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早行人 一
“愚於近人,獨服曾文正。”這裏的“近人”有特定範圍,既非泛指古人,也並不涵蓋時人。時間過去近百年,如果依照這個範圍,站在今天的角度選出我所拳拳服膺者,略晚於曾公的張謇堪當勝選。套用前麵的句式:“愚於近人,頗服張謇。”
其實,表述一己觀點,說“獨服張謇”亦無不可。知人論世,評價曆史人物,有一個視角問題——亦即看問題的角度。角度不同,結論會隨之而異。參天大樹與發達的根係,九層之台與奠基的壘土,孰重孰輕,視其著眼於功用抑或著眼於基礎而定。而且評判標準往往因時移易。前人有言,品鑒人物不能脫離“一時代之透視線”。“一時代之透視線”變化了,則人物之價值亦會因之而變化。看來,這類主觀色彩甚濃的事,還是避免絕對化,留有餘地為好。
既然說到曾國藩了,那麽我們就來討論一下:論者當時所“獨服”的是什麽。叩其主要依據,曾國藩是近代唯一真正探得“大本大源”,達致“超凡入聖”境界的人物;“世之不朽者有辦事之人,有傳教之人”,曾公乃“辦事而兼傳教之人也”——也就是立功而兼立德、立言,實質上亦即曾公畢生追求的“內聖外王”的人生境界。
在晚清濁世中,曾公誠然是一位不同凡俗的佼佼者,令人歎服之處多多,僅其知人善任、識拔人才一端,並世當無出其右者。但也毋庸諱言,他的頭上確也罩滿聲聞過實的炫目虛光,堪稱被後人“聖化”以至“神化”的一個典型。泛泛而言“道德文章冠冕一代”,固無不可;如果細加檢索,就會發現,他的精神底蘊仍恪守宋儒“義理之學”的範疇,致力於正心誠意、修身養性,克己省複、困知勉行,以期達到自我完善,成為聖者、完人。說開了,就是塑造一尊中國封建社會夕暉殘照中最後的精神偶像。誌趣不可謂不高,期待視域也十分宏闊。可是即便是如願以償,終究是個人的事,到頭來又何補於水深火熱中的蒼生?何益於命懸一線的艱危國運?至於功業,舉其犖犖大端,當屬“收拾洪楊一役,完滿無缺”。這又怎樣?無非是使大清王朝“延喘”一時罷了。
再說張謇。觀其抱負,實不甚高:“天之生人也,與草木無異,若遺留一二有用事業,與草木同生,即不與草木同腐。”沒有什麽“為天地立誌,為生民立道,為去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經天緯地、驚天動地之誌,不過是“不與草木同腐”而已。當然,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做到這一點也絕非易事。
張公活了七十三歲。前半生顛撲蹉跌於科舉路上,狀元及第之後,做出重大抉擇——毅然舍棄翎頂輝煌、翰林清望,拋開傳統仕途,轉過身來創辦實業。用他自己的話說:“願成一分一毫有用之事,不願居八命九命可恥之官”。他確立了“父教育而母實業”的發展思路,先後創辦了二十多個企業,涉及紡織、印染、印刷、造紙、火柴、肥皂、電力、鹽業、墾牧、蠶桑、油料、麵粉、電話、航運、碼頭、銀行、房產、旅館等多種行業,涵蓋了輕重工業、銀行金融、運輸通訊、貿易服務等門類。看得出,他所說的“實業”,大體相當於今天的第一、二、三產業。在他所興辦的三百七十多所學校中,中小學之外,重點是師範教育、職業教育(包括師範、女子師範和農業、醫務、紡織、鐵路、商船、河海工程等);同時創建了工科大學、南洋大學,並積極支持同道創辦複旦學院,將醫、紡、農三個專科學校合並為以後的南通大學,還聯合教育界一些知名人士,醞釀高師改為大學。他的設想是“師範啟其塞,小學導其源,中學正其流,專門別其派,大學會其歸”,從學前教育到中小學直至高校,從普通教育到職業教育、特種教育、社會教育,形成一個門類齊全的完整的現代教育體係。
