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雲四起 火中取栗

世紀花藝園,快九時的功夫,一輛藍色的工具車載著幾位安裝工人,車停在園中心的展廳門口,跳下車的帥朗指揮著幾位工人把一副剛剛做好的不鏽鋼噴繪圖案放到了展廳門口的顯眼位置,給平果介紹的這幫哥們撒了一圈煙,安排著上車走人,回頭再看,那叫一個誌得意滿。

啥呢,這麽樂嗬,自然是那幫讚助的冤大頭了,飛鵬飲業、華泰汽貿、四方建築、金伯利首飾行、家家樂餐飯連鎖……排了一溜冤大頭,怎麽看怎麽讓帥朗覺得還是跟上警察叔叔好混,人情送出去,錢進自己口袋,兩頭落個好的事,還真不像昨天那麽多。

“擺的什麽呀?”有人在身後說話了,帥朗一回頭,眼一亮,心一跳,嘴一哆嗦,看到小學妹披散著頭發沒梳大辮出現在眼前了,也是剛來,帥朗眼睛看著小學妹沒有移動,隻是指指噴繪圖:“自己看,找了幾家的捧場的。”

於是王雪娜好奇地看上了,這當會兒,帥朗心裏有點打鼓,賣拓片宰了秦格菲一家夥很讓學妹看不慣,之後又有方卉婷和她小話說了不少,是不是談到自己有生活作風問題還真說不準,不過看樣子……很清純很萌的樣子,好像不像生氣,好像也不像有怨,好像……好像冬天還沒過動,春天已經來啦,要不四周這麽如此明亮,如此怡人以及如此溫暖呢?

“哦,除了姨夫的公司,這些都誰呀?”王雪娜問,回頭問了下,話音卡住了,看到了帥朗狀如癡呆伸著舌頭,不自然地咬著手指,那樣子仿佛小屁孩看到了滿眼的糖果那種饞相,逗得王雪娜璞哧一笑問著:“你發什麽呆?”

“啊?我沒發呆……那個,雪娜你怎麽來了?”帥朗掩飾著說道。

“今天隻有一節大課,我請假了……我爸有課來不了。”王雪娜站直腰了,隨意說了句,這倒忘了剛才的問題了,隻是怪怪地看著帥朗,眼神一怪,帥朗心裏砰砰直跳,兩個人四目相接,仿佛都有話要說。

“那天……”

兩個人相視時,幾時同時迸了口,都一愣,然後都笑了。

“你先說。”帥朗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把發言權移交了,王雪娜忸捏道著:“沒什麽,那天……不該懷疑你啊。方姐告訴我了,這錢不是你拿走了……”

“當然不該懷疑我了,你看我像見利忘義,要錢不要臉的人嗎?我要是那種人,我還至於把一百萬拿出來辦這個金石展覽。”帥朗很正色地,恬不知恥地往自己臉上貼金,現在學乖了,碰上浪點的妞,你越壞越惹人愛,不過碰上這號忒正統的,就不能表現的過於無恥,盡管自己很無恥。

果真奏效了,王雪娜笑了笑,埋怨著帥朗:“那你不早告訴我。”

“不告訴你當然是有理由的……對了,方姐還告訴你什麽了?”帥朗旁敲側擊著。

“她說這是個什麽案子……一直在尋找一個懂金石拓片的詐騙犯,正好就借辦展覽這個機會一起都作了,她說你是幫警察辦事的?”王雪娜詫異道,看來不一定相信帥朗,不過肯定相信方卉婷的,那天警官證一亮,自然容易取信於人了。帥朗一聽,又打蛇隨棍上了,很不在意地道著:“你都知道了啊,那就省得我解釋了,我這人從小就急公好義,嫉惡如仇,一直以來咱很低調的,這麽點小事,我都不好意思告訴別人……當然,這裏麵有點假私濟公的意思,主要是幫幫你,幫幫老爺子,發揚發揚咱們的傳統文化,警察就搭個順風車呢,我就答應了,這事怨我,沒提前告訴你,可是當時咱確實不知道還真有不識貨來買不是?”

