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艾瑪

我的身體日漸恢複,呼吸也日漸順暢,已經可以獨自起身,行走的時間也有所延長。醫生說我的身體可能需要數年才能完全恢複,我希望自己不要下半輩子都得靠步行器走路。

雖然步履維艱,但我正在慢慢重新習慣地球上的生活。我覺得活著已經是人生一大幸事,更不用說和家人團聚,陪在詹姆斯的身邊。

每天,我都會問詹姆斯任務進展如何,但他總是不願談及任務。我知道他最近經常和福勒見麵,他們在製訂新計劃。我按捺不住想加入他們,無奈我的健康狀況暫時還不允許。

“中途島無人機艦隊有傳回什麽消息嗎?”我問。

“還沒有。”

這支艦隊中兩架體積稍大的無人機配有小型軌道發射器,能夠直接向地球發射迷你通信方塊。但是我們為什麽遲遲沒有收到消息呢?難道它們真的一無所獲?還是說它們也已經慘遭不幸?

“那‘和平女神’號有消息了嗎?”我擔心地問道。

“也沒有。”詹姆斯的聲音很小。

“那有什麽計劃嗎?”

“計劃還不確定,我和福勒在考慮繼續發射探測器。不過資源有限,我們需要了解足夠的情況後再做打算。”

“比如說找到一個目標。”

“能找到最好了,希望中途島艦隊一切順利吧。”

“那有B計劃嗎?”

“暫時也沒有。”

數周在轉眼間過去,我的恢複速度已經陷入停滯。醫生和物理治療師一直在為我打氣,但肌肉集群的恢複遠沒那麽簡單,恢複骨密度更是難上加難。

我試著不去擔憂“和平女神”號隊員們的安危,但根本就是徒勞的。我和詹姆斯談論過,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不知道他們此刻在忙什麽呢?隨著時間流逝,我們越來越少會想起或者談及他們。他們像乘上了一艘小船,慢慢地向落日駛去,船在我們的視野中越來越小,等完全看不到後我們才恍然如夢。

獨自一人在病房時我常感到焦躁不安。這裏沒有電視,大西洋網上的內容我也已經看遍(由當地政府臨時架設的區域網絡,資源有限)。

我得離開這裏。

我要工作。

我要繼續為大家發光發熱。

我和詹姆斯多次提過這一要求,但結果總是一樣:他認為當務之急是恢複身體,好好休養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聽上去就好像按下某個寫著“恢複”的按鈕我就又能活蹦亂跳一樣。我和他說也許工作有助於我的恢複,但討論總是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我們各執一詞,不肯退讓。誰能知道關心有時候未必會讓對方開心呢?

詹姆斯經常和福勒在早上工作,到中午再來看我。今天他的身邊跟著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乳白色的皮膚和清澈的藍眼睛讓我想到了詹姆斯,甚至那種平淡溫和、小心翼翼的說話語氣也和他十分相似。而且,他的眼神看起來和詹姆斯一樣溫柔。

那個年輕人見到我後微微點頭示意。

“艾瑪。”詹姆斯向我介紹他,“這位是奧斯卡。”

“你好。”

“很高興見到您,夫人。”

夫人?我看起來很老嗎?是因為我在病**躺了太久,看起來就像個年老色衰的女仆嗎?看來我不能再躺下去了。

奧斯卡看上去倒是一點也不虛弱,他年輕健壯,平靜的外表之下輻射出強烈的能量。他身上有一種平和,有些奇妙,又深深地吸引著我。

“他就是我幾周前提到的那個人。”詹姆斯說,“那個我必須要去找的人。”

“噢,我想起來了。”

我非常好奇奧斯卡的身份。我第一直覺他是詹姆斯的兒子,照此說來,詹姆斯應該還有個妻子,或者曾經有過妻子,至少是有過愛人,甚至他現在依然心有所屬。根據奧斯卡年齡大小來看,如果真是這樣,那應該在詹姆斯非常年輕時他就出生了。

“他是你的……”我忍不住向他問道。

我故意留了一半沒說,但詹姆斯和奧斯卡隻是無動於衷地看著我,好像被寒冷凍住了一般。

“他是我的……”詹姆斯說到一半也停住了。

“助手。”奧斯卡開心地說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溫和稚嫩,帶點古靈精怪,非常符合他的年輕麵孔,甚至可以說更加年輕。

“對。”詹姆斯緩緩說道,“奧斯卡是協助我研究的助手。”

“好吧,我同樣是詹姆斯的研究助手,還有很多工作等著我們呢,得緊跟上他的步伐。”

奧斯卡轉過去看向詹姆斯,後者說道:“艾瑪,你是我的工作夥伴,不是助手。”

“好吧,工作夥伴,我已經準備好重回工作了。”

“我們已經討論過這件事了。”

“那正好不用說了。”我坐起身準備下床,拿起拐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我要走了,我不需要你的允許,不過倒是需要一下你的幫助。”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對我說:“你可真是難纏,你知道嗎?”

