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克巢縣榮升三品銜

兄弟相見,格外親熱,李鴻章心情大好,叫親兵弄來酒菜,招呼兩位弟弟上桌小飲。幾杯下肚,李鴻章道:“三弟率勇協防廬州,偶爾會進城辦事,見麵還算方便。五弟在磨店守家,來一趟不容易。母親還好麽?”李鳳章說:“家務有大哥和四哥操持,母親隻是拜拜佛,念念經,精神頗佳,二哥不用掛念。”李鴻章說:“母親健旺,是咱們兄弟的大福。”

李鳳章又告知,二嫂和侄女也平平安安,康康泰泰。“隻要平安就好。”李鴻章點頭道,“五弟來廬州何幹?”李鳳章望望李鶴章,笑而不語。李鶴章幫著答道:“二哥知道,咱們帶勇戰長毛,朝廷不出糧,不給餉,最多打了勝仗,獎賞幾個銀子。其實對咱這些圩主來說,打不打仗,隻要隊伍拉起來,就得管吃管喝,還得發點小餉,讓團勇們拿回去養家,不然誰給咱賣命是不是?錢從哪兒來?隻好籌款勸餉。可連年戰亂,民不聊生,財源越來越短缺,就地取財日見困難,隻有另想辦法。”

李鴻章天天領兵帶勇,衝鋒陷陣,後勤糧台接觸得少,不知除就地取財,還有什麽來路可弄錢生財,問道:“打仗就是燒錢,你們有弄錢辦法,還不快快道來?”李鶴章說道:“無農不穩,無商不富,想弄錢,還是離不開經商做生意。”李鴻章道:“兵荒馬亂,有啥生意可做?”李鶴章笑道:“兵荒馬亂有兵荒馬亂的生意。”朝李鳳章抬抬下巴。李鳳章這才說道:“徽人善經商,三哥朋輩裏也有商人,生意都做到了金陵,錢來得比別處還快。”李鴻章打斷道:“金陵為長毛所占,也敢到那裏去做生意?”

李鳳章從容道:“有何不敢?做長毛生意,錢更好賺。長毛兵多將廣,日用消費大,隻要投其所需,輕輕鬆鬆就可賺來大錢。三哥心裏癢癢,卻不能扔掉團勇不管,隻好把我介紹給他朋友,跟著四外收購糧油茶葉布匹和各類日常用品,運往金陵,從長毛手上換取大把銀子。來回跑上兩趟,咱就摸到了門道,幹脆出來一個人幹。其實也不是一個人,三哥投了大錢,才讓我有足夠本金,漸漸把生意做大,現已超過三哥朋友生意規模。”

聽到這裏,李鴻章臉色往下一跌,說:“你們這麽做,不是助紂為虐,讓長毛吃飽喝足,再來攻打咱們嗎?”李鶴章解釋道:“沒二哥說得如此嚴重。咱們不做長毛生意,也自有人做,反正有買就有賣。再說咱賺長毛的錢,沒用來肥自己腰包,都花到了團勇上,不然兄弟們早已跑光,咱也沒法幫著福大人和二哥協防廬州。”

如此道來,做長毛生意也錯不到哪裏去。李鳳章又道:“其實咱與長毛做的都是小生意,大生意全壟斷在洋人手裏。尤其軍火彈藥,皆是洋人供給長毛,那才真叫助紂為虐哩。”李鶴章也強調道:“隻要清軍沒法截斷金陵與外界聯係,誰都可與長毛做生意,包括大量軍火買賣。”李鴻章歎道:“洋人也不是好東西,就知唯利是圖,發咱們國難財。”又問李鳳章:“五弟出入金陵,多少能聽到些有關長毛的事情吧?比如洪楊二賊,他倆有些啥動靜?”

李鳳章道:“說起洪楊兩位賊首,金陵城裏傳言四起,說他們遲早會有鬧翻的一天。”李鴻章道:“洪楊多年患難與共,莫非說鬧翻就鬧翻?”李鳳章道:“聽長毛議論,楊秀清自恃天父附體,老想控製洪秀全,對他吆來喝去。更有甚者,還代天父傳言,逼洪秀全封自己萬歲。倆萬歲同時登台,這戲還唱得下去?”

