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從天降

“我不想見他,就是見了也不可能答應他的要求。”

是秋子的聲音。

“我知道你不情願,可他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肯定不甘心一無所獲。要是你不配合他的話,沒準兒他就會把你的秘密公之於眾。要是那樣就糟了……”

夏子此時說話的語氣十分強硬,與在大家麵前的表現大相徑庭,看來她根本不是秋子的朋友。

“我絕對不能告訴他那些他想知道的事情。如果告訴了他,他定會為所欲為,那我就無法完成我的使命,所以我決不會同意他的請求。你告訴他,要是要錢的話,我會找時間給他送去。”

“嗬嗬,你又不是有錢人。你是準備讓你這兒的爸爸多給你點零花錢嗎?”

夏子所說的“爸爸”,自然是我舅舅兒玉丈太郎。大家應該還記得我舅舅收秋子做養女的事吧。

“這麽卑鄙的做法你怎麽想得出來?我不可能欺騙我的爸爸,我不能做這種事情。”

“是啊,這樣我就清楚你能拿出多少錢了。不成不成,他這次估計要說出來了,應該不會再繼續為你保守秘密了。”

“隨便,你轉告他,他怎麽做都無所謂,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秋子說得鏗鏘有力,猛地掙脫夏子的手,然後飛一般地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看來秋子身上確實藏著駭人的秘密,不過麵對壞人的恐嚇,她仍能臨危不懼,嚴詞拒絕,即便無法完成自己的使命,也不肯傷害舅舅的心,讓我為之敬佩。我覺得必須把她從這些壞人手中救出來,所以我要助她一臂之力。

夏子獨自站在那裏,無可奈何地歎氣。夏子身體剛有所好轉,再加上她身體肥胖,根本追不上輕盈的秋子。

“真的沒辦法!”

夏子自言自語著,獨自繞過池塘,走向那個在黑暗中吸煙的家夥。我悄悄地跟在後麵,但是無法靠他們太近,因此無法聽清他們的談話內容。但是即使身處黑暗,我仍能模糊地看出抽煙那人的衣著。

他是個中年男子,體形較胖,穿著西裝,頭戴一頂鴨舌帽。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聽起來就不像是個好人。他倆似乎十分熟悉,一起嘀咕了有五分多鍾。之後兩人分開,夏子回到自己的臥房,這個男子徑直走向後院的院牆。

我有些擔心先回房間的秋子,猶豫著要不要回去,但最後還是決定繼續跟著這個怪人。或許跟上他,看清他去了哪裏,我就能多少了解些秋子身上的秘密,那樣可能會幫助我拯救秋子。但是我全然不知,一場大禍正在等著我,那個怪人家中的一切都是那麽令人恐懼。

怪人穿過樹林,來到後院的土牆前,一躍而過,朝K鎮的街道走去,我也翻牆出去跟著他。

半夜時分,村鎮的小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為了不讓他發現,我隻能和他保持一段距離。我跟著他一路來到K鎮的火車站。站內有十幾個乘客,這回我不怕引起他的懷疑了,幹脆直接站到他身後到售票窗口買了張和他一樣的車票,到站是見車站,再走一站就是長崎站了。

等一下,我似乎聽過這個站點。我想起來了,那不正是去滑石養蟲園的站點嗎?難道他就是那個園主?我越發感到納悶,因此決定繼續跟著他。

上車後,我發現我所坐的車廂中就我和他兩個乘客,而且我們的座位正好對著。我有些擔心這會引起他的懷疑,但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在意我,隻顧著悠閑自得地吸煙。

借著車廂裏亮著的燈光,我仔細觀察著他。這個男人大約五十歲,又矮又胖,還有些禿頂,紅臉膛,沒有胡子。看著慈眉善目的,可誰能料想他竟然會摸黑到別人家的院子,還厚顏無恥地想威脅秋子呢。

曾經聽過這樣的說法,一臉惡相的人,讓人一看到就會自覺防範,這樣的人一般成不了真正的壞人,真正的壞人,往往慈眉善目,讓人防不勝防。這個男人就是如此。

雖然長相看起來老實,但他那雙小眼睛裏卻透著精光。他絕非尋常之輩。

男人吸著煙,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麽,轉臉笑著問我:“你也在K鎮上的火車吧?你是五鎮的住戶嗎?”

我猜他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因此我也大膽起來,回答道:“是的!”

“那幽靈塔你應該知道吧?”

他怎麽會突然問到這個?我怔了一下,然後鎮靜地回道:“嗯,我當然知道。幽靈塔在當地可出名了,最近有個有錢人把那兒買下來,住了進去……”

“對,是一個叫兒玉丈太郎的退休的法官。人們說他還收了一個養女,叫秋子。”

“他的養女叫什麽我倒沒注意,不過大家傳說那女人長得十分美麗,鎮子上的人全都知曉。”

“有意思,哈哈哈,因為長得好看而出名?那個女的可不隻長得漂亮那麽簡單,她還有更多能引起人們議論的事呢。”

他所說的這些讓我十分驚詫,聽起來倒不怎麽像個壞人,應該隻是喜歡聊天。

“看不出你對她倒挺熟悉的。”

我隻是隨口一說,他卻來了精神,揚揚自得地對我吹噓:“我也不瞞你,世上最了解她的恐怕隻有我。今天晚上我特意去見她,卻吃了閉門羹。這個女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她有什麽了不起的!

“哼,不過是戴著假麵具罷了,我覺得應該讓人們知道她的真麵目。就算不揭下那張麵具,也要摘下她左手的手套,那裏麵可是有大秘密呢。哈哈哈……那位大名鼎鼎的法官要是知道了他女兒的真麵目,會不會被嚇傻呢?”

這個怪人後來完全是自己在嘀咕。但是聽了這些,我頓時心生疑團,這個男人竟然也說秋子戴了麵具。不知讀者是否還記得,我第一次和秋子相遇的時候,看到她那張粉雕玉琢的麵孔,就感歎過人怎麽會生出這樣精致無瑕的麵孔,也懷疑過她是否戴著麵具。那時我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但因為她對我說話時的表情很自然,我就打消了疑慮。但是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竟然也說出了“麵具”一詞,我怎能不驚異?

再說這個男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壞蛋,他對我毫不設防,對我這個外人也沒有避諱,頭一次見麵就說起秋子的壞處。壞人會做這樣的傻事嗎?哦,不要被表麵的假象蒙蔽了雙眼。沒準兒他認定我是幽靈塔周圍的居民,才故意編造關於秋子的壞話,再讓我傳播出去,這樣也相當於間接地威脅了秋子,那樣秋子就會心驚膽戰,對他的無理要求也不能漠然視之。看來還真是個狡猾的老鬼。

一定不能大意,要小心應對這個家夥,我再三警告自己。可是當我正想和怪男人說話的時候,突然車廂瘋了一樣開始猛烈晃動,還夾雜著一陣轟隆聲。我當時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感覺,隻有巨大的恐懼襲來。瞬間,天昏地暗,什麽也看不清了,我皮球一樣骨碌著滾出去。我的後腦勺上一陣鈍痛,似乎被什麽猛砸了一下,然後就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