“所以你是答應了嗎?”

“既然這樣了,那我就勉強答應吧。”

“勉強也行。”

我緩慢地走出醫院,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掙紮著走過一片泥潭,考驗著我的毅力。地球重力現在對於我而言就是這樣一種又黏又重的感覺,讓我無處可躲。

醫院外麵的沙地上落滿了雪花,這種棕白交錯的色彩讓我覺得非常美麗。在病房裏,我幾乎每天都可以看到窗外的落雪,但總是會慢慢消失。我好奇也許哪天落雪會不再融化,大雪會不停地下,直至將所有人永遠掩埋。

我的夢想一直是在外星球建立人類殖民地,此時的七號營地看起來有些像腦海裏的場景。眼前的世界讓我感到新奇陌生,但我病得太重,無法投身到新世界的建設中去,這讓我感到非常可惜。我的本性迫使我想為大家奉獻力量,忙碌能為我帶來快樂。

醫院外寒風呼嘯,但不是西伯利亞那種刺骨的冷,倒更像是冬天的紐約市。一陣寒風吹來,詹姆斯用手臂護住我的皮大衣,把我緊緊擁入懷裏,我努力地撐著拐杖保持平衡。

外麵沒有鋪路,隻有一層硬沙。多數建築是白色的拱形結構,頂部安裝了黑色的太陽能電池板,看起來像一隻隻帝企鵝跑到了沙漠棲息,在雪花飛舞下沐浴著陽光。營地中心有幾座用標準模塊造的建築,牆體用的是堅硬的塑料。這裏有醫院、美國中央司令部總部和政府行政大樓,還有一棟名為奧林匹斯的大型建築,裏麵住著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以及僅存的幾個科學組織的成員。

營地周圍分布著大量工廠,外圍地區更有大型倉庫和溫室。倉庫裏儲備的糧食能供所有人吃上一段時間,當倉庫糧食耗盡,溫室裏的農作物還能進行補充,但產量有限,如果太陽能輸出不能及時恢複正常,我們都會慢慢餓死。

多數工廠會對溫室的農作物進行加工,快速為人們生產出食物。其中一間工廠正在建造新的太空飛船,雖然任務細節還未製定好,但大家一刻也耽擱不了。時間緊迫,我們都希望盡快做好重返太空的準備。

一些軍隊車輛和高爾夫推車大小的電動車從我們身邊駛過,揚起了一陣飛雪。眼前這幅畫麵有種說不出的古怪,看起來像是後啟示錄時代的某個邊緣小鎮。

詹姆斯的住所離醫院兩個街區,他問我要不要開電動車代步,我拒絕了。我想自己走路——想向他證明我可以。更重要的是,我想真切感受一下陽光。現在的太陽陰暗曚曨,和我記憶中的那顆恒星相差甚遠,但它是人類唯一的太陽,是我們為之奮鬥的目標。

在路上我兩度累得停下,喘著大氣,用拐杖撐著自己,等臀部的陣痛慢慢消退。我擔心這樣會讓詹姆斯難堪,但我又了解他的為人,我知道他不會介意。他在一邊攙扶著我,如果我的腿最終支撐不住,奧斯卡也做好了隨時接住我的準備。

等到了詹姆斯的住所,我已經累到上氣不接下氣。打開房門,我感覺到前廳一股暖氣飄來,維持著室內的溫度。

裏麵的環境出人意料地舒適。屋內幹淨整潔,裝潢賞心悅目,看上去像一間高檔公寓。地板甚至用了仿木材質,踩在上麵會發出嘎吱聲。室內采用的是開放式設計,起居空間寬敞,鄰近的廚房擺著一張餐桌,不過沒有島台。屋內三麵牆上加裝有輻射加熱器,我在經過時能明顯感覺到暖氣。起居空間地上擺著幾塊厚毛毯、一張沙發和兩張扶手椅。雖然沒有窗戶,但牆上幾塊輕薄大屏幕展示著屋外的景色,高清得讓人真假難辨。

房子內有五間房,三間臥室,一個洗手間,還有一個看上去像是工作間,裏麵擺滿了各種文件。

我很喜歡這個地方。它有家的感覺,我和詹姆斯住在這裏一定會很開心。

詹姆斯將我扶到沙發旁坐下,我疲憊的身軀終於得到片刻休息。

“這裏是福勒安排的,有三間臥室。”

“很完美,我很喜歡。”

“不止這樣。”

我好奇地看著他。

“你妹妹他們原本住在附近的一間營房裏,但我和福勒談過了,可以讓他們一家也搬到這樣的屋子住,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和他們一起住。”

他在趕我走嗎?是不是不想我住這兒?難道是我怕我妨礙到他工作?我知道現在我確實不能很好自理,可能會拖累他的步伐。但我想住在這裏,我想幫助他。

“如果你也這麽想的話。”我小聲地說道。

他猶豫了一會兒,說:“我原本以為……你會想和他們住。”

“不是的。”

“那你想住哪兒?”