幾句寥寥,把自己歸到了正人君子,助人為樂的行列,王雪娜對這個似乎根本沒有懷疑,反而關心道:“那個騙子抓到了沒有。”

“暫時沒有,過來,我告訴你……”帥朗拉著小學妹,悄悄蹙在樓角,小耳附耳道:“展廳後兩輛車,車上全是警察,對這兒布控著呢。”

“啊!?是嗎?我說那些天你買那麽多盒飯。”學妹的眼睛瞪圓了,很驚訝。

“可不,那幫牲口能吃著呢,不過都是全副武裝的警察,人家能吃也能幹不是?”帥朗又唆道。

“哦……”小學妹嘴訝異成“O”型了。

“看過美國大片沒,其實咱們中國警察抓人比老美還牛掰,隻要嫌疑犯一出現,馬上就是廳後兩個方向包抄,門口圍堵,那叫插翅難逃噯。”帥朗又說著,比劃著,示意著園門口兩輛不起眼處的車輛。

學妹更驚訝了,自然是深信不疑了,這些天總能見到點陌生的麵孔,而且也知道展廳保安本身就是警察,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類事件,此時倒真有點激動到心跳的感覺了。

拽了把,警察牛B不牛B,帥朗倒牛B上了,那形象在學妹的眼中頓時高大了幾分,不過這個時候,帥朗心裏多少還有點疑竇的,趁著小學妹思維激動的當會兒小聲問:“對了,雪娜,那天,方警官還跟你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呀?就說讓我保密。”王雪娜很萌很懵然地說道。

啪唧……帥朗一拍額頭,咧著嘴,一副上了惡當的心情,現在知道方卉婷根本就沒問,敢情就是空穴來風,詐自己呢……後悔呀,那個後悔呀,帥朗悔得腸子都青了,當時隻要堅持一秒鍾,說不定馬上就把方卉婷感動了,媽的,最後露餡,帥朗暗罵著自己沒出息,專業的忽悠老被方卉婷那業餘水平捉弄。

“你怎麽了?”王雪娜揪了揪帥朗,很關切地問。

“哦。”帥朗驚省了,一低眼,那眼睫眨上,烏溜溜的黑眼珠動著,小鼻尖微微翹著,讓帥朗登時**心大作,一轉眼,嚴肅了,嚴肅地說著:“這個方警官難道沒告訴你,現在這個區域很危險嗎?”

“沒有啊。”王雪娜道。

“太不負責任,回頭我說說她。對了,還有將近兩周才結束,你得一千一萬個注意啊,萬一有不對勁的地方,馬上往後麵的車裏跑,那的人會接應你的……盡量不要來,明白了沒?”帥朗解釋著,王雪娜點點頭,很感激地道著:“嗯,知道了……我爸也說了不讓我來,這幾天人也不多,差多點快到月底就收場了,反正現在我爺爺很樂嗬,完成了一樁大心願……對了,我爸說你什麽方便,我們全家請你出去吃一頓,聊表謝意。”

“那好啊……不對,也不好。”帥朗的臉一時三變。

“為什麽?”學妹很萌,開始被帥朗圈到思路裏了。

“我痛心呐,謝吧我不在乎,不過不能懷疑我吧?你說前兩天,你居然懷疑我辦這個金石展是為了給自己斂財,讓我情何以堪呐?”帥朗摸著心口,痛不欲生地說著。一說這事,王雪娜撅著小嘴,很難為地憋出一句來:“那……對不起啊。”

“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對吧,我也知道你喜歡我,我們心靈之間不能有這種芥蒂和雜質啊……你說對不對?”帥朗眯著眼問。

“嗯,人家知道了……”王雪娜不好意思地擺擺身子。帥朗終於按捺不住獸性大發了,拉著小學妹說著:“來來,我有句悄悄話告訴你……”

“什麽話呀?”王雪娜機械地跟著,不解地問著,一前一後,幾步被帥朗拉到了展廳十幾米外,半人高的冬青叢後,就見得帥朗警惕地四下看看沒有監控,這才神神秘秘地道著:“知道不知道,2012世界末日就要來了?”

