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近來，如皋縣城裏發現了一個穿洋裝的青年，據識者傳說，這就是顧摯先生的兒子，由漢口回來的共產黨顧玉聲。在顧家埭得了這個消息的明天，顧摯先生便得了這樣的一封來信：

父親：

我已由武漢回鄉，現住如皋城內登瀛旅舍。缺錢，請派人送來洋四五元，兒即回家視親也。謹請福安。

兒玉聲謹稟

顧摯先生得了這封來信，躊躇得很久，結果仍然去請龍二老爺指教。

“二叔，殺頭的回來了。”顧摯先生一麵說一麵將那封信給了龍二老爺。

“真回來了麽？”龍二老爺很驚訝。拿過那信來看著。

“回來了，住在旅館裏。”

“你不能送錢呀！”龍二老爺看完了那封信，“共產黨，這還了得！最好去報官，不承認你有這個兒子。”

顧摯先生正在躊躇，二少爺很慌忙的走了來。

“顧摯先生，快回去，快回去，警察到你家裏去了。”

“唔？有這事嗎？”龍二老爺的麵孔轉了灰色。

“來……來了嗎？”顧摯先生也嚇呆了。

“來了，來了，有人說，你躲在我家裏，你快回去……”二少爺很惶恐的說，一麵用手去拖顧摯先生的衣服。

“快出去，快出去，”龍二老爺聽了二少的話，灰色的臉更難看了，“大禍別要惹到我家來。”

“可是，這怎麽辦呢？”顧摯先生移動了腳步，卻沒有向門外跑。

“回去，回去，”龍二老爺說，“隻有直說，告訴警察你兒子所在的地方，不承認你有這個兒子。”

顧摯先生走出了龍二老爺的大門，便遇到了警察——一個胖子，一個麻子。

“你的少爺呢？哈哈！”胖子警察說。

“我沒有這個兒子……”

“那裏？沒有這個兒子，他會寫信給你？”麻子警察說。

“我……他……他住在如皋登瀛旅館，你們捉……他去……，我沒有這個兒子……”

顧摯先生走到家裏，家裏坐了八個警察，才知道是南京檢査了有他兒子的信件，派人來拘捕的。顧摯先生用去了十六元錢，胖子警察才說道：

“總之：顧玉聲是你的兒子，這是你不能否認的，不過，現在這樣說，我們進城捉了他，與你就無關係了。要是捉不到，你還是要負責的……”

“對，這話對……”在旁邊看熱鬧的人這樣回答。

“噯！是吧？”胖子警察又這樣的拉長了喉嚨。

警察走了，進城去了。

第二天，就聽說顧玉聲捉到了，並且押到南京去了。

“要殺頭的，這一定是要殺頭的！”龍二老爺這樣的說。

“唉！還了得？到我們家鄉來共產共妻……嗬！殺頭真是痛快……”龍二老爺又如此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