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在裝修一新的婚房裏醒來,身邊是小鳥依人、年輕溫柔的妻子。他知道自己退回到了再往前三年的時候,那是一段美好的日子。這一年,他和妻子新婚燕爾,正如膠似漆。工作上入職了後來的公司,雖然薪資比較微薄,但是他踏實肯幹,機會很多。何況現在,他已經知道了未來會發生的很多事情,完全可以利用這些信息十拿九穩地獲得成功。生命的美好豐盈可以再度展開—隻要避開後麵的情人和某次航班。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生活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其實對別人也不算問題,隻有對他是。

那時候,女兒還沒有出生,甚至還沒有懷上。

他惘然若失,朝思暮想。當年他曾想要一個兒子,女兒出生後他還暗中失望過,可這些年來,女兒已經是他人生中很重要一部分了。他深愛小家夥稚嫩的嗓音和甜甜的笑容,愛她憨態可掬的動作、對話和各種調皮搗蛋的小聰明。為了她的未來,他覺得一切辛苦勞作都是值得的。但現在女兒憑空消失了。她還會再度出生嗎?

他還記得妻子受孕的那幾天,是在不久後的蜜月旅行中,很可能就是在其中某一個**澎湃的夜裏。此前他出差了十幾天,此後又忙於工作,整天加班,疏於**,女兒肯定是那幾天懷上的。他必須讓女兒再次如期降臨。

本來新婚之時,他和妻子每天都如膠似漆,但為了防止懷上另一個孩子的意外發生,他不得不找理由拒絕和妻子同房,搞得妻子滿腹狐疑。煎熬了幾個月後,他和妻子開始了一再耽擱的蜜月之旅。他們登上一艘郵輪,遠離都市的喧囂,航向碧海藍天。在朝向大海的豪華客房裏,妻子穿上性感的內衣,柔情似水地撫摸著他,在他耳邊呢喃著風情的話語。但他開始緊張,他知道眼前不是一次普通的歡愛,而關係著他們的未來,他不能搞砸了。行房時,他眼前不是妻子的嫵媚妖嬈,而是女兒天真活潑的笑靨。這感覺太古怪了,明明很久沒有行**,但關鍵時刻他卻不幸疲軟下來,然後就再也無法重振雄風。

妻子埋怨了幾句,就去睡了。但他心情沉重,通宵未眠。第二天,他搞來一枚藍色小藥丸,這一次他龍精虎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妻子也加倍迎合,總算是圓滿成功。事後,妻子很快就熟睡過去,但他仍一夜未眠。他想到一個問題,他有億萬顆**,這一次達到終點的幾乎不可能是之前的那一顆,當然,在同一個排卵期,卵子還是一樣的,那麽他的女兒再次出生時,是同一個人還是另一個人呢?

這個近乎形而上學的問題,他沒法知道答案,連猜測都沒有機會。妻子的月事在半個月後如期而至—她竟沒有懷孕。從未存在過的女兒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除了他,沒人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他無法對任何人講明,一個人到酒吧裏喝得酩酊大醉,號啕大哭起來,喊著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女兒的名字,別人還以為他失戀了。有人讓他閉嘴,他借醉意罵了幾句,便被好幾個文身大漢拎起來,打得鼻青臉腫,扔到了後巷的垃圾箱裏。

他像攤爛泥一樣躺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上,望著黑暗無星的夜空,輕蔑一笑,喃喃念出了那句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