興辦規模如此宏闊的實業、教育業,顯示出張謇的遠大抱負與驚人氣魄;而在中國近代化進程中,篳路藍縷,勇為人先,進行大量開創性的探索,則凸顯了他的卓絕識見與超前意識。實業方麵,張謇成功地摸索出“大生模式”,推進了中國近代企業股份製,最早創辦了大型農墾公司和企業集團;教育文化方麵,他所興辦的博物館、師範學校、女子師範學校、刺繡藝術館、新式劇院、戲劇學校、盲啞學校等,都在全國首開先河。他在創建圖書館、伶人學會、更俗劇場和多處公園、體育場的同時,還將目光和精力投向弱勢群體,興辦了養老院、育嬰堂、殘廢院、盲啞學校、貧民工廠、棲流所、濟良所等一大批慈善機構。而無論是辦實業、興文教、搞慈善,全都著眼於國計民生,為的是改造社會,提高國民素質。
思想理論建樹,有所謂“照著說”與“接著說”的差別。前者體現傳承關係,比之於建築,就是在固有的樓台上添磚加瓦;後者既重視傳統,更著眼於創新、發展,致力於重起樓台,另搭爐灶。張謇作為開創型的實踐家,當屬於後一類。兩類人物,各有所長,缺一不可。但從曆史學的角度,後人推崇某一個人,總是既考察其做了何等有益社會、造福群黎之事,更看重他比前人多了哪些新的東西。我說“頗服張謇”,其因蓋出於此。
二
如果說曾公的言行舉止與其所遇時代、所處社會、所受教育完全統一的話;那麽張公則在許多方麵相背離,甚至截然相反。為此,人們總是覺得,這位“狀元實業家”身上充滿了謎團、悖論,從而提出大量疑問:
——張謇四歲至二十歲,從名師多人,讀聖賢之書,習周孔之禮,可說是渾身上下,徹頭徹尾浸透了正統的儒家血脈。那麽,這樣一個由封建社會按照固有模式陶熔範鑄的中堅分子,怎麽會走上一條完全背離傳統仕途的全新道路?豈不真的應了那句俗話:“種下的是龍種,收獲的是跳蚤”!
——明清兩朝,非進士出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出身不得做宰相。對於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攀上科舉製金字塔頂尖、獲授翰林院修撰的狀元郎張謇來說,相府、天樞已經“近在咫尺”;可是他卻棄之如敝屣,意外轉身,掉頭不顧,追逐“末業”,從“四民”之首滑向“四民”之末,究竟是為了什麽?
——傳統士人的思維模式,是行動之前必須為自己尋求某種道義上的依據。那麽,張謇走上這條新路的道義依據是什麽?或者說,是什麽理想賦予他超常的勇氣和動力,使他突破“學而優則仕”的陳舊格局,擺脫重道義而輕功利的價值觀?
——存在決定意識。在晚清封閉的社會裏,他沒有進過新學堂,沒有出國留學,一生大部分時間侷處通海一隅;那麽,他的新思想、新思路、新眼光,是怎麽形成的?
——封建士人的文化心理是老成持重,“不為天下先”,重理而輕經濟,尚虛文而不務實際,而張謇不僅勇開新路,並且腳踏實地,始終專注於經世致用,這又是怎麽養成的?