“什麽?你信那個呀?”王雪娜詫異了。

“萬一是真的呢?難道你不擔心?”帥朗正色問。

“既然世界末日都來了,都毀滅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王雪娜倒想得開。

“是啊。”帥朗正題上來了,很替人分憂地關心著:“你說世界末日都來了,到時候你連男朋友都沒有,連和男朋友那個那個都沒有,我擔心你到時候遺憾呀?”

“啊?”王雪娜嘴一張,愣了,旋即明白了帥朗那個那個的意思,撲哧一笑,小拳頭使勁擺了幾下,然後咯咯笑著,又踢了這貨一腳,邊打邊笑罵:“你討厭……真討厭,就知道你沒正經話。”

“誰說沒有……那咱們現在就那個那個,免得我擔心你遺憾……”帥朗笑著,捉著學妹的小手小胳膊,作勢一抱,可不知王雪娜是半推半就,還是猝不及防,冷不丁被帥朗抱了個滿懷,剛要掙脫的時候,帥朗一附身,濃眉大眼立現地眼前,在這一刻,王雪娜意外怔住了,似乎還有點躊躇,似乎對於近在咫尺的人還有點猶豫,僅僅是一刹那的猶豫,猛然間覺得兩片狂野、熾熱的唇貼上來,而且這一次,沒打沒鬧,學妹高高的掂著腳尖,吊著帥朗的脖子,很青澀地回吻著。

哦喲喲喲……帥朗那個美呀,美得冒泡、美得發燒,美著抱著嬌小玲瓏的學妹一個勁吮、一個勁搓,吮的是嚶唇小口,搓得是柔肩小蠻腰,淡淡的體香如何高度醇酒,把帥朗聞得暈暈乎乎。

“你討厭,不許摸我衣服裏。”小學妹後仰著,躲開了吻,在帥朗的耳朵上擰了一把,臉紅的通透,不自然地扭著身子,是帥朗的鹹手伸進去了,帥朗小聲道:“我情不自禁了。”

一說一笑,又把不自然地學妹攬著,繼續這個來之不易的吻了,小學妹仿佛初經人事,青澀中,有點不自然地迎合著帥朗的吻,有點生澀地偶爾回吻,吻得很動情,吻得很甜蜜,漸吻漸酣之時,不料同樣動作又出來,小學妹感覺到腰部一涼時,又躲開吻了,很生氣地又擰了帥朗一把嗔怪著:“討厭,又摸人家衣服裏。”

那又嗔又怪,臉紅耳赤,極度不自然的表情,惹得帥朗嘿嘿哈哈笑得直打顛,這清純的太過了也麻煩,少了那麽點情調,帥朗笑得直蹲下身子聳肩,小學妹有點惱羞地小拳頭擂著帥朗,既有那麽點意思,又有點不好意思,帥朗笑著回頭看時,她會馬上捂著臉,仿佛做了件什麽樣怕現人的糗事一樣。

兩人在異樣的風情裏迷醉時,電話鈴響了,來的頗不是時候,帥朗笑著摸出了電話,一接,笑容一整,直說了句:“知道了……我一會兒去,你再看仔細點。”

扣了電話,王雪娜眨著大眼,像是在問有事了?而且帥朗也愣了下,好像此情此景,走了那可多叫一個舍不得,恨恨地看著青天白日,他娘滴,這大白天真不方便……

“生意上有點事,要不,一起去?”帥朗問。

“嗯……我答應我爸了,今天我在這支應。”王雪娜道,看來辦事比帥朗有譜。

“哦,那也好……不過千萬小心啊,就按我說的辦,不過問題不大,這兒現在監控的警察不少……”帥朗說著,兩個人隨意地走出了冬青叢,要走時,總有那麽點依依惜別,帥朗幹脆一拉小學妹手,小學妹猝不及防,挨近了幾分,被帥朗在額頭上重重啵了一下直當吻別了,小學妹“咦呀……討厭”一句說著,羞惱地躲著,捂著臉奔回展廳去了。