若如李鳳章所言,洪楊內訌,金陵一亂,無暇顧及別處,安徽頹勢自然會有所好轉。李鴻章一時興奮,頻頻舉杯,與兩位弟弟喝個痛快。喝得差不多,李鴻章想起什麽,對李鳳章說:“五弟常在外麵跑,可否給我留意一事?”李鳳章道:“二哥有事吩咐,五弟全力而為。”李鴻章道:“做生意走南闖北,接觸的人多,見識的事廣,五弟經營買賣時,順便查尋查尋地方史誌和輿圖,能弄的盡量弄些回來。”李鳳章爽快答應:“帶兵打仗,與敵周旋,先了解清楚地方風土人情和山水形貌,自然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李鳳章消息並非空穴來風,不久金陵果然出了大事。攻破南北大營後,楊秀清自恃功高,越發專橫跋扈,趁韋昌輝和石達開出征在外,一再借天父口吻,逼洪秀全封自己為萬歲。洪秀全氣憤不過,密詔韋石兩位,返京收拾楊秀清。韋昌輝早看楊秀清不慣,立馬帶領三千多人,自湖北火速奔赴金陵,與城裏舊部合兵一處,攻入東王府,殺掉楊秀清全家及部眾四萬多人。隨後石達開從江西趕回來,見韋昌輝做得太絕,心懷不滿。韋昌輝心想,楊秀清一死,唯一還敢跟自己叫板的就剩石達開一人,隻有把這小子幹掉,才得消停。當夜帶兵衝進翼王府,逢人就砍,殺得血流成河,隻石達開見勢不妙,落荒而逃。又怕秦日綱有想法,韋昌輝又衝進燕王府,把秦日綱和府裏老少也殺掉。還不過癮,竟率部去圍天王府。幸好洪秀全早有預感,聯合洪家兄弟及東王黨,打退韋部。韋昌輝逃出城外,被人擒住,扭至洪秀全麵前。洪秀全叫人砍下韋昌輝腦袋,送到安慶,請石達開回來輔政。石達開回到金陵,洪秀全又暗自後悔,懷疑他跟楊韋一樣,亡我之心不死,於是事事設阻,處處堤防。石達開年輕,還想多活幾年,辭別天王,出城西行,從此一去不複返。

消息令人振奮,福濟與和春分頭領兵,一個朝東南開拔,一個向西南進擊,準備大幹一場。和春指揮秦定三和鄭魁士兩位總兵,一路所向披靡,連下舒城、霍山、嶽西,隻桐城還在敵手。福濟率李鴻章出廬州城後,知道巢縣不好打,采取先易後難步驟,繞到東麵,快速攻占無為、和州、含山和東關,爾後回師圍攻巢縣。

巢縣依然牢不可摧。架炮猛轟,無奈城堅如銅,無法破敵。掘地而進,又一次次被守軍堵住,到不了城下。守軍還在城外掘了深溝,來回巡查,地下一有動靜,就打洞灌水,淹死不少挖地道的清兵。福濟很惱火,問李鴻章道:“巢縣如此難攻,到底何人把守?”

李鴻章已探明城裏情況,道:“巢縣守將是廣西人,外號黃鐵匠。黃鐵匠沒啥能耐,全靠副將程學啟部署城防,對抗官軍。程學啟乃安徽桐城人,雙目炯炯如豹,人稱豹眼。”

福濟道:“莫非就拿程學啟毫無辦法?”李鴻章說:“強攻不行,隻能先克巢湖長毛水營,再圍巢縣,待城裏彈盡糧絕,守軍自會舉手投降。”福濟說:“此法倒也可行。隻是聽說守軍早備足糧草,三五個月該撐得下去,又如何是好?”李鴻章道:“就圍他三五個月。”

福濟猛搖腦袋道:“不行不行,咱還有安慶要收複呢。”李鴻章道:“安慶不有和大人及秦鄭兩位總兵麽?”福濟道:“倆總兵所領皆綠營老爺兵,沒漕運標兵和團勇參戰,想拿下安慶,沒這等好事。”又說:“西南基本打通,秦總兵正圍攻桐城,鄭總兵則在肥西安民,我請鄭總兵過來助戰,盡快拿下巢縣。”

福濟趕往肥西,鄭魁士二話不說,點兵一萬,望東而來。到得巢縣城外,架好火炮,對著城頭一陣猛轟,炸開兩處豁口,驅兵向前,去登城牆。城下濠深溝邃,士兵搬來長木,搭到壕溝上,再踏木過溝。無奈城頭矢如蜂至,彈似雨下,士兵們挨矢中彈,紛紛落入壕溝,淹的淹死,凍的凍僵,沒死沒僵,也因壕溝太深,沒法爬上來。幾番衝鋒,終於有數十勇士越過壕溝,趕到城下,城牆豁口又被守軍補實,清兵們身無翅膀,飛不上去,隻能幹瞪眼。

如此強攻三天,斷送兩三千兵士性命,依然毫無成效。倒是李鴻章留下漕運兵,配合清兵圍城,自率三山團勇,突襲巢湖太平軍水營,得勝而歸。福濟稍感安慰,說:“長毛水營已破,正好合力攻城,咱們見鄭總兵去。”