他曾說過:“一個人辦一縣事,要有一省的眼光;辦一省事,要有一國之眼光;辦一國事,要有世界的眼光。”目光、眼力也好,視野也好,說到底,都是一個識見問題。有了超凡的識見,才會有超常的智慧、勇氣與毅力。
世間種種看似神秘莫測的東西,背後總有規律可循。即以人生抉擇、人的作為來說,那個所謂的“冥冥之中看不見的手”,往往植根於自身素質、社會環境、文化教養、人生閱曆諸多方麵,並以氣質、個性、文化心理等形式製約著一個人的行止,影響著人生的遭遇。
張謇出生於江海交匯的海門。這裏天高地迥,視野極為開闊。居民均為客籍,來自江南各地。江南是各方文化匯接的前沿地帶,盡得風氣之先。這些移民原本思想比較開放,具有一定的市場觀念、商品意識;移居到“江海門戶”,沙洲江岸的時漲時坍,耕田方位的時北時南,生涯變換,禍福無常,更增強了憂患意識和拚搏精神,練就了善於謀生、勇於自立的本領。這些特征,在張謇父親的身上都有所體現。張謇四歲時,父親就送他進私塾,延聘名師**,激勵張謇刻苦向學,成材高就。張謇父親又有別於一般世家長輩,他十分通達世務,曉暢經營之道,看重經世致用,誡勉兒子注重接觸實際,力戒空談,讓兒子經常參加一些農田勞作與建築雜活,使“知稼穡之艱難”。人是環境的產物。張謇從小就浸染在這種社會環境中,又兼乃父的耳提麵命、身教言傳,為日後養成開拓的意識、堅毅的性格、務實的精神,進而成為出色的實業家,打下了堅實基礎。
張謇從小就堅強自信。一次隨祖父外出,過小河時不慎跌落橋下。祖父驚駭中要下水把他拉起,他卻堅持自己爬上岸,說“要自己救自己”。一天,塾師的老友來訪,見天色轉暗,便順手燃起紅燭。客人見張謇在側,有意考考他的文才,遂以紅燭為題,令他以最少的字作答。張謇隨口說出:“身居台角,光照四方。”還有一次,塾師正在給張謇講書,見門外有騎白馬者經過,便即興出句“人騎白馬門前過”,張謇對曰“我踏金鼇海上來”。由此看得出他自小就誌存高遠,吐屬不凡。
在求知請益、讀書進學方麵,張謇也有悟性。他熟諳經史,卻不肯迂腐地拘守章句,而是從中攝取有益養分,擇善而從。在傳統文化價值體係中,有些合理內核是可以超越時代,成為現代精神資源的。比如,儒家所崇尚的以天下為己任、關心民族興亡的強烈社會責任感,就在張謇身上深深紮下了根。在他看來,儒學作為一種文化積澱,也在不斷地自我調適以應世變之需。張謇因而對孔孟的“義利之辨”加以揚棄與改造,提出“言商仍向儒”的新思路——從一開始,他便著眼於國計民生,堅持誠信自律的倫理道德和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回饋思想,超越一般唯利是圖的市井商賈,而成為追求社會整體效益的新型實業家的前驅。張謇特別鄙視傳統士人脫離實際、徒尚空談的積弊:“日誦千言,終身不盡,人人騖此,誰與謀生?”他主張“學必期於用,用必適於地”。在一次鄉試中,他援引聖人的實踐以闡明自己的思想,說“孔子抱經綸萬物之才”,“裕覆育群生之量”,亦嚐為委吏、乘田之猥瑣賤事,而且,務求將會計、牛羊管好,“奉職惟稱”,做“立人任事之楷模”。而這一切,都為他毅然勇闖新途提供了道義依據。
在人生抉擇上,有三個重要節點對張謇影響至大,概括起來,是敞開了一扇門——實力報國之門;堵塞了兩條路——科舉與仕進之路。