帥朗美的、笑的、樂的直撫著肚子往園外去了,攔了輛車,匆匆走了。

電話,是羅少剛打來了,就一句:立訊這兒出事了……

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一拔是銀行來了,來了四輛車,十一個人,夾著公文包的、帶著保衛臂章的,車直堵著樓門口,一行人快步奔上,直上三樓,辦公區員工還正常工作著,經理助理和辦公室幾位招待著,一聽說是貸款出了問題,卻是誰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麽問題,把財務剛聘的會計師叫來了,那會計師也是一頭霧水,還沒有一工,也就一本賬而已,公司剛建成不到兩個月,賬務根本沒的建起來。

那銀行帶頭的是市農發行信貸部的,拍著桌子:“別給我羅嗦,我們要見法人,不是見閑雜人等。”

“經理不在,我們也沒辦法?”辦公室的主任,一位高新聘來的精幹小夥。

“什麽時間不在的?”銀行的火急火燎,幾乎是逼問。

“昨天還來了,今天還沒來。”辦公室主任道。

“那趕緊讓他來,他要再不出現,我們得報案了啊……你們貸款抵押,這些地皮房產,款項付清了嗎?”銀行催著。

這下子,可就沒人知道了,銀行的人把會議室堵了一屋子,這邊公司剛成立的經理辦、市場部、研發部,都在趕緊地通知經理來,卻不料各人像被重重打了一個耳光:關機!

“你們聽好了啊,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也跑不了你們這些人,經理不在誰負責,今天上午他要是不出來解決問題,別怪我們申請查封你們所有的資產啊,包括你們駕駛的車輛,都在查封之列……”銀行的急了,威脅著公司員工。

這麽一說,惹著眾怒了,各門的帶頭著帶著本部員工,嘩啦啦圍著樓道叫囂上了:

“憑什麽查封我們的車,我們還給公司交了一半購車款呢?”

“就是啊,這不能我們經理沒來,你就想把公司搶走吧?”

“什麽騙貸不騙貸,就不可能,邰老板還差你們銀行那一個億?”

“太不講理啊,你們再鬧,我們報警了啊……”

“別跟他們廢話,直接拔110。”

亂了,屋裏屋外的各持一詞,你說我說他也說,誰也不知道誰在說什麽,不過銀行的已經很確定貸出的款項風險巨大,而公司的員工也確定,邰博文擁資億萬,根本不會欠銀行這仨瓜倆棗,雖然招聘進公司時日都不長,可又是住房補貼,又是交通補貼,這待遇,在中州著實難找,作為員工自然是無條件地支持老板了。

正說著,屋裏有一位銀行人員不經意一看院子,眼直了下,趕緊地示意同來的人,都朝院子裏看著,瞬間都愣了……

十幾輛車,各式的車,商務車、轎車、麵包車,嘩嘩倒泔水似的下來一簇一簇人,粗粗一數有五六十人之眾,全部統一的保安裝束,在領頭的指揮著,有序地分散到廠間、倉庫、樓層,不一會兒趿趿踏踏的腳步上奔上樓來,領頭的可沒銀行這麽客氣了,揚著一份複印件:

“都別動啊,各回各辦公室,立訊欠我們華銀一個半億,讓邰博文出來說話……”

都愣了,魚貫而上的群人,一般般的表情,手叉在胸前,堵了一道人牆,那些白領姐白領哥那見過這等陣勢,縮著腳慢慢往後退,對方的領頭人眼光不錯,一把揪住了辦公室的主任追問著:“聽見我說話了嗎?讓邰博文出來說話。”