鄭魁士身經百戰,打過無數惡仗硬仗,沒把李鴻章放在眼裏,顧自部署夜戰。夜裏火炮一響,士兵們扛著長木,衝到壕溝旁,搭起數道木橋,舍命往對麵衝。城上守軍早有防備,趕緊開槍放箭。清兵人數眾多,雖有中箭中彈落水者,仍有不少越過木橋,衝到城下,爾後迅速分為兩股,一股衝向被火炮炸開的豁口,一股架梯攀城。

城上守軍沒閑著,放過槍,射過箭,又往下推滾木,砸石塊,一次次將登城清兵擊退。鄭魁士親自督陣,清兵沒有退路,前赴後繼,越過壕溝,踩過堆積如山的死屍,往上攀登。眼看快要攀上牆頭,最殘酷的一幕突現於前:清兵一個個掉落下來,撕心裂肺地嚎叫著,又扭又擺,又翻又滾,慘不忍睹。嚎叫聲不絕於耳,劃過夜空,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原來守軍備了桐油,居高臨下,一桶桶往下淋,直接淋到清兵身上。桐油都是燒得滾燙的,燙得清兵焦頭爛額,皮裂肉糊,欲生不得,欲死不能。還有更惱火的,後麵清兵想繼續登城,城牆上全是桐油,不僅燙熱難近,還沾手打滑,根本沒法攀爬。待桐油冷卻,再組織進攻,守軍又故伎重演,逼退清兵。

守軍還有這麽一手,確是鄭魁士沒想到的,氣得捶胸頓足。福濟也唉聲歎氣,想鼓勵鄭魁士收拾殘兵再戰,估計他別無佳法,隻得去找李鴻章。李鴻章說:“咱幾戰巢縣,沒少強攻硬取,皆因守軍太狠,無功而退。唯有圍而不攻,把守軍困死在城裏。”福濟還是不甘心,說:“巢縣久攻不下,和春隻要破掉桐城,自會揮師南下,獨攻安慶。安慶比廬州更重要,安慶之戰咱邊都沾不上,怎對得起皇上隆恩和信任?”

福濟哪是擔心對不起皇上,明明是怕失去參戰安慶機會,對不起自己。嚐過攻取廬州的甜頭,福濟知道能收複安慶,功勞更大,皇上肯定不會薄待,才念念不忘,無以釋懷。這倒也能夠理解,李鴻章安慰道:“咱還是再想想辦法,看如何擺平巢縣守軍。”

福濟一走,李鴻章囑咐劉鬥齋看好帳門,任何人不得入內,然後研墨鋪紙,著手作文。不作詩詞歌賦,不作春秋宏篇,是給巢縣城裏的程學啟寫信。

舞文弄墨畢竟不是攻城略地,應該不難。可不攻城,不掠地,卻得攻心掠誌,也不是想象的簡單。好在李鴻章最懂文章之道,筆力了得。他先分析清軍與太平軍各自優勢和劣勢,闡明最後勝利一定屬於清軍。理由明擺在這裏,清軍背後是經營了兩百多年的大清朝廷和各省官軍,以及雲集響應的地方民團,相比之下,太平軍不過是些烏合之眾,一時興起,席卷江南,卻沒任何根基,打下兩湖,丟掉兩廣,占領江南,失去湖廣,有如猴子掰苞穀,掰得多,丟得也多。最要命的還是洪秀全無王者風範,缺乏遠大誌向和目標,小勝則安,醉生夢死,無以凝聚人心。故看上去太平軍人多勢廣,其實是一盤散沙,一陣風吹雨打,就會煙消雲散。事實是新近金陵內訌,東南西北四王已無一幸存,連翼王也沒法容身,悵然出走,留下天王孤家寡人一個,要謀無謀,要勇無勇,還能苟延殘喘幾天?眼見太平軍氣數將近,不可能成氣候,還抱殘守缺,替他們賣命,值不值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程將軍智勇雙全,善攻能守,若棄暗投明,歸順朝廷,日後足可建大功,立大業,封妻蔭子,名垂青史。

洋洋灑灑寫上兩千言,李鴻章才收住筆頭,重新檢查一遍,更正個別用詞,裝入信封,交給劉鬥齋。還拿出一幅小畫給他,如此這般吩咐幾句。

當夜劉鬥齋喬裝一番,帶著信函,潛入城裏。幾經周折,信函終於到了程學啟手上。程學啟細細讀過,略有所動。卻又患得患失,躊躇半晌,下不了決心。

劉鬥齋沒立即出城,悄悄躲在暗處觀察動靜。見程學啟沒有任何反響,便混入守軍中間,散布謠言,說程學啟見金陵內訌,太平軍大勢已去,忽生異心,聯係城外清軍營中桐城密友,準備裏應外合,開門迎敵,獻城立功。

雖說程學啟具體負責城防,卻隻是守城副將。主將姓黃,桂籍資深太平軍將領,鐵匠出身。黃鐵匠本來對程學啟這個安徽人早有防備,聽到謠言,信不是,不信也不是。為防萬一,還是安排人秘密監視,看程學啟有無反常舉動。劉鬥齋見謠言起效,弄身敵軍衛士衣服穿上,趁夜跑到程學啟住處,往門縫下塞張紙條,然後掉過頭,若無其事離去。

