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高涵和李可可將自己反鎖在房間內,癱坐在地,兩人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陽台。似乎有某種巨大生物在夜空盤旋,當掠過探照燈時,整個房間會暗下來,數秒鍾之後再度亮起。

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瘋狂的邊緣,他們努力不去回想剛才的一幕。高涵試圖打開劉鼎天的房門尋求幫助,卻發現整個房間已被堅韌而光滑的纖維狀物質所覆蓋,而正中央的大**,是一個由纖維編織而成的心髒形巨繭。透過半透明的外殼,可以隱隱看到兩具邊緣模糊的肉體,以同樣的節奏收縮舒張著,似乎有暗色**在兩者間交替流動,已分不清彼此。

高涵嚐試著呼喊劉鼎天或者任靜的名字,得到的卻是如抽水馬桶般渾濁不堪的回響。

李可可捂住嘴逃離了這個愛的繭房。

他們不知道外麵的世界已經變成何種模樣。當他們離開大廳時,付翔的勢力已經隨著儀式的深入而分崩離析,隻剩下兩位沒有能力自保的侍從,一左一右抱著長梯,隨其差遣四處奔走。而付翔的下肢似乎已經和梯子融為一體,能夠以驚人的速度在縱軸上移動。他也由此發展出一套簡潔有效的進攻手段,那便是借助高處的視野與勢能進行投擲。盡管這比起其他人的技能來顯得過分簡陋了。

一個之前毫不起眼的女生顏妍,胸前長出的巨大花朵,綻放時會釋放出閃爍著粉色光芒的鱗狀花粉,具有強力致幻效果。敵人一旦進入其接觸範圍便會完全喪失進攻能力,徹底迷失在自我美化的幻夢中。

金昊波的能力是將任何接觸到的物體吸附在自己身體上,很快地,他占據了大部分的食物和資源,但過多無關緊要的事物使他艱於移動,像一座小小的垃圾山般龜縮在大廳一角,變成自給自足的人體堡壘。自然,也有其他勢力試圖搶奪或者交換他的財產。

這座原本精致而輝煌的大廳如今變得破敗,地板上充斥著垃圾與不明**,怪味彌漫刺鼻,各個角落的小小王國發出迥異的聲響,由那些聲響可以推斷出發聲腔體、振動頻率乃至背後的信息組織方式都全然不同。這些昔日同窗已經放棄了溝通的願望,發展出特有的語言體係,他們賴以生存的哲學與策略也隨之改變,在這有限的空間裏各自為戰,卻不知為何而戰。

唯一能夠扮演信使角色的隻有阿黃,他的身型縮小到三分之一,像響尾蛇般在各種障礙物間遊走,叩開各國緊閉的防禦工事,傳遞一些交易、戰和或者不明就裏的抗議。他似乎繞過了語言層麵的所有硬殼,直接以情感共鳴的方式進行交流。他的胸前閃爍紅光,令人倍感安全。

這些儀式的奉行者們似乎完全忘記了他們原初的目的就是為了逃離儀式。

“你聽著,李可可,你得幫我完成儀式,否則我們是活不下去的。”高涵抓住神情渙散的李可可的肩膀,試圖讓她把目光聚焦到自己的臉上。

“不……不要,你不能變成他們……”李可可神經質地瞪著高涵,雙唇顫抖。

“冷靜點,好好想想,如果沒有了我,你依然可以自己完成儀式,可如果沒有了你,我就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等死。”

“我們為什麽要變成那樣?”

“為什麽?你說為什麽?一切不都是因為你嗎?全宇宙都得圍著你,關注你,愛你。Coco公主,我也不想這樣,可我就是沒法控製自己,就是想討好你,讓你開心。我做錯了嗎?”

“你隻是想讓自己感覺還在活著,而不隻是你爸的一個棋子。”

“閉嘴。”

“我說錯了嗎?你說我無時無刻地需要關注,需要愛,像個黑洞,難道這不就是你找我的原因?給你那沒人在乎過的愛找到一個投射的對象?”

“我讓你閉嘴!”高涵舉起手,在即將落下的瞬間他看到李可可的眼神。

他放下了手,長長地吐出口氣。“你說得對,都對。”高涵閉上眼,似乎在回憶什麽。

“我所有的努力隻是想向父親證明,我是值得被愛的。”

李可可遲疑了片刻,緊緊抱住他,像母親抱住自己的孩子“還記得剛住進來的第一晚,我到處找你的事嗎?”

“嗯。”

“那是我的一個夢。我夢見你來找我。”

“然後呢?”

“我們**,像從前一樣。你突然停下來,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我順著你的眼神看向窗外,就是那個一模一樣的陽台我問你看見了什麽。你說,你看見了一個怪物,像巨大的水母飄浮在空中。不知道為什麽,你覺得那個光溜溜的東西很像你的父親,雖然它沒有眼睛,可是卻一直在盯著你。然後你就走了,連衣服都沒穿,就那麽從房間裏出去了。”

李可可感受到了高涵身上的顫抖,她把他抱得更緊了。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高涵,不管別人怎麽看,我知道,我們是一樣的。”

地板一陣震動,房間外傳來沉悶的巨響,像是有什麽巨大的力量撕扯開了整棟別墅的結構,有些東西侵入了內部空間。

“現在讓我幫你完成你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