“手機關機了,人還沒來。”辦公室主任有點害怕。

那人一把把人扔過一邊,大聲說著:“人不在好說,都坐進辦公室等著,什麽時候人來了,什麽時候問題解決了,我們再走……人要是回不來,這公司我們可就要接管了。”

一隊人牆似的保安堵著,這些員工不自然地後退著,各鑽進了辦公室,有點心虛地四下看著,有點擔憂地拔著電話,還有的已經悄悄拔110了,那銀行的就看不過眼了,也是信貸部的那位上來理論了:“嗨,嗨,你們誰呀,這公司你們想接管就接管?”

“那你攔攔試試?”對方領頭的,斜覷著眼,鼻子哼了哼,一揚頭,幾位保安堵著,“咚”一聲響,經理辦的門給撞開了,這拔人,大搖大擺地坐進了邰博文的辦公室,看樣是準備耗上了。

又過了不多時,110的出警來了,四位警察,上樓來粗粗一問情況,來頭一個比一個大,市農業發展銀行的、市華銀小額貸款公司的,這債務糾紛,明顯不是片警都能處理得了的,更何況,人家都靜靜坐著,誰也沒鬧事不是?

“指揮中心,沒有發生打架鬥毆,又是家企業欠債,老板跑路的,我們可管不了啊……”

樓道一隅,一片民警悄悄匯報著,不多久,接到指揮的通知,先行收隊了。

立訊的大門之外,遠遠地牆角根蹲了個人,誰呢?羅少剛,自打生意上坑了帥朗一家夥,沒坑著還把自己掉坑裏了,羅少剛就對帥朗言聽計從不敢有所違逆了,生怕又被帥朗那奸人斷了財路,從昨個晚上就被安排在這兒一直盯著,半天還不見帥朗來,又拔著電話催著:“喂喂,你在哪兒,趕快來呀……你說要出事,還真出事了,五六十號人。那還用說,肯定是要債的,看這架勢得封了立訊公司的……有錢大老板都這麽幹,組織一幫人,管你願意不願意,強勢介入接管……什麽,你不來了?你媽B你不來讓老子蹲這兒,都凍感冒了……”

罵了幾句,收了電話,又悻悻然蹲在原地瞅上了,帥朗不來,可也沒讓他走……

帥朗為什麽沒來?因為他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機會。

此時,此刻,帥朗正逡巡在未來路置業大廈,看著六層發呆,這是一個機會,一個發財的機會,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發了財,那六層是銳仕獵頭公司總部,寥厚卿那個豬頭就在上麵,帥朗斟酌了良久,還是揣不準能不能從這貨身上再榨出點油水來,聽林鵬飛講,立訊邰博文是寥厚卿介紹給尚銀河的,而且後續招聘都是銳仕接辦的,要這樣的話,城門起火,最著急的應該是這隻大頭魚了。

得試試,這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帥朗終於拿定了主意,快步進了門廳,直上銳仕公司,到了迎賓口上,迎賓那MM居然對帥朗還有點印像,打了個招呼,直奔寥厚卿的辦公室,敲門而入的時候,這位高個老帥哥正撫著下巴,在窗口來中踱步,一刹那間,帥朗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家夥肯定知道立訊出事了,著急。

“怎麽是你呀?有事?”寥厚卿神不守舍地問了句。

“廢話,沒事我找你?”帥朗不客氣了,大咧咧一坐。

“我忙著呢,有事改天說。”寥厚卿也不客氣,對於帥朗現在已經沒有以前的好感了,明顯已經無利可圖了嘛,離這號人渣還是遠點兒。

“大哥,我救你來了,你把你的救命恩人往外推呀?”帥朗愕然問。

“救我?就你?那你知道我發愁什麽事嗎?”寥厚卿不屑了。

“你不是發愁什麽事,是害怕一個人。”帥朗神神秘秘道,眼眯笑著。

“誰呀?”寥厚卿定了定心神,坐到了老板椅子裏。

“尚銀河。”帥朗道。

椅子,明顯地哆嗦了一下,寥厚卿,明顯地吃驚了一下,愣眼瞪著帥朗:“你都知道什麽?”