我鼓起勇氣告訴他:“我想住在這兒,我想幫助你,和你一起完成‘和平女神’號上的任務。”

我的臥室還自帶洗手間,從隱私方麵看,這比醫院要好多了。

第二天早上,當我在洗漱時,我聽到外麵傳來什麽動靜,一股冷風颼颼地吹進屋內。我聽到猛烈的響聲,像房子被翻了個底朝天。我拿著毛巾走出臥室,看到眼前這幕愣住了。

餐桌和起居室的家具被推到了牆邊,騰出的空間擺滿了鍛煉器材。詹姆斯將這裏變成了健身房。

我知道他的目的隻有一個。

他笑容滿麵地看著我,手裏拿著鍛煉工具,就像推銷員在展廳為顧客展示最新款汽車。

“詹姆斯,這些東西太耗空間了。”

“當然不會。”他正高興地裝著一輛臥式自行車。

我知道自己爭不過他。

等他出門去見福勒後,奧斯卡在家陪著我。這讓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用去幫忙嗎?”我問他。

“我之前去過了,詹姆斯希望我留在這裏照顧你。”

“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這個我知道,不過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各種物理療法技巧,你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事實證明,奧斯卡確實對物理療法頗有研究。他骨架雖小,但實際比看上去要強壯得多。他對我的鼓勵和嚴格都恰到好處,總是能及時為我提供幫助。但他看上去好像一直不會疲憊,也許是我總是累得喘氣的原因,我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正不正常了。

“接下來呢?”我問。

“劃船式,然後休息。”他領著我走到劃船機麵前,“你做得很好,夫人。”

“奧斯卡,你可以不用叫我夫人的。”

“沒關係,注重禮貌是優良傳統。”

看來是得繼續這麽叫了。

在我鍛煉的時候,我喘著大氣向他問道:“你認識詹姆斯多久了?”

奧斯卡眼神恍惚,想了想說道:“一輩子了。”

這更讓我覺得奧斯卡就是詹姆斯的兒子,我一定得搞清楚。

“他是你父親嗎?”

奧斯卡沉默良久,就在我要接著問時他終於開口了。

“如果非得說誰是我的父親,那就是他了。”

這是什麽意思?

回地球途中我和詹姆斯說的話是認真的:回到地球後,我搜索了他,但大西洋網上關於他的信息隻有草草幾行,我也不可能在營地一個個逮住別人問這些事情。我知道奧斯卡也許能給我答案。

休息期間,我坐在餐桌旁擦著臉上的汗珠,奧斯卡在我身後的廚房準備著一些小吃。

“奧斯卡?”

“嗯,夫人?”

“詹姆斯出事的時候,你在場嗎?”

“嗯。”

“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您不知道?”

“不知道。”

“我相信詹姆斯會更願意親自和您說的,夫人。”

“那你能透露一點兒嗎?什麽都可以。”

奧斯卡沒有說話,隻是拿起停表看了看。意思是該繼續鍛煉了。

我又坐上劃船機,將怒火撒在鍛煉上。我知道奧斯卡是為了守義氣,也許他這樣做是對的。但我依然生著悶氣,為什麽他們兩個人都不肯讓我知道這件事?

鍛煉結束後,我喘著大氣又趕緊問:“他為什麽會陷入麻煩?”

“說實話?”

“說實話。”

“他想救一個他愛的人。”

“這不算犯罪。”

“我同意。”

“那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的做法太過極端,威脅要從世界上最具權勢的人手中奪權,但他低估了他們的反應。”

這兩周以來,我們的生活十分固定:早餐後,詹姆斯出門工作,我和奧斯卡在家做康複訓練,午餐,小憩,更多的康複訓練,然後一起吃晚餐。

但今晚不太一樣,麥迪遜、大衛、歐文和艾德琳從門外的寒風中匆忙走進來,手裏拿著預熱好的分配食物。我們自己的分配食物已經擺好上桌,正冒著熱騰騰的香氣。雖然營地分配的食物很普通,但對我們來講已經是一頓豪華大餐,我們坐在一起大快朵頤。自從離開醫院,我就沒有見過妹妹他們。現在我的身體恢複了不少,有點兒忍不住想向他們炫耀一下。雖然我一開始不太樂意,但奧斯卡為我準備的康複訓練的確頗有成效。

不過氣氛沒我想象的那麽融洽。我想告訴麥迪遜和大衛每件事情,但發射任務還有“和平女神”號的遭遇都是最高機密,詹姆斯和我隻能告訴大家任務非常成功,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出於對我的保護和自身的好奇,麥迪遜纏著詹姆斯問了許多問題。我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渴望能聽到我需要的答案。

“你是哪裏人啊?”