劉鬥齋此舉,自然沒能逃過暗處的眼睛,等他一離開,就有人溜過來,從門縫裏取走紙條,交給黃鐵匠。黃鐵匠見是幅小畫,繪有街衢、裏巷、城門和牆柳之類,有些像聯絡暗語,越發覺得可疑,對程學啟更加防備,連城防也不再讓他參與,真以為他暗通清軍。

程學啟意識到黃鐵匠不再信任自己,懷疑是不是李鴻章送來信函,被人知道,心裏難免忐忑起來。城防插不上手還在其次,還被秘密監視,出入失去自由,心裏已涼半截。又想起李鴻章信中所言,句句不虛,字字在理,漸漸有了去意。

是夜,守軍和清軍對峙兩個時辰,各自休兵歇息。直至黎明,雙方兵將正覺困乏,東門悄然開啟,一彪人馬無聲出城,往南而去。李鴻章正躲在不遠處,將一切看在眼裏,放過南去人馬,帶領馬隊,直取未及關上的城門。潛伏於後的大隊團勇紛紛躍起,一邊放炮開槍,一邊呼啦啦衝過去,往城門裏直湧。福濟漕運標兵和鄭魁士綠營也快速跟進,一時間,城裏城外殺聲四起,炮火連天,熱鬧異常。

天亮時分,清軍全麵攻占巢縣。守軍死傷無數,餘者繳械投降。李鴻章一邊清理戰場,一邊留心觀察城牆,才發現基深磚厚,崇墉百雉,非別處可比。再有程學啟精心布防,督兵死守,強攻硬轟不下,也就不足為奇。正好黃鐵匠換上百姓衣服外逃,被團勇抓獲,扭至李鴻章麵前。李鴻章想起忠泰之死,憤恨交加,下令立即斬首,血祭忠泰。

攻克巢縣,廬州東南成功打通,福濟興高采烈,回駐廬州,上書請功。正值新年來臨,鹹豐擔心江南局勢,麵對滿桌盛筵,筷子都舉不動,得此捷報,情緒高漲,不禁胃口大開,大飽一頓口福。隨即命人擬旨,重賞福濟諸位。李鴻章功不可沒,賞加三品按察使銜。

聖旨到達廬州,李鴻章激動片刻,很快恢複平靜。按察使以上便是巡撫級別,品秩不可謂不高。可按察使銜並非按察使,就像畫中餅,並非香軟可口的真餅,可以飽肚,隻有真正坐到實職位置,才可能有所作為。且時逢戰亂,別說實職難求,就是能補實缺,也坐不安穩,難成氣候。換言之,從按察使銜到巡撫,看去近在咫尺,實際距離相當遙遠。

不過再怎麽說,按察使銜也是一個重要品級,不是南歸參戰,舍命立功,短短四年多時間,想從七品升到三品,絕對不可能。若福巡撫與和春能真誠合作,克安慶,控長江,進而東指金陵,自己從戰有功,升到巡撫級別,希望還真不小。

然憑福濟與和春手裏清軍,外加鬆散民團,想從太平軍主力手中拿下安慶,奪取長江,進窺金陵,又談何容易?李鴻章想起老師曾國藩所建湘軍,自忖已有三品銜在頂,可否說服福濟,奏明皇上恩準,讓自己組建淮軍,先肅清安徽,再順江而下,攻破金陵城門,活捉洪秀全?能建此大功,別說升巡撫,提總督,即使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

想到此處,李鴻章又亢奮起來,走進簽押房,興衝衝道:“感謝福老師抬愛,為鴻章奏獲三品銜。鴻章無以為謝,唯有奮勇爭先,多殺長毛,報答福老師栽培!”福濟笑道:“不言報答,少荃計取巢縣有功,加官晉級,理所當然。”李鴻章道:“巢縣規複,東南打通,下步便是揮師南下,劍指桐城和安慶。”福濟道:“本撫也這麽想來著,正要召喚少荃,商議調兵南征,先助和春打下桐城,再收取安慶。”

“桐城雖有李秀成親自駐守,攻取不易,畢竟兵力不足一萬,鄭秦倆總兵合力圍剿,應該拿得下。”李鴻章分析道,“安慶則不同,為長毛重鎮,地位僅次於金陵,餉足糧豐,兵多將廣,恐怕不是想收就能收,想取就可取。”福濟道:“本撫也知安慶堅固,倉促間不容易得手。少荃有何良策,盡管道來。”李鴻章趁機道:“福老師手裏漕運標兵人數不多,戰力有限;和大人所領綠營師老兵疲,小打小鬧尚可,擔當大任太難;皖省民團訓練不夠,又各自為軍,也不可能有造化。要對付安慶長毛主力,恐怕還得另練新軍。”

