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群眾正在熱鬧，挖龍二老爺的屁眼，龍二老爺在叫“哦呀……天哪……”的時候，有人叫道：

“哦！大老爺來了，大老爺來了，這才是老爺呢……”

所謂大老爺，是我們顧家埭的“貢生”，聽說他還和薛福成到過外洋。他，在群眾認為是一個善良的老爺，因為他在外做官，不大常來村裏，而且他不敲窮人的竹杠，所以窮人便稱他是個“好老爺”。

大老爺是很瘦弱，胡須很長的人，聽說他的鴉片癮比龍二老爺還大呢。他來到天井裏，龍二老爺的屁股已經挖得出血了，大概鴉片癮又來了吧，躺在地上喘氣。不過大老爺到後，群眾便也肅靜了，鑼聲炮竹聲都已停止，有秩序了，不“挖屁眼”了。而大聲呼：

“這才是老爺，這才是老爺！”

龍二老爺由丫頭們抬進房去，劉四也由王二等，抬進了煙榻。

大老爺第一句話就說道：

“大家要‘客客氣氣’的……”大老爺沉著麵孔，在抹著長胡子，顯然也有些恐懼。

“老爺怎樣說我們就怎樣做。”群眾回答。

“你們是為了馬三瞎子的事來嗎？”大老爺的聲音很和氣。

“是的，是的！……”

“現在是這樣，……”

“老爺怎樣說，怎麽好。”

“馬三瞎子被打傷了，鬧也無用，現在這麽著，由龍二老爺給五元的醫藥費，醫好了便算了事，醫不好由龍二老爺給二十畝田抵命……”

“龍二老爺這樣大的家私，惹一條‘人命’，隻二十畝田呀？”群眾抗掙著說。

“要三十畝，要三十畝……”群眾中又有人這樣說。

“好……”大老爺拉長了喉嚨，“依了你們，馬三瞎子要是死了，給三十畝田抵命……”

“好的，好的……”群眾很得意。

“醫藥費五元太少，要十元……”群眾中又有一個人說。

“也好，十元，就十元。”大老爺真是好人。

於是，馬三瞎子的哥哥馬大麻子，在大老爺那裏領了十元，群眾得了勝利，打倒了老爺，很痛快的向著自己的茅屋走去，賭棚走去。期間，龍二老爺的三位兒子也流著眼淚從大老爺家中走回來。

一場大熱鬧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