“老寥,就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用知道?你收了盛小珊還是古老頭的好處,把雷欣蕾推到火坑裏了,現在人跑那兒我都不知道;沒準又收了寇促的好處,一直想釣住我對吧?……這都往事了,我就不提了,後來你是不是又收了邰博文的好處,把邰博文引見給尚銀河了,大哥,你以為什麽錢都能掙呀?”帥朗質問著。

寥厚卿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說著:“誰可知道能搞成這樣……帥朗,不是我故意害你啊,你不沒上當不是?我也不是故意害雷欣蕾,盛小珊出麵談的,我隻是引見了一下。”

“以前的不提了,不過這次你可惹了不該惹的人了啊,想到後果沒有?”帥朗問,那寥厚卿一臉懊喪,帥朗故意刺激似地說道:“哎,我聽說丟了一個多億,還沒有在股票上栽了多少,這是幾個億呀大哥,要死人滴,虧你還能安生坐在這兒。”

戳到心窩裏了,寥厚卿坐不住了,咬牙切齒,又站起身來了,那個圈子裏,都知道尚銀河是幹什麽出身的,都知道尚銀河手下有多少人,吃得就是高利貸這碗飯,要是人家真認為你們串通一氣騙人,寥厚卿真不敢想像後果。

走了幾步,寥厚卿突然靈機一動,快步走到帥朗麵前,想起來了,問著道:“你…你說你怎麽救我?”

帥朗附耳,悄悄說了幾句話,寥厚卿眼睛一亮,比見了傾國傾城美女還失態,一把摟著帥朗,直拍帥朗後背:“哦喲喲,我的親兄弟呀……你是我親爹呀,有這事你不早告訴我。”

“嗨嗨……”帥朗推開這貨,正色道:“這東西不能隨便給你啊,我冒著生命危險打探出來的,不管誰在這個時候把這消息拿出來,誰將來都是尚銀河的鐵杆,你就想這麽白從我這兒拿走?”

“不不不,我給錢……你要多少,我馬上給你。”寥厚卿被說急了,表態了。

“一……百……萬。”帥朗咬牙切齒,來了個狠的。

果真夠狠,寥厚卿臉一苦,差點被宰得哭出來,腰一佝,幾乎要雙膝跪下了,哀求也似地道:“兄弟,您這是逼我往樓下跳呀……我這公司一年能掙多少,您這張口就是我不吃不喝四五年的全部收入。”

“那就沒得談了,我告訴你的具體地址可是邰博文的操盤窩點,知道那兒股票值多少錢?說不定一億都打不住……你不要拉倒,我直接找尚銀河,別說一百萬,好幾百萬他都不眨眼……走了。”帥朗說著起身就走,毫不含糊,已經捏準了寥厚卿的軟肋。

果不其然,寥厚卿一把摟著帥朗:“別別,兄弟,兄弟,救人如救火……一百萬,我給我給,不過你不能騙我啊,操盤窩點多隱密的事,我還真一時不敢相信……”

“先轉賬……一會兒查詢讓你看看我賬戶裏的錢,消息有誤,我倒貼你一百萬……時效性很緊啊,尚銀河可是個人精,他要是自己找出來了,你這人情可不領了,回頭還要找你算賬……”帥朗掏著小紙片,自己的賬戶,開戶名,逼了寥厚卿一番,那寥厚卿苦著臉,如被鈍刀割肉般難受,不過還是說服不了心底的恐懼,拉到電腦,照著紙片輸賬號轉賬了,邊輸著,吧嗒吧嗒豆大的淚滴邊往鍵盤上灑著,輸完了,帥朗查了到戶,這才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啪聲往桌上一扔,完成了交易了。