“我在北卡羅來納州的阿什維爾長大,斯坦福大學畢業。”

麥迪遜吃了一口土豆泥,問道:“你呢?奧斯卡。”

“一樣。”他輕輕地說道。

“你們倆怎麽認識的?”這幾個字飄在空中,像在他倆中間甩了一張賬單,一時間不知道該由誰埋單。

“工作時認識的。”詹姆斯快速開口,“你們在營地住得還舒服嗎?”

他在轉移話題,這給他爭取了一些時間。雖然大衛嘴上抱怨了一下住的環境,但他和麥迪遜看起來是真的開心。我也為他們感到高興。

“詹姆斯,你和家裏人聯係了嗎?”

“沒有,不過我知道他們沒事。”

在逃生艙裏,他說他有個不願意提及的弟弟。這是他回來後第一次提到他。

“那就好。”麥迪遜停了一會兒,用眼神示意了我一下繼續說,“他們也住在七號營地嗎?”

“沒錯。”

“你的父母呢?”

奧斯卡聽到這句話後瞄了詹姆斯一眼。這是什麽意思?

詹姆斯一邊收拾餐桌上裝甜點的塑料盤一邊說:“他們都去世了。”

“有兄弟姐妹嗎?”麥迪遜又問。

我看得出來詹姆斯不想談他弟弟的事,我立馬在桌下輕踹了她一下。

麥迪遜歪著頭一臉困惑地望著我。

“隻有一個弟弟。”詹姆斯背對著我們在洗碗。

還好麥迪遜沒有再繼續追問。

等他們走後,我偷偷朝工作間裏望去。我看到桌子上亂成一團,上麵擺著無人機設計圖紙、太陽係地圖和小行星帶詳細信息等,牆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麵用手寫了六個名字:哈利、格裏戈裏、趙民、莉娜、田中泉、夏洛特——那些還留在太空的隊員。詹姆斯夜以繼日地工作就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所有地球人。

“不好意思,麥迪遜有時候就是這麽八卦。”

他沒有抬起頭:“沒關係,她隻是想保護你。”

“需要我幫忙嗎?”

“現在不用,謝謝了。遲點兒再說吧。”

“好吧。”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詹姆斯正在起居室,或者說是我的康複室等我。

“想出去走走嗎?”他問。

“當然了。”

這實在罕見,不過我也樂意,也許是他認為新鮮空氣對我的恢複有幫助。

走出門外,我一隻手撐住拐杖,另一隻手攙扶著他。此時正值清晨,營地才慢慢開始熱鬧起來。暗淡的太陽掛在天空,周圍飄著點點雪花,它們像大火撲滅後飄散在空中的餘燼。

“你恢複得挺快呀。”他說。

“還不夠快。”

“似乎現在每一件事都很趕時間。”

他在12A營房附近停了下來,營房的形狀讓我想到了屋頂呈拱形的溫室——像一根白色長條形的槍管一半陷進了沙裏。隻不過因為裝滿了太陽能電池,它的屋頂是黑色的。早餐時間就要結束,人們陸陸續續從營房走出來準備去工作,開始他們新一天的忙碌。

那不是麥迪遜或者福勒的住處,福勒一家人有另外的房子。

“你在找誰嗎?”

“嗯。”

他繼續看著不斷走出來的人群,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說道:“看那兒,穿綠色大衣、戴藍色針織帽的那個。”

那個男人跟詹姆斯差不多高,麵孔和詹姆斯有幾分相似。

“那就是你的弟弟?”

“對。”在一陣沉默後,詹姆斯繼續說,“我每天早上都會來這裏看他一眼。”

“為什麽?”

“這是我能離他最近的地方了。”

“我不懂。”

“他恨我。”

“為什麽?”

“因為我做的一些事。”

我了解詹姆斯心裏有幾條不能逾越的界限,它們像幾堵高牆直聳入雲,別人無法翻越,隻有他自願時才會放下戒備。他的弟弟就是那其中一堵高牆。

我好奇他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雖然這些事情一直困擾著他,但他卻總是止步於此。

我才意識到七號營地裏不止我在療傷。詹姆斯內心有他自己的創傷,看不到也摸不著,但他和我一樣深陷痛苦。

想到這兒我將他的手臂摟更緊了。

一周後,當我正在自行車上做康複訓練時,大門突然打開。詹姆斯提前回家了。我意識到出什麽事了,馬上停下腳邊的動作。

“我們收到信號了。”他喘著粗氣對我說道。

“信號?誰的信號?在哪裏?‘和平女神’號嗎?”

“是中途島無人機,它們又發現了未知物體,非常多的未知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