福濟疑慮道:“另練新軍?練什麽新軍?”李鴻章道:“鴻章既獲三品銜,該有獨立帶兵資格,福老師可奏請皇上,讓學生效仿湘軍,以三山民團為班底,廣征皖籍鄉勇,創建淮軍,練成鐵血之師,先浩**南進,端掉安慶,繼順江東下,逼攻金陵。”

這個李鴻章,收取巢縣,獲頂三品虛銜,便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仿佛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誰都不放在眼裏,一心想大展宏圖。要麽就是在你福濟手下待得久了,覺得拘束和壓抑,非獨立出來,拉支隊伍,自己單幹不可。想得倒也美,有隊伍就有勢力,有勢力就有地位,有地位就伸得開拳腳,愛幹啥幹啥,一不小心成大氣候,也未可知。隻是你李鴻章想成大氣候,別人卻不想?我福濟漕運總督做得好好的,吃香喝辣,悠閑自在,之所以奉皇上旨意,臨危受命,入主皖省,不就企圖有所作為,日後好提總督,晉閣揆嗎?要有作為,需人手幫襯,放任你李鴻章創建淮軍,獨立門戶,自占山頭,誰幫我料理軍政,支撐局麵?

福濟鐵心不讓李鴻章意圖得逞,話卻來得動聽:“少荃想法不錯,真像曾國藩樣,練成驍勇淮軍,何愁安慶不破,長毛不滅?”李鴻章歡喜道:“福老師答應奏明皇上,準允鴻章創建淮軍?”福濟笑道:“少荃真是急性子,說風便是雨。有風還得有雲,雲聚才能雨至。要創建淮軍,總得有個醞釀過程,豈可倉促而行?”

李鴻章正要問怎麽個醞釀法,衙役送進和春信函,福濟拆開瞧瞧,臉色往下一跌,吼道:“這個和春也是的,把氣往咱頭上撒。少荃你說說,和春可笑不可笑?”

李鴻章展閱信函,才知福濟啃掉巢縣這個硬骨頭,得到鹹豐嘉獎,桐城卻久攻不下,和春心裏不舒服,來函譴責福濟,本事不大,手段高超,連正規清兵,想抽走就抽走,招呼都不打一聲,仿佛他這個江南提督屁都不是。

李鴻章忍不住笑道:“腳長在鄭總兵自己身上,他不願出兵協攻巢縣,福老師還能綁走他不成?和大人這氣也撒得太不是地方。”福濟說:“可不是?當初我也沒逼鄭總兵,隻不過隨便開句口,他就興致勃勃上了路。”

“這也是學生至今搞不明白的,鄭總兵又不歸福老師節製,怎會輕易跟您老人家走?”李鴻章說。福濟頗有意味道:“少荃有所不知,秦鄭倆總兵同時給和大人效力,都想獲取他老人家青睞,難免心懷嫉妒,暗中生隙。正因如此,兩人帶兵離開廬州後,便張飛不服馬超,分道揚鑣,各幹起各的來。開始秦總兵很順手,一鼓作氣攻下嶽西、霍山,誰料竟為桐城長毛所阻,久圍無功,弄得進退兩難。其時鄭總兵則收複廬江、舒城、肥西諸城,和大人想調他去助秦總兵,鄭總兵早知桐城守將李秀成不好對付,猶豫著要不要出兵,正好我邀他赴巢縣打援,他也就巴不得,率部出了肥西。”

福濟所說李秀成,乃廣西滕縣人,原係東王楊秀清手下勤務兵,不過做些端茶送水洗衣之類雜務,沒誰放在眼裏。可這位無名小卒聰明機智,敏捷能幹,漸漸引起楊秀清注意,試著讓他從軍出陣,不想竟足智多謀,能征善戰,天生是個打仗的種。楊韋內訌,秦日綱被殺,石達開出走,洪秀全手下無將,隻好起用李秀成,讓他配合陳玉成,繼續對抗清軍。李秀成還真了得,帶著七八千太平軍固守桐城,一次次打退和春與秦定三數萬清兵進攻。

李鴻章打聽過李秀成來曆,知道其人跟自己有不少相同之處。兩人同為李姓,同是道光三年(1823)生人,同屬勞苦羊命。所不同的是,李秀成已成一軍之將,挑起複興天國大任,自己卻不過弄了個不癢不痛的三品按察使銜,要地盤沒地盤,要武裝沒武裝,隻能寄人籬下,跟在別人屁股後麵東奔西跑,打一槍換一個位置,毫無建樹,實在汗顏之至。也不知哪天才能擁有自己兵馬,與李秀成兵對兵,將對將,幹上幾場,分個你高我低。兵馬又在哪裏?唯一辦法隻有說服福濟奏準皇上,讓自己征召淮勇,編練成軍,以大顯身手。可沒待李鴻章舊話重提,福濟先發話道:“和春對福某有想法,也不好怪他。既然巢縣已下,年後咱們調兵南下,助他攻打桐城,免得他在皇上那裏說咱壞話。”

