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個時候的她對他的了解很少。現在,雖說結婚兩年了,她對他的了解也沒有增進多少。起初,她被他的關愛所打動,他的**雖令她感到驚訝,倒也讓她挺高興的。他對她的體貼簡直是無微不至,時刻把她的冷暖放在心上。隻要是她開了口,不管多瑣碎的事,他都立馬去辦。他總是送給她各種小禮物。當她病了,沒有人能比他對她更關心、更疼愛。一些她覺得麻煩的事,他替她去做了,還會覺得是她幫了他,給了他為她效勞的機會。在她麵前他總是彬彬有禮的。她進到房間時,他會站起來;她從轎車裏下來時,他會伸手去扶她;如果是偶爾在街上碰到她,他會脫帽向她致意;在她離開屋子時,他會起身為她開門;在進她的臥室或是化妝間之前,他總是先敲門。他對待她的方式,不同於吉蒂見過的大多數丈夫對妻子的方式,倒像是把她當成了一同來鄉間做客的客人。這能給她一種愜意感,可也不免覺得有點兒滑稽。如果他的言談舉止能隨意一些,她跟他的相處也能自在點兒。他們夫妻間的**也未能拉近她與他的關係。在**時,他會變得激動、狂躁,甚至歇斯底裏,而且像孩子一般情緒化。

當她發現他有多麽情緒化時,她著實吃了一驚。她不知道他平時的自我控製力是出於靦腆,還是他長久的訓練。在他滿足了性的欲望,她躺到他的懷裏時,這個平日裏那麽害怕說出什麽荒唐話,那麽害怕被人取笑的男人,竟然會說出許多孩子氣的話,這多少讓她有些瞧不起他。有一次,她嘲笑他說了世界上最不中聽的荒唐話,惹惱了他。她感覺到他抱著她的手臂鬆了下來,在悶悶地坐了一陣子後,放下她,一聲沒吭,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去了。吉蒂並不想傷害他的感情,在事情過了一兩天後,她對他說:“你真是個小傻瓜,你說的那些話我怎麽會在意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久便發現,他孤僻,不能跟大家融在一起。他自我意識太強了。在聚會上當大家都唱起歌兒時,沃爾特絕不會跟著大家一塊熱鬧。他坐在一旁,麵帶微笑,似乎跟大家一樣高興,可他那笑容是硬擠出來的,更像是嘲諷的訕笑,讓人覺得他以為這些快樂的人們都是一群傻子。在那種要求每個人都參與的遊戲中,吉蒂的情緒會高漲得像隻雲雀似的,而他卻隻會坐在一邊。在去中國的途中,他們參加了一場化裝舞會,所有人都穿上了奇裝異服,可他說什麽也不穿。他竟會認為化裝舞會很無聊,這令她很是掃興。

吉蒂生性活潑,她願意和人一整天一整天地聊天,天天都笑口常開。沃爾特的緘默令她感到不安。她跟他聊一些閑話,他有時連話茬也不接,這使她有些惱火。她的這些話固然不需要回答,可能回答一下總讓人心裏覺得舒服一些。如果天在下雨,她會說:“這雨下得跟瓢潑似的。”她喜歡他附和上一句:“是的,這雨下得可真大啊!”可他呢,還是沉默著。有的時候,她真想使勁地搖晃搖晃他。

“我說這雨下得跟瓢潑似的。”她又說了一遍。

“我聽到了。”他親切地笑著回答說。

這表明他並不是誠心想得罪她。他不說話,是因為他無話可說。但是,如果每個人都是有話要說時才開口,那麽,過不了多久,人類便會喪失說話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