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TRN重大新聞，我們得到消息稱，洛杉磯的一家高端餐廳發生了恐怖襲擊。”

塞特·艾倫坐鎮控製室，看著他的女主播播送消息。卡羅琳·布拉德利簡直是動感的詩歌，她把握時間的火候剛剛好，一臉關切恰如其分地表明了情況的嚴重性。她光彩照人，就像返校日皇後[1]，一頭齊耳短發，西裝的剪裁和顏色充分襯托出了她的曲線，性感而不失優雅，即便略微保守的觀眾也不至於有意見。

卡羅琳輕輕碰了一下耳朵，好像她收到了新消息，塞特會心一笑。她真棒！她的話大都出自自動提詞機，甚至看似即興發揮的東西都來自這個機器——你最不希望主播有自己的思想。這樣做人們就會相信，他們是貨真價實的記者。

塞特是一位資深記者，為此他備感自豪。他最開始在報社工作，然後跳槽去了廣播電台，最後到了電視台。印刷業有些人說他是個叛徒，不過他們可掙不了六位數的薪水，所以他們愛說什麽說什麽。他已經六十歲了，眼看一天天變老，眼睛下麵有重重的黑眼袋，皺紋也很深。由於常年抽煙喝酒，加上控製室常年曬不到太陽，因此，他皮膚有些泛黃。

他目前的妻子是第三任，家中有四個孩子，其中兩個女兒正值青春叛逆期，他常半開玩笑說這就是自己禿頂的原因。塞特個頭不大，但氣場夠強，有人曾經這麽描述他：一個裝在小小身軀裏的高個胖子。

“羅伯死哪兒去了？”他吼道。

“馬上就來。”其中一位助理急忙回答道。他總共有三位助理，兩位男助理，一位女助理，在他眼裏他們都還是小毛孩。他們一個是亞洲人，一個是黑人，一個是白人女同性戀。嚴禁搞歧視簡直是扯淡。放在以前，他能輕輕鬆鬆招到三個長腿金發美女，而且沒人會有意見。眼前這三個都二十幾歲，大學剛畢業，他說點什麽做點什麽，他們都會嚇得要死。不過他還挺受用的。恐懼是最好的動力，如果你擔心隨時會丟掉工作，那肯定會倍加努力。除了三位助理，他還得保證手下的六位技術人員能保持畫麵和聲音的連續性。

“馬上？”他吼道，“他昨天就該露麵了！我要你趕緊把他揪出來。告訴他，如果再不快點兒，那就交出他心愛的摩托車，換自行車騎吧。”

塞特瀏覽了一遍所有的顯示屏。主屏幕左上角是TRN直升機傳來的航拍。目前，直升機在洛杉磯警察局劃定區域內最靠近阿爾菲的上空盤旋，不過遠遠算不上足夠近。飛行員是一名退役軍人，曾經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執行過飛行任務，所以，洛杉磯一家餐廳的爆炸不至於讓他膽怯。但是沒辦法，警察命令他待在至少三個街區之外。

顯示屏的右上角是娜塔莎?洛維特拍攝的手機視頻。視頻剛發到TRN時，塞特以為是在開玩笑，然後他看到發送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娜塔莎?洛維特絕不是搞怪的那種人。

他一口氣看了兩遍——隻有十五秒，所以沒有花太久。第一遍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兩遍結束後，他渾身的新聞嗅覺都活躍起來，這個新聞不僅大，也許還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大的。

塞特又播放了一遍，然後想了想新聞的五個基本原則：時間、地點、人物、事件、起因。他先思考地點。卡羅琳提供了詳細信息，她在阿爾菲用過幾次餐，並且認出了餐廳內飾。塞特隻打了一個電話就得到了確切消息，娜塔莎·洛維特今天中午的確在阿爾菲用餐，這也說明了時間。

接下來呢？很顯然，一個戴著麵罩、穿著炸彈背心的恐怖分子劫持了好萊塢的大腕。ISIS是合理的解釋，原因也很容易猜測，這些瘋子憎恨美國以及美國精神，把目標鎖定在好萊塢難道不是最佳選擇嗎？

在這種情況下，“人物”是最不重要的。敘利亞、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有許多基地，裏麵滿是這種孩子，他們巴不得要把自己做成自殺式炸彈，以此效忠自己的王國。

“TRN已經設法獲得獨家視頻片段，片段是受困阿爾菲的人質發來的，”卡羅琳語速非常快，顯得氣喘籲籲，“有些觀眾看了可能會不安。”

希望如此，塞特心想。

“聽我口令，準備切入手機片段，”他說道，“三，二，一。”

主屏幕從工作室切換到了洛維特拍攝的十五秒片段。影片拍攝得搖搖晃晃，考慮到情況，這完全可以理解，這樣反而更有說服力，否則倒顯得缺乏真實性。他每看一遍，就不由得心裏一驚，進而同情洛維特的危險處境。這位導演真是勇氣可嘉。

片段開頭出現的是恐怖分子的背影，他肩膀上的消音赫克勒-科赫MP5槍已經夠嚇人了，炸彈背心更是讓塞特驚恐萬分。塞特也是業界老手了，情況著實非同尋常。

畫麵中，恐怖分子一襲黑色，麵罩、襯衫、褲子、靴子無一例外，他就像一團陰影。畫麵很快從他身上移開，快速掃過人質，然後切換成黑屏。塞特已經吩咐一個小組負責確定人質名單。

“聽我指示切回卡羅琳，”他說，“三，二，一。”

主屏幕重新換成女主播的近景，她嚴肅的表情恰如其分。

“現在我們正在連線直升機上的布萊恩·漢尼根，”她說，“布萊恩，能否介紹一下阿爾菲的事態發展？”

“切到直升機。”塞特說道。

畫麵切換成直升機吊著的攝像機拍攝的場景：警方已經封鎖了街道兩端入口，人群開始在警戒線外匯聚，周圍還有幾輛救護車和消防車。

“警方已經在阿爾菲周圍進行了人員疏散，”布賴恩努力壓倒直升機的轟隆聲，但他的聲音依然像小蜜蜂，“現在炸彈有多大還無從得知，所以警方沒有輕舉妄動，第一時間安排周圍人員撤離到安全區域。”

鏡頭進一步拉近，畫麵中出現了一棟L形低矮平頂建築。這棟建築不甚起眼，是混凝土結構，曆史可以追溯到五十年代，又好像昨天才建成——全國有成千上萬的類似建築。餐廳後方的停車場就與眾不同了，滿是高端車輛：法拉利、賓利，甚至還有勞斯萊斯，價值輕輕鬆鬆過百萬。

“電話快被打爆了。”白人女同性戀說。

“CNN, Fox和ABC都想買洛維特的視頻片段。他們簡直報出了天價。”

“告訴他們，不賣！”

塞特不由得笑了。這是屬於他的時刻，一個扣人心弦的爆炸性新聞。不僅如此，作為一名行家，他深知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是每位記者畢生所祈禱的巔峰時刻。這個故事夠勁爆！

[1]美國中學的傳統，在暑假後的返校節時，由所有學生投票選出品學兼優、人緣好、長得漂亮的學生，即返校日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