時值鹹豐七年(1857)初春,剛過完大年,李鴻章跟隨福濟,拉著隊伍,離開廬州,浩浩****向桐城方向進發。鄭魁士在和春一再催促下,也率部來到桐城城外。幾處清兵合到一起,把桐城圍個水泄不通,發起一輪又一輪猛攻。

無奈連攻數日,都沒能破城。欲引蛇出洞,太平軍堅守不出。混亂中,李秀成派人悄悄出城,趕往樅陽,去搬陳玉成援兵。援軍悄然來到清軍後麵,和福兩人渾然不知,還在督兵蠻攻。李秀成見機,大開城門,率軍衝殺出來,裏外一夾擊,清軍無法抵擋,兵敗如山倒。

和福聯手圍攻桐城,本來勝券在握,竟反遭夾擊,大敗而潰,到底是清軍無能,還是太平軍厲害?李鴻章來不及多想,已被潰兵裹挾著,向東逃去。逃至舒城近郊,後麵湧來大隊追兵,密密麻麻,蝗蟲一樣。李鴻章大驚,趕緊往偏僻處躲藏。躲一陣子,聽前邊響起槍炮,太平軍已開始攻城。舒城守兵不多,很快落入敵手。太平軍又往東挺進,拿下廬江,北上去攻廬州。和春與福濟已回廬州城中,顧不得疲憊,糾合殘兵敗將,固城死守。形勢嚴峻,若廬州再破,和福無處藏身,不用鹹豐追究,也隻有自我了斷。

久攻無果,陳玉成與李秀成商量,是否調用分守桐城、舒城、廬江等處太平軍,集中兵力打殲滅戰,非啃下廬州不可。此時李鴻章已回廬州,聯合各圩主,趁夜繞到太平軍大營外,發起突然襲擊。太平軍懵懵懂懂,不知敵兵從何而至,人數多少,隻能胡亂應對。福濟早得李鴻章情報,聽得城外槍炮聲響,打開城門,督師出擊。太平軍腹背受敵,無法組織有效反擊,怕吃大虧,隻好撤退。

陳玉成和李秀成退到舒城一帶,清點人數,損失不過數千,倒也無傷大雅。重新整編就緒,轉而驅兵北上,很快攻下六安、英山、霍邱等地,與數股撚軍勾結一起,大肆掃**皖北和豫西,隻待時機成熟,南下東進,再攻廬州,占領皖中。

福濟與和春不免心驚肉跳,不知如何應對時局。偏偏聖旨送到,令和春離皖東行,以欽差大臣身份,召喚轉戰蘇浙的總兵張國梁諸將,招兵買馬,重建江南大營。同時升浙江巡撫何桂清為兩江總督,加大蘇浙賦稅征收力度,為江南大營提供後勤供給。還說欽差大臣德興阿已攻克揚州,正在重建江北大營,和春務必即刻動身,盡快到任,完成江南大營重建大任,以便與江北大營合作,早日收複金陵。

聞旨福濟心有戚戚,嘀咕道:“長毛撚匪大兵壓境,皇上調走和大人,福某如何支撐安徽?”沒待和春開口,李鴻章先分析道:“楊韋內訌,石達開出走,皇上以為長毛再無戰將,隻等兩位大人打通廬州東西通道,直搗金陵,完成大業。誰知陳玉成和李秀成兩個黑煞星占去安徽大部,僅廬州以東少數州縣暫存清軍手裏。這於安徽一省來說,自然不可樂觀,可綜觀整個江南戰場,又何嚐不是一次難得機遇?難得就難得在陳李轉戰安徽,金陵空虛,缺乏能戰將領,皇上才決定重建南北大營,伺機收複金陵。試想南北大營重建完成,對金陵形成夾擊之勢,洪秀全吃不香,睡不穩,能不召陳李二賊回防?這於安徽自然不是壞事。”

“少荃分析有理,南北大營重建,江南戰場包括安徽局麵自會大為改觀。”和春安慰福濟,“福大人別有顧慮,好好守住廬州,有機會再打幾個勝仗給皇上瞧瞧。”福濟心裏還是不踏實,說:“皇上要重建江南大營,難道不可調別人,非得調和大人不可?”