張謇走出國門,前後不過三次。有兩次是分別參加日、美博覽會。此外,以光緒八年(1882年)隨吳長慶赴朝參戰,磨煉最多,獲益最大。當時張謇二十九歲。清朝的藩屬朝鮮爆發了反抗封建勢力和日本侵略者的“壬午兵變”,日駐韓公使館被燒,日本借機出兵幹預。吳長慶麾下的慶軍奉命援護朝鮮,張謇以幕僚身份隨行,“畫理前敵軍事”。張謇在近四十天裏,通過與朝鮮、日本眾多官員、學者交流政見,切磋時局,增廣了見聞,彌補了舊有知識的缺陷,形成了納國事於世界全局的嶄新視野。張謇了解到日本明治維新全麵進行社會改革,“殖產興業”“富國強兵”的經驗,在國內洋務派一意趨騖西方“利器”“師敵長技”之外,找到一條全新的路徑。
光緒二十年(1894年),對於張謇來說,是極不尋常的一年,可說是人生道路的分水嶺。張謇十六歲考中秀才,後經五次鄉試,均名落孫山,直到三十三歲才中舉。此後四次參加會試,盡遭失敗。至此,張謇已心誌全灰,絕意科場。這次,因慈禧太後六十壽辰設恩科會試,他本無意參加,但禁不住父親和師友的勸進,硬著頭皮應試。狀元及第,竟於意外得之。當師友們歡慶他“龍門魚躍”時,他卻無論如何也興奮不起來。他難以忘記科舉之路上二十六載的蹉跌顛躓,累計一百二十晝夜“場屋生涯”的痛苦煎熬。那時的考棚窄小不堪,日間弓身書寫,夜裏踡伏而臥,炊茶煮飯,全在於此。日夜寢饋其間,導致傷風、咳嗽、發燒以至咯血。且不說科舉製、八股文如何摧殘人才、禁錮思想,單是這令人不寒而栗的經曆,已使他深惡痛絕,從而堅定了創辦新式學堂、推廣現代教育的信念。
幾個月後,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在“蕞爾小國”麵前,“泱泱華夏”竟然不堪一擊,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深重的民族危機,使張謇驚悚、覺醒,改弦更張,走上了一條全新的道路。張謇對晚清積貧積弱的根源做如下剖析:中國之病,“不在怯弱,而在散暗;散則力不聚而弱見,暗則識不足而怯見;識不足,由於教育未廣,力不聚,由於實業未充”;“國威喪削,有識蒙垢,乃知普及教育之不可以已”。於是毅然決定拋開仕途,走實業、教育興國之路。
第三個關節點,是“戊戌變法”伊始,在慈禧太後操控下,恩師翁同龢被黜,開缺回籍,永不敘用,交地方官嚴加管束。此事對張謇刺激極大。他們交誼三十年,“始於相互傾慕,繼而成為師生,終於成為同黨”,患難與共,至死不渝。如此嚴厲處置兩朝帝師、官居一品的資深宰相,為有清一代所僅見。這使張謇預感到,“朝局自是將大變”,因而“憂心京京”,心灰意冷。生母臨終前諄諄告誡的“慎勿為官”的遺言,仿佛又響在耳邊。麵對帝黨、後黨勢同水火,凶險莫測的政局,“三十年科舉之幻夢,於此了結”。
對於這一重大的人生道路抉擇,張謇是慎重、清醒、謀定而動的。病逝前一年,他曾回顧說,經“反複推究……乃決定捐棄所恃,舍身喂虎,認定吾為中國大計而貶,不為個人私利而貶,庶願可達而守不喪。自計既決,遂無反顧”。
三
關於張謇,胡適於1929年做過這樣的評價:“張季直先生在近代中國史上是一個很偉大的失敗的英雄,這是誰都不能否認的。他獨力開辟了無數新路,做了三十年的開路先鋒,養活了幾百萬人,造福於一方,而影響及於全國。終於因為他開辟的路子太多,擔負的事業過於偉大,他不能不抱著許多未完的誌願而死。這樣的一個人,是值得一部以至於許多部詳細傳記的。”
“偉大英雄”“開路先鋒”,評價準確而充分,胡博士畢竟是明於知人。在暗夜如磐、雞鳴風雨時,能夠像張謇那樣“專利國家而不為身謀”,通過個人努力,開創難以計數的名山事業,取得如此廣泛的成功,晚清名流中確是屈指可數。
