高虛弱下來的聲音。但他漸漸抵擋不住困乏的身體，頭慢慢地垂了下來。但他仍然努力抬起眼皮往李子安那裏望去，不過這時李子安的背影已經變成了一道模糊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