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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海州市寧靜安詳了許多,武警總隊辦公樓還有幾間辦公室亮著燈,楊斯亮看看桌子上的儀器外殼,問站在桌前的劉闖:“這玩意兒真能操控攝像頭?”

“對。”

“夠先進。”楊斯亮感歎道。

劉闖道:“其實這個不是最先進的技術,操控攝像頭的人為什麽不通過網絡遙控,而要用這麽過時的辦法直接操控攝像頭?從對方的手段來看,他們一定具備網絡滲透的能力,采取這麽一個笨辦法,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發現。”

楊斯亮問:“針對你?”

“我直覺是這樣,他們在觀察我,也是在觀察我的能力。”

“想對你下手?”

“應該不是吧,他們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對我下手,所以這才是我真正沒想明白的地方。”

“我知道了,我會讓保衛部門調查的,你回去吧,明天正常帶隊訓練。”

“是。”

楊斯亮又問起劉闖對戴淼的感覺,他看出戴淼對劉闖有好感,劉闖說自己會處理。楊斯亮隻叮囑一句:“不要做對不起別人的事,你是一個軍人。”劉闖點頭:“是,我知道。”楊斯亮道:“去吧。”劉闖沒走,看著參謀長:“沒別的跟我交代的嗎?”楊斯亮納悶兒地問:“還有什麽?”劉闖認真地道:“你事先知道這件事,到底是誰?”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楊斯亮也沒否認。

劉闖苦笑道:“你都要處分我了,我還不能知道啊?”

“循序漸進,肯定有事讓你做。先別那麽好奇,很快。你去吧。”

“是。”說完劉闖轉身離開了。

楊斯亮笑了笑,看著劉闖的背影,自語道:“英雄哪兒那麽容易當,得磨煉磨煉。”

月明星稀,一朵薄雲慢慢飄過,遮住了月亮。薄紗般的月光拂過武警醫院的圍牆,薄雲的陰影剛好在牆上擋出一塊黑斑,“嗖”的一聲,一個全副武裝的男人腳步輕盈地落在武警醫院院牆內,透過戴著的夜視儀觀察著周圍。這時,兩個武警戰士巡邏過來,隻見他一個魚躍躲進旁邊的灌木叢裏。巡邏的武警戰士拿著手電四處照照,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就繼續去下一個點巡邏了。

男人閃身從灌木叢中翻出,“噌噌噌”,借助陰影快速穿越開闊地,到達醫院內一座偏僻的樓下。他低姿走到太平間窗口,左手用黏合劑粘住玻璃,右手拿著特製玻璃刀繞著黏合劑畫了一個圈,左手前後輕輕一晃,一塊圓形玻璃就被取了下來。

男人從圓洞裏敏捷地一閃而進,穩穩落地。他起身走到太平間的冰櫃前,尋找著什麽,他的目光停留在11號冰櫃處,上前拉開,魔影的遺體出現在他麵前。他拉開拉鏈,看著魔影,眼中泛著淚光。

無人的荒野,魔影的屍體被放在柴堆上,男人將汽油倒在屍身和柴堆上,背對著柴堆,打著打火機,向後扔去。“轟”,火一下升騰起來,照亮了他的側臉。

居然是魔影!

他的眼中隱約有淚光,熊熊的烈火席卷了屍體。

“兔崽子,你居然跟我玩金蟬脫殼?”虎鯨拿著電話,看著別墅牆上電視裏傳來的畫麵。

“我弟弟死了!”魔影陰鷙地道。

“那也是你造成的,死的本來應該是你!你居然臨陣脫逃,讓你弟弟替你去死!那可是你親弟弟啊!我以前太小看你了,你居然這樣鐵石心腸!”虎鯨嘲諷道。

“我病了!”

“喲,是嗎?病得可真是時候!”虎鯨笑道。

“這完全是巧合!”

“我不想聽你的解釋,我隻看結果!結果是什麽?我辛辛苦苦買的貨落在中國警方手裏了!我給你那麽多的錢,你是怎麽報答我的?”虎鯨怒道。

“我把錢退給你。”魔影說道。

“我要錢有什麽用?”

“你要殺了我?”魔影問道。

“殺你幹什麽?留著你,還有用。你馬上和曾勇聯係,他有事情需要你去做。”

虎鯨掛了電話,心緒難平。食人魚把咖啡拿來,虎鯨很疲憊,點點頭示意她把咖啡放下。食人魚請求派她去執行任務,卻被虎鯨再次拒絕。食人魚不明白,為什麽一次任務也不讓她去執行。虎鯨問道:“你知道,為什麽我把你留在我身邊嗎?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事嗎?我有一個女兒。”

食人魚知道他的女兒在中國大陸,卻不知道他為什麽不把女兒接出來。

虎鯨告訴食人魚,二十多年來,他的女兒一直都不知道他這個父親的存在。她現在的生活很平靜,作為一個普通人平凡地活著。如果女兒跟著他生活,當然會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卻要終身背負恐怖分子家屬的罵名,甚至可能被他拖累。所以,他才不敢去認女兒,也不敢把她接到身邊來。

“但我還是不懂,父親和女兒不是應該生活在一起的嗎?”

虎鯨苦笑道:“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食人魚,你是一個東南亞的戰爭孤兒,如果我不救你,你就會餓死在難民營裏。在生存和犯罪之間,你別無選擇。但是她不一樣,她的人生還有選擇,她可以平靜地在中國大陸過普通人的生活。我不能因為想念她,就讓她放棄這種平靜和安寧啊。”

食人魚眼中泛起淚花。虎鯨問:“你怎麽了?”

食人魚擦擦眼淚:“沒什麽,隻是覺得,您真是一個偉大的父親。”

“我算什麽偉大的父親啊……說真的,如果我早知道會有一個女兒,可能我的人生會是另外一種樣子。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已經是十惡不赦的國際恐怖組織重要頭目,任何一個國家的司法情報機關都想要我的人頭!我不能,我不能再連累她了!”虎鯨長歎一聲。

“那您就寧願忍受這種情感的折磨嗎?明明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親人,卻不能相認、不能相見、不能相守。”食人魚為虎鯨感到不公。

“這是我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別人。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何止是不合格,我壓根兒就不該當這個父親!”虎鯨怨憎自己道。

“不!在我心裏,您是一個非常偉大的父親!我的父母都死在戰亂裏,是您救了我的命,撫養我長大,您就是我心中最合格的父親!”食人魚崇拜地看著虎鯨道。

虎鯨慘淡地笑了笑:“謝謝你的安慰。”

食人魚流著淚道:“在我的心裏,您就是我的父親!我相信她也想找到您,我是孤兒,我了解孤兒的心態,沒有孤兒不幻想自己的父親在身邊的!她需要您,您也需要她!我不想看您再這麽痛苦下去了,您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要不,我替您去找她?”

“別胡鬧!不要打擾她,這是我的命令!”

“……是!”

虎鯨神情很難過,擺擺手道:“你去吧,我想休息會兒。”

“是!”食人魚鞠躬,轉身去了。

虎鯨坐在沙發裏發呆,神情憂傷。他拿出一個口琴,口琴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麵還有書法體的“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虎鯨擦擦口琴,吹起來,《知青之歌》的旋律傳了出來。虎鯨沉浸在回憶與憂傷中。

食人魚回頭看著這個畫麵,隻覺鼻子發酸。她想了想,下定決心,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