張謇一生經曆曲折複雜,活動範圍廣泛,身兼晚清狀元、改革思想家、資本主義企業家、新式教育家、公益活動家和政府官員多種角色,“崛起於新舊兩界線之中心”,而能“適於時代之用”。他把道德自覺、倫理規範建築在現實生活的功利基礎之上,直接同物質生產聯係起來。就身份來分,他屬於行者,而不是言者;但他的許多論述十分精當,而且富有實踐性。他善於融各種角色及資源於一體,將中國古代士人以天下為己任,關心民族興亡和黎民疾苦,崇尚經世致用的優良傳統,同西方工業文明中的創新、進取精神結合起來,創造出一種新型的中國實業家精神,並嫻熟地運用於各項事業之中。
論其功業,可以用三句話來概括:作為中國曆史上最特殊的狀元,他開創了一條由封建士子“學而優則仕”轉化為近代知識分子實業教育救國的新路;作為中國近代化的早期開拓者,他是晚清社會中具有理想主義色彩的實業先驅的一個標本;作為出色的實業家,他摸索出一條以城市為龍頭、農村為基地、農工商協調、產學研結合的南通模式。1922年,北京、上海報紙調查“最景仰之成功人物”,張謇得票最高。而其成功要素,前人認為:一曰純潔,二曰創造性,三曰遠見,四曰毅力。
說到失敗,張謇同任何成功人物一樣,奮鬥曆程中難免曲折。處於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的特殊環境下的民族工業,麵對外國資本的衝擊,生存艱難甚至被吞並,本屬常事。民族工業的價值在於開辟了一條新路,提供了可貴的標本、模式;在於進行了成功的實驗。盡管在當時的條件下有些事業遭受挫折,卻仍可以“耀後世而垂無窮”。正如錢穆所言:“人能在失敗時代中有其成功,這才是大成功。在失敗時代中有其成功,故能引起將來曆史上之更成功。”
當然,張謇並非完人。我們肯定其事業之成功,絕不意味著他在各個方麵都完美無缺。他勇立潮頭,呼喚變革,卻害怕民眾革命;他為實現強國之夢而苦鬥終生,但直到撒手紅塵,對於這條新路究竟應該何所取徑,也似明實暗。由於時代的局限,他的思想、見地並沒有跳出近代民主主義的藩籬。在曆史人物中,這種功業在前而政見、主張相對滯後的現象是常有的。
作為一個智者,張謇頗有自知之明。晚年,他在南通中等以上學校聯合運動會上作過一次演講。他說:“謇營南通實業、教育二十餘年,實業、教育,大端粗具。言乎穩固,言乎完備,言乎發展,言乎立足於千百餘縣而無懼,則未也,未也”。“實業教育,大端粗具”,說得恰如其分。而“完備”“發展”,就任何前進中的事物來說,都不能遽加肯定。這不等於承認失敗,也並非謙卑自抑,恰恰反映出他的嚴謹的科學態度。與此相照應,他在生壙墓門上曾自撰一副對聯:“即此粗完一生事,會須身伴五山靈。”回首平生,他還是比較滿意的:一生事業已經大體完成,死無憾矣;現在到了回歸自然、與秀美的五山長相依伴的時刻。
一位史學家曾經說過:“張謇與南通這兩個名字已經緊緊連在一起。在中國近代史上,我們很難發現另外一個人在另外一個縣辦成這麽多事業,產生這麽深遠的影響。”是呀,先生“五山歸臥”已經過去近百年了。可是,無論是走進工廠、車間,放眼當年圍墾的糧田、草場,還是置身於他所創辦的大中小學;無論是潛心於博物苑、圖書館,賞藝於電影院、更俗劇場,還是在濠河岸邊、五公園裏悠然閑步,都會從親炙前賢遺澤中感受到張謇的永生長在。先生的事業立足於通海,而他的思想、抱負卻麵向整個中國,他是整個中華民族的驕傲。借用古人的話:“乃邦家之光,非閭裏之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