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汀泗橋的敵人已經退卻，鐵道橋梁完全被敵人毀壞。葉子便沿著鐵路步行過去。

時候已在夜間，灰色的蒼穹，灑著陣陣的細雨，狂風陣陣的吹刮。汀泗橋的附近都是荒山，兩邊是很大的河流，鐵道上躺著很多的死屍，還有些重傷的士兵躺在風雨之中的山旁呻吟。

“哦哦！我可憐的兄弟，你們為了幾塊大洋便賣去了你們的自由和生命，流血斷頭去保障著你們的大帥，你們為什麽不轉過頭來？你們為什麽不殺掉在那裏吃你們的血，吸民眾的血的大帥？”

隊伍行到深夜，雨也落得大了起來，葉子們身上的衣服完全浸在水裏，他們才找到一個躺著很多為保護他大帥而喪身了的可憐兄弟們死屍堆滿著的車站，他們便暫時在這裏住下。

前方正在劇烈作戰，槍聲聽得清清楚楚，窗外的雨下如注，葉子的腿已疲困異常，他在地上躺下，睡夢中，他呻吟道：

“我前方作戰的兄弟，我希望你們的血是為著被壓迫的階級而流，是為著現代社會製度壓榨下普羅列塔利亞的殘骸而流，假使你們的死，是受了軍閥的欺騙，為了少數的特殊階級，那你們的死是無意義的死了！”

第二天的清晨，天穹仍然布滿了黑雲，絲絲的細雨仍然在漫灑，葉子們又衝過了雨點沿著鐵路向前行去。

敵人又已退卻。在途上葉子遇了兩個傷兵，他們談起話來。

“哦呀！你傷得很重。”葉子說。

“……別要緊，我們是為了民眾，死了我們少數，救了我們的多數，死是我們願意的。”傷兵甲在灰色的麵孔上露出苦笑。

“在前方很苦呢！”傷兵乙說，“敵人向我們猛擊，炮火非常利害，我們已在包圍的形式之中，後方不能送飯來，我們餓了兩天。”

“你們還是打的勝仗。”

“勝仗，”甲兵說，“我們最後衝鋒上去，敵人便散了，我們打了勝仗。”

葉子在袋裏拿出一罐餅幹，送給了兩個傷兵，傷兵便由幾個農夫挑到後方去了。

距F城還有三十餘裏；隱隱地聽得大炮的震動聲。葉子們知道前鋒已到了F城了。

又行了三個鍾頭，前方的炮戰非常劇烈，敵人對葉子們的隊伍射了三炮，一炮在葉子右側前八十咪達[2]，落在水裏，掀起了水中的高波。一個炮彈落在後麵，傷了一匹馬，一個炮彈落得很遠了。他們知道了敵人正在死守F城，前鋒的部隊都在城外。

他們政治部設在敵人炮彈能打壞的地方。這時，政治部有好多要做的工作，慰勞傷兵，慰勞被損害的農民……。

部隊準備今夜攻城，他們預備了爬城的扶梯，這都是由政治部在農民家裏買來的。農民對他們也很熱心，提水送到前方，報告敵人的消息……農民很渴望於革命軍給他們今後生活改善的保障。

在黑夜，葉子們，挑夫們，將扶梯送到子彈紛飛的前線上，他們給敵人打死了一個同誌，打死了一個挑夫。

F城外的劇戰連續地演了三夜，死傷了很多的官長，死傷了很多的兵士，F城下堆滿了爬城兄弟的死屍，F城仍然沒有攻克。但H鎮已飄**了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幟，政治部也就移到H鎮去了。政治部的地址是在劉家花園，聽說是從前吳大帥所住的地方。

H鎮是一個工人的區域，有幾十萬的產業工人，葉子們便在這方麵活動起來。幾月以來的北伐隻看見軍事長足的進展，沒有黨，沒有民眾，Kmt的危機已在這個潛浸著在了。因此，積極發展群眾，這是一個重要的工作。H鎮的工人階級，久處於軍閥的鐵蹄之下，現在他們看見革命軍來了，他們興奮的熱度達了沸點，他們自動的起來組織工會，他們自動的起來實行經濟鬥爭，二十天以內便組織了數萬工人在革命旗幟之下了，革命是為了改變社會的組織，隻有工人階級才能擔負這一個責任。

F城圍困了一個多月，城內的人都幾乎完全餓死，士兵已感著了疲困，所以到了現在F城被攻破了。葉子們又到F城去，在F城組織工人，F城，H鎮，Hi鎮，三鎮的工人，都有了一條生路，向著光明的道路去走。

在這裏，葉子遇著幾件偉大的，他所企求的正義的真理的征芒偉人的十月革命紀念節到了。這一天，是西方工人的紀念節，是東方工人的紀念節，是全世界普羅列塔利亞的紀念節呀！在這一天，全世界的普羅列塔利亞，將要舉起了他們的左手，而高唱著國際歌，高呼著世界革命成功萬歲！H.F.三鎮，在這一天，舉行了一個群眾大會。在攻克F城時，他們也開過聯歡大會，但是，那有今天這樣的熱烈，今天，天空中飄揚了紅旗，會場上掛著馬克思，列寧，盧森堡，李卜克拉西，世界革命領袖們的照片，場上都是一些短衫，破帽的工人階級，他們一個個麵孔上現著希望，和勇敢的情調，他們一陣陣的送出國際的歌聲，他們歡呼，他們跳躍，他們紀念著他們這偉大的紀念日。

街上都是紅色的標語，紅色的旗幟，紅色的傳單積在地上有二三寸，他們唱歌，他們歡呼，他們遊行，革命的精神充塞了這紅色的鎮市。

革命的隊伍裏隻有工人，他們是普羅列塔利亞的前鋒！哦哦！這十月革命的今天，東方的工人和西方的工人他們遙遙的握著了手，他們鞏固了普羅列塔利亞的陣線，將來毀壞這資本主義的社會就是在他們——普羅列塔利亞的他們。

葉子的精神緊張起來，他張望著血眼，對這普羅列塔利亞們表示著敬意。

又是秋意珊珊，樹葉兒飛落的時候了。葉子近來，變成一個嚴肅，果決，剛毅，耐苦，努力於普羅列塔利亞的革命的人。他的生活完全是這樣，是與工人階級融化了。

H鎮的工人團結了起來，他們自動的起來經濟鬥爭，葉子也在這裏很熱心的鼓勵他們的工作，資產階級的先生們，都降投在赤色恐怖之下了。政治部，葉子日常是不大去了——因為他在政治部是擔任的社會工作。

H鎮除了灰色的軍隊以外，是工人階級的。同時，鄉村間的農民也起來了，他們與地主豪紳奪取著土地。

受現代社會所摧毀的殘骸們呀！我們準備著複活的火花！

也自然，一個受了現代社會所摧毀的青年，可在艱難苦痛之中，想找出一個正義的，光明的，幸福的世界，他跑進普羅列塔利亞群眾中去的事跡一種不妥協的精神也是當然的趨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