明眼人不難看出,鹹豐心裏其實也很矛盾。他日思夜想收複金陵,卻又不願漢員來沾這份頭功,顯得滿員無能。但滿員裏能征善戰者沒幾人,唯和春與德興阿還算有些本事,自然隻能調他倆負責南北大營重建,替自己完成多年滅匪夙願。

畢竟不是和春自己要離開安徽,福濟心裏不滿,也不便怪他。好在和春隻帶走部分清兵,留下秦定三和鄭魁士兩位總兵,協助福濟堅守皖省。

不久又聞鹹豐旨令丁憂在家的曾國藩複出,盡快返回江西大營,收取九江,揮師進擊安徽。原來年初曾父逝世,曾國藩回籍奔喪,留下親手帶出來的湘軍,聽任湖廣總督官文隨意調遣驅使,心裏老大不痛快,聖旨倒也來得是時候。可他仍窩在湘鄉,遲遲沒有動靜。聖意好懂,叫你穩定江西,進攻皖省,無非拖住陳玉成和李秀成,好讓和春與德興阿全力重建南北大營,收取金陵。鹹豐潛意識裏,湘軍再有能耐,也隻能當當配角,跑跑龍套,殲滅太平軍老巢頭功隻能交給滿員來拿。湘軍可利用,但不能任其發展壯大,甚至收複金陵,功高鎮主,尾大不掉。鹹豐這點心思,瞞不過曾國藩,他連連上疏,請求在家終製。

聽說曾國藩無動於衷,福濟急得不行,對李鴻章說:“曾國藩啥意思嘛,皇上看重他,再次破例奪情,請他出山,他還要不識抬舉,裝腔作勢,就不怕得罪皇上,咎由自取?”

李鴻章清楚,福濟不是擔心曾老師得罪皇上,是害怕安徽無援,廬州不保。至於曾老師意圖,自然不是不想出山,是暗示皇上,要我出山也行,總得有所表示,給個巡撫總督的幹幹,不然要錢沒錢,要糧沒糧,這仗怎麽打?

鹹豐也知曾國藩意思,正猶豫要不要給他加官晉爵,南方喜訊頻傳,湖廣總督滿大臣官文和湖北巡撫胡林翼調度彭玉麟、楊載福、李續賓諸將所領湘軍水陸兩師,收複湖北和江西大片失地。鹹豐直樂,心想沒你曾國藩,滿員不照樣指揮湘軍打勝仗麽?於是順水推舟,準允曾國藩繼續在家守製。氣得曾國藩直吐血,隔空大罵胡林翼和彭玉麟逞能,壞我大事。

得知沒有曾國藩,湘軍也連戰連捷,福濟大喜過望,暗想湘軍踏平湖北和江西,下步就會進攻安徽,廬州可保無虞。還沒喜夠,親兵急急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不好啦,福大人不好啦!”福濟吃驚道:“說清楚,到底啥不好啦?”親兵吐著粗氣道:“剛才前方來報,秦總兵與鄭總兵兩軍打了起來,打得還挺厲害。”

原來桐城之戰大敗,和春一直咽不下這口惡氣,離開安徽時留下數萬綠營,交秦鄭兩位總兵統帶,以伺機攻克桐城,以雪前恥。時值太平軍調兵北上,串聯撚軍作亂,皖中兵力有限,倆總兵分頭並進,去攻桐城。不想兩部碰到一處,不思克敵,竟為爭搶糧餉發生火拚,大打出手。往救舒城的太平軍殺回桐城,裏應外合,幾乎全殲混亂中的清軍。

聽到這裏,福濟肺都氣炸,大罵秦鄭兩位混蛋,眼看桐城可下,竟自毀長城。靠這樣的綠營兵,又如何打得過強大的太平軍?再這樣下去,安徽還能有救?自己小命隻怕得丟在這鬼地方,再也回不到北方去了。李鴻章也很震驚,對福濟道:“福老師已經看到,這就是綠營兵,大敵當前,命可以不要,糧餉先搶到手再說。”福濟歎息道:“國家不惜血本,養活綠營兵,唯指望他們保衛國家,就這種德性,哪還靠得住?”

“湘軍在湖北和江西連戰連捷,安徽綠營卻丟城失地,自相殘殺,福老師不覺得有些諷刺麽?”李鴻章嘴上說道,心生衝動,又想重提組建淮軍的老話。卻聽福濟道:“綠營指望不上,隻能盼湘軍早日東來,挽救皖省頹勢。”李鴻章道:“石達開英勇善戰,兵多將廣,好像沒有馬上離開鄂贛跡象,湘軍一時隻怕到不了皖省境內。”福濟可憐兮兮道:“那又如何是好?”李鴻章道:“就目前形勢來看,恐怕隻有一個辦法,或許還算可行。”福濟盯緊李鴻章道:“什麽辦法,少荃先說說看?”

