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老迪克的案子成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外維部裏滿是老迪克的影子,讓我一分鍾也待不下去。如果不是為了接濟妹妹和老迪克的家人,我肯定就痛快地辭職了。無奈之下,我隻好提交了調職申請,雖然我知道成功的希望極為渺茫。

就在我提交申請的當晚,莫愁的白色越野車又一次出現在我麵前,隻不過換了一款,車型更加龐大,發動機的轟鳴更加吵鬧。

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上車,是為了她久違的身體,還是為了她欠我的一個道歉?

我們沒有說話,也沒有去吃飯。她把車直接開回了她在高檔社區中的新家。我們進了門就開始脫扯對方的衣服,我尤其有些粗暴,但她毫無怨言。盡管我們都變了很多,但那份默契似乎從來不曾改變。

當快感終於淹沒一切之後,疲憊接踵而至,鑽進了全身的每一個毛孔。

莫愁點了一支煙,靠在床頭上抽了起來。我躺在她身旁,環視著她的新家。

她的房間比以前大了不少,四壁不再是廉價的廣告,而是淡褐色的牆麵,帶著很有質感的暗紋,再搭配上深棕色的地板,給人一種樸素淡雅的感覺。這些當然不會是真實的裝修材料,肯定也是二維碼在DCL裏投射的效果。隻不過,如果你想拒絕CuMG的廣告,你就要向CuMG支付一大筆錢買回這份清靜。顯然,現在的莫愁有這樣的購買力。

房間裏唯一不變的,是那落地窗外始終下著雪的新京城。不過,我感覺雪好像更大了。

莫愁首先打破了沉默:“最近還爬格子嗎?”

“偶爾。”我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並不存在的大雪,心也空洞洞的。

“想當個專職的作家?”她吸了口煙,輕盈地吐出了一個煙圈。

我冷哼了一聲:“作家?太不穩定了。萬一書賣不動,我不是要被咱們偉大的CuMG集團趕出新京城了?”

“那你為什麽還要離開外維部?調職不成,你很可能會被原來的部門開除的。”

她這個問題讓我措手不及。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對,今天剛剛在人事係統裏提交了申請。”我心虛地答非所問。

莫愁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思考。突然,她像是決定了什麽事情,猛吸一口煙,然後把帶著紅色唇印的小半截煙卷遞給了我。“來我這兒吧,跟著我幹,像以前一樣。”

我伸出去接煙的手停在了半空,完全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你那兒?哼,我都不知道你現在在哪兒。”

她無視我語氣中的嘲諷與責備,直接答道:“我現在是CuMG安保部門的主管,主要工作就是對付荷馬組織這樣的社會渣滓。”

我停在半空中的手不自覺地輕輕顫抖了一下,因為我想到了身為河馬的妹妹。我不想讓莫愁察覺到什麽,所以趕忙伸手把煙接過來吸了一口。有錢人抽的煙都不一樣!

“我沒法跟著你幹。我已經不信任你了。”

“我不需要你的信任。”莫愁接得很幹脆,沒有一絲遲疑,“我隻需要你服從我的命令。最重要的是,我信任你。”

我沒說話,最後吸了一口煙,隨手在煙灰缸裏狠狠掐滅了煙屁股,就像掐死一隻蟑螂一樣。

然後,我翻身把莫愁壓在了**……

就這樣,我從幹了十四年的戶外二維碼維護部來到了CuMG最神秘的部門—安全保衛部。雖然我的初衷是希望能夠保護妹妹,避免她被逮到,但實際上我什麽也做不了。我甚至不知道怎麽與她取得聯係,又怎麽保護她呢。

至於工作本身倒很輕鬆。像荷馬組織一樣的激進反抗組織屈指可數,而且行蹤詭秘,令我們束手無策。每次他們行動之後我們照例到現場轉一圈,看著警察們取證,再問問圍觀群眾,一切都是走過場而已。

隻有莫愁跟大家不一樣,整日眉頭緊鎖。可又有幾個人會像她一樣真正為了CuMG而憂心忡忡呢?但她絕不是等閑之輩,既有想法,又有行動力。在她的領導之下,安保部與荷馬組織之間“貓捉老鼠”的遊戲發生了很大變化。我們逐漸從跟在後麵被動地追,變成了主動防禦,布下陷阱,請君入甕。

我進入安保部三年之後,CuMG終於抓到了第一隻河馬。接下來又有了第二隻、第三隻以及更多的河馬被捕。

於是,在爸媽去世六年之後,我第一次接到了琳恩約我見麵的電話,我第一次在爸媽忌日之外的日子見到了琳恩。

不出所料,妹妹一見麵就希望我能幫他們解救被捕的河馬。但我沒這個本事。不過我告訴琳恩不用太擔心,因為按照現有的法律,河馬們不會被判太長時間的,頂多是坐一兩年牢。同時,我也要了琳恩的聯絡方式,以便有情況及時通知她。

妹妹對於我的主動頗感意外:“哥,你不站在CuMG那邊了?”

“自從CuMG抹黑老迪克之後,我就對他們徹底地失望了。”我的語氣中沒有憤怒。

“哥,別在CuMG幹了。我們的領導人荷馬看過你寫的東西,也聽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情,對你非常欣賞。來跟我一起幹吧,一起替爸媽報仇。”

“我正在做的事情,不就是在向CuMG複仇嘛。爸媽的血債、老迪克的血債,我要他們一起還!”說到這兒,我衝妹妹笑了笑,“況且,我在CuMG能給你們更大的幫助。有我在,你更安全。”

我沒有告訴妹妹的是,我這樣做還在向另外一個人複仇,那就是莫愁。她號稱信任我,以為自己可以永遠用感情控製住我,但她大錯特錯了。

當然,有一件事情莫愁說對了:我們都需要一個可以信賴的下屬。

從進安保部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自己的處境很危險,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人,需要一張可以由我來書寫的白紙。我很自然地想到了失事吊台上那張蒼白而又不安的年輕麵孔。於是在我的請求下,莫愁把蝸牛也調到了安保部,成了我的手下。我也希望能夠帶他走出老迪克意外身亡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