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蜘蛛

當我睜開雙眼時,發現周圍一片狼藉,碎木片散落在各地,如同剛發生過地震一樣。不少人在忙碌著,借著鬆明火把的光亮,我看見火車頭側翻在地,而後麵的車廂則是翻的翻、爛的爛。

我此時才意識到是火車翻了。後來才知道,有一座無名的鐵路橋壞掉了,才導致了這場災禍。

在這場事故中,死了兩人,重傷的有十幾個。幸好我隻是受了點皮肉傷,而那個怪男人卻受了重傷。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被壓在一塊大木頭下麵無法移動,昏死過去。

他雖然可恨,但怎麽也是一條人命,不能漠然視之。沒準兒我救了他,得到他的信任,會對我之後幫助秋子有用。這麽想著,我喊來現場救援的工人,大家千辛萬苦把他從木頭下麵拉了出來。

我把他扶起來,照顧著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蘇醒。可能是哪裏骨折了,他整個身體都無法移動,甚至話也說不出來。無奈之下,我隻好拿出一點錢,求在場的人幫忙去車站攔輛人力車。幸好出事地點的下一站就是見車站,距離不是很遠,我準備雇輛車拉著怪男人過去。

沒想到,就在離目的地不遠的地方,我們卻遭逢此難。

雖然如今火車翻車的事件很少發生了,但是這種事情並不罕見。

很快,雇的人力車到了。我和車夫一起用力把怪男人抬了上去。如今,他多少能說幾句話了。

“回家,我要回家。”

他的聲音微弱得如蚊蠅的嗡嗡聲。

“傷得這麽重,還是先去醫院吧!”我一個勁兒地勸著他。

“我家裏有醫生,送我回家。”

他依然固執己見。

“回家?那你家在哪兒?”

“滑石養蟲園,我是園主岩淵。”

還真是這個渾蛋。之前秋子向我介紹過養蟲園,說那裏有吃人的蜘蛛,沒想到麵前這位就是那個可怕的園主。

車夫本來正準備出發,一聽這話便連連皺眉。

“養蟲園?我不去那裏,您還是另找他人吧!”

不知為何,提到養蟲園,車夫一臉怯意。見多識廣的車夫都被嚇成這樣,由此可見,那個地方該有多麽嚇人。

但是,其他車夫都被征去救人了,隻有這一輛車閑著,如果他一直堅持不拉的話,我也沒辦法。為了說服他,我隻好把價錢提高一倍,又說了一些好話,他才答應送我們去養蟲園。

M車站並不遠,很快就到了。但從車站再去滑石村,還有一裏的路。越是靠近養蟲園,路就越難走,樹木叢生,雜草瘋長,走在這樣的山路上,誰都會膽怯,難怪車夫對這裏聞而生畏。在黑夜中的山路上,車夫拉著車在前麵,我走著跟隨他們。

其實我完全沒必要親自跑一趟,囑咐車夫把他送回去就行了,但是這家夥和秋子勢不兩立,還經營著可怕的養蟲園,不去一次豈不可惜。因此我以關心他為由,借著送他的機會去養蟲園看看究竟,沒準兒還能解開秋子身上的秘密。

車夫突然喊道:“養蟲園到了!”

在黑沉沉的夜裏,我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座破房子,十分詭異,看起來像是以前富農的房子。房子麵積很大,上下兩層,一半的屋頂苫著茅草,一半的屋頂鋪著瓦片。但茅草屋頂已經爛了不少,牆皮也斑駁不堪,露出牆體裏的竹片。院牆多半都頹圮了,倒是有一個大門,但也破爛不堪,隻是像個門而已。

我從車夫那裏借來燈籠,挑著燈去推大門,咣當咣當的聲音把躺在車上的岩淵驚到了。

“拿這把鑰匙開門!”

他從懷裏掏出一把很大的鐵鑰匙,這人做事很警惕,自己不在家就將大門緊鎖。我用這把鑰匙打開門進去。岩淵這會兒指揮著我:“向後走,向後走。”

我提著燈籠,走到屋後。屋子從那破舊的拉門裏透出紅色的燈光,窗戶上的紙有很多破洞,我從破洞偷偷望進屋內。

屋裏有人,爐子旁邊一個有些褪色的榻榻米上坐著一個老太婆,白發蒼蒼,看著有幾分邪惡。這老太婆至少七十歲了,滿臉皺紋,就像壓扁的燈籠。不過,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這張臉,竟和我見過的一個人很相像。

那人是誰呢?對,是肥田夏子。這兩人一個胖,一個瘦,但仔細打量後,發現兩人的臉形、嘴巴和鼻子這些部位很像。難道這是夏子的母親?我思忖著,竟然聯想到另一個人。在人力車上痛苦的岩淵,他的神情和這老太婆也很相似。我猜他們應該是母子吧,那夏子和這個岩淵就是兄妹了。就因為這層關係,他們才合夥陷害秋子?

我顧不上多想,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先把岩淵送到屋裏去,因此我就在門外大叫起來:“請開門,岩淵先生傷勢很重,快開門!”

那個老太婆聽到我的聲音,瞅了我一眼,卻沒起身,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走進裏屋去了。我等了好半天也不見她出來。我著急了,開始使勁拉門,但是門鎖得很嚴實,拉了半天,原封不動。

我十分生氣,沒辦法隻能返回大門口,將這一切告訴岩淵。他聽完也很不高興,嘀咕著:“拿這老太婆沒辦法。”他於是又指揮我:“那你就從窗戶進去,在旁邊的屋子裏有張桌子,鑰匙就在上麵。”

我隻能如此,返回屋後,從窗戶跳了進去。我從地爐前走過,到了旁邊的屋子,裏麵黑咕隆咚的。那個老太婆不見了,她似乎離開了這間屋子。不過比起老太婆的突然消失,還有讓我更驚慌失措的事情。

我發現這房間十分古怪。現在並沒發生地震,但房間的天花板、四周的牆壁,還有屋內的立柱,都不停地抖動著。牆麵和柱子表麵抖動得還輕些,但屋子的大梁如同一條大蛇,顫抖著,仿佛要蛻去身上的鱗片。

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景,不由得目瞪口呆。盡管屋子是靜止不動的,但是我總感覺它在搖晃。就這樣,不一會兒我就頭暈眼花了。

我身不由己地伸出手去扶桌子,卻有什麽東西一下子跳到我的手指上。我趕緊使勁甩手,那東西落到地上,原來是一隻酒盅大小的蜘蛛。

怎麽會出現蜘蛛呢?我再定睛細看,盡管光線很暗,但是我仍能看到整間屋子裏不管是天花板上還是柱子上,都覆蓋著一層細細密密的鐵絲網。鐵絲網下麵,有數以千計萬計、密密麻麻的蜘蛛正在爬行,已經看不到屋子原來的模樣了,我隻看到了一屋子的蜘蛛。牆上有不少孔洞,還有架子也被蜘蛛包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