想起在福濟麵前碰過的釘子,李鴻章變得猶豫起來,不知該不該開口提淮軍二字。提也白提,福濟絕不會答應。道理明擺著,你在他手下幹,是他的人,幹出啥成績,小功勞歸你,大功勞歸他,一旦獨立建軍,你就成為其競爭對手,說不定還會蹦到前麵去,肯定是他不樂意看到的。屁股決定腦袋,屁股怎麽轉,腦袋就會跟著怎麽想,誰都不可能例外。

李鴻章越不吱聲,福濟越急,道:“到底啥想法,少荃倒是說呀。”李鴻章道:“綠營靠不住,隻好靠自己。”福濟說:“別拐彎,直說就是。”李鴻章咬咬牙,道:“還是那句話,請福老師奏請皇上,讓學生自己組建淮軍,練成湘軍一樣的勁旅,何愁對付不了李秀成?”

福濟望望李鴻章,沉默片刻,才半開玩笑道:“少荃啊,你還要組建什麽淮軍?為師手裏兵將你可調遣不說,還有令弟和各圩主團勇,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想想不是你的淮軍又是什麽?隻不過名義上不叫淮軍而已。”

各圩主各自為軍,出於保衛家園目的,戰急召來助戰,戰畢便作鳥獸散。也僅僅助助戰,要他們舍命為朝廷出陣,絕無可能,助戰桐城時民團表現就是明證。奏請皇上組建淮軍,意義則完全不同,叫奉旨練兵,屬於真正意義的武裝。還有合法糧餉來源,足可長遠發展,不斷壯大,而不同於普通民團,飽一頓饑一頓,聚一陣散一陣。

李鴻章這點想法,自然瞞不過福濟。一旦練出淮軍,手裏握有自己武裝,這小子就不會再受製於人,包括你福濟。既然如此,又何苦鹹吃蘿卜淡操心,為其奏請皇上?萬一皇上見安徽無可用之兵,準李鴻章組建淮軍,把你福濟扒到一邊,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兩人各動著心思,屋裏空氣似乎都已凝固,讓人窒息。半晌,福濟像過意不去似的,好言安撫道:“少荃有心組建淮軍,為國效力,自然是大好事。無奈皖省大亂,秦鄭火拚,為師焦頭爛額,無暇他顧,騰不出時間和精力,給皇上擬折。可否稍緩緩,待為師處理好手頭急務,再靜心琢磨此事?組建淮軍,不是小動作,總得有充分理由,才可能說動皇上,否則讓皇上產生什麽想法,豈不事與願違,適得其反,你說是不是?”

福濟無意玉成你,多說無用,李鴻章悵然出門,回了住處。躺到**,眼望天花板,想起回籍近五年,四處奔波,出生入死,毫無建樹,僅謀了個當不得飯的三品按察使銜,心情不免格外沉重。更有甚者,父親逝世,孝沒守完,就應召出征,一副舍我其誰的樣子,好像缺了你,天就會塌下來。誰知事與願違,到頭來竟落得忠不忠,孝不孝,兩頭不著調。

由這個孝字,李鴻章又生出另一樣想法。皖省情形不容樂觀,再跟福濟待下去,也成不了氣候,無以盡忠,幹脆拍屁股走人,回家守製,盡盡孝道也好。

改日去見福濟,欲道出肚裏想法,又覺剛提組建淮軍未獲同意,回頭就要求回家守製,顯得太唐突,像故意負氣使性似的。再怎麽說,福濟於你也有知遇之恩,不是他保舉,你不可能三年連跳三級,躥升三品,此刻安徽形勢不妙,你逼人太急,也不厚道。

李鴻章把話咽了回去。過上幾天,準備舊話重提,滁州等處匪情瀕發,福濟無兵可調,派李鴻章召集肥勇,前去解圍。李鴻章不甘不願,卻還是說服三山圩主,隨自己進發滁州。所幸隻是小股太平軍騷擾,經不起肥勇橫衝直撞,很快四散不見。

解救滁州回來,福濟擺上盛宴,款待李鴻章。趁著酒意,李鴻章逮住機會,開言道:“三年來靠福老師鼓勵和栽培,學生小有長進,敬福老師一杯。”

福濟打著哈哈,喝下杯中酒。心裏不免嘀咕,這小子好像有一陣子沒再這麽客氣,是不是又要重提組建淮軍老話?為穩住李鴻章,福濟變被動為主動,爽快道:“為師已考慮清楚,準備奏報皇上,讓少荃盡快組建淮軍。”

兩次請建淮軍,都被搪塞過去,李鴻章已心灰意冷,準備回家為父終製,豈料福濟竟自動提及淮軍二字,實在令人意外。隻聽福濟又道:“正如少荃所說,靠人不如靠己。皇上全力打造南北兩大營,沒法兼顧安徽,安徽事隻能咱們自想辦法。湘軍創建以來,不僅光複湖南,還在鄂贛取得輝煌戰績,少荃若效法湘軍,打造出支勁旅,安徽定然大有希望。為師立即擬折稟奏皇上,授少荃編練淮軍權,皇上考慮安徽和江南大局需要,自會準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