於是,邰博文在外勤載著車上還沒有到市區,小營小區監控裏出了一樣怪事,又有兩隊保安裝束的人,直奔34幢四層操盤窩點目標所在,監控的外勤瞠目結舌著看著一幹保安衝進這個窩點,拳打腳踢把一幫子在盯著屏幕的操盤手堵了一堆,正在逼問什麽,不用猜也是賬號和密碼,看來丟錢的,快急紅眼了……

這個時候,帥朗揣著錢已經悠然自得地準備回世紀花藝園,再撩拔撩拔小學妹,中午還打算到那個酒店擺擺譜,想想辦法俘獲俘獲學妹的芳心。這事呀,在帥朗看來,得弄個財色兼收才是個大圓滿的結局,現在就差一小步了。

也在這個時候,尚銀河正四處調拔著人手,得到了寥厚卿的消息端了操盤手的窩點,那裏確實還有二百七十多萬的配股未賣出,接市價算倒也值不少錢,但可惜的現在跌停板根本難以為出手,現在見不著人,貸出去的錢能收回多少,還真是未知數了,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玩了一女二嫁這一手,那塊值錢的地皮的資產,究竟要落在誰的手裏現在也難下定論了,畢竟是和銀行打交道而不是和一家公司打交道。這中間要用的方式方法當然就要慎之又慎了,隻不過要彌補損失,恐怕沒有兩全的辦法。

也同樣在這個時候,外勤的車平穩地行駛在中州的大街上,從南關進這市區,外勤促狹似地“嘭”鎖了四門,然後在市區加速,闖了幾個紅燈,直朝開發區駛來,邰博文驚懼地問著怎麽回事,那外勤笑著道:邰老板,我在電視上見過您,你不立訊公司的麽?我把您送公司……不容分說,也不理會後麵邰博文的哀求,車一溜煙直衝開發區,鳴著笛,招搖地橫衝直撞進了立訊公司,還把保安乘來的車輛蹭了幾下,那保安自然是叫罵著一群圍上來了,外勤下車一拍車門,再開後門,很虎氣地喊著:“邰老板回來了,還不列外迎接。”

圍上來的人驀地一愣,然後嘩聲如群狼撕孤羊,扯胳膊拉人,連推帶扛把這個欠債的大爺哄進樓裏,外勤撫著額頭直謔笑,悄無聲息地離場了。

邰博文回來了,糊裏糊塗被人從出逃的高速路口接回了公司大院,又在公司公司糊裏糊塗被人擠擁著哄進辦公樓裏……

無聲的畫麵,從監控屏幕上一閃而過,此時很多人心裏恐怕都會有一種複雜的感覺,這半個月的監控、追蹤、盯梢,每每發回來的照片都是中州有名的飲食娛樂場所,不是美人偎依,花天酒地,就是名流匯粹,紙醉金迷,相比現在境遇反差是何等的強烈,一個精心編織的騙局在最關鍵的時候被人戳了個窟窿,那再往後的境況,恐怕要每況愈下了。

“不會出什麽事吧?我數了數……華銀現在光在立訊電子的有六十多個人,看這架勢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啊。”行雙成心有餘悸地說道,回頭看了看身上站著的一群領導。

“不會,既然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主,他們應該知道邰博文關係著多少錢的得失,分寸他們會把握的。”帥世才輕聲應了句,老範也接著說道:“差不多,現在沒人傻到還會用暴力收債的辦法,不過要是拿不出錢來,邰博文可就麻煩了。”

當然麻煩了,騙走人家這麽錢,還是些放高利貸的貨,那肯定是軟的硬的白的黑的,將來用起來是葷素不忌,擱誰也夠他喝一壺了,嚴格地說這叫黑吃黑,要真吃了算你有本事,可吃不了,那可得倒黴了。

說話著,都看向了鄭冠群,這些日子每向前邁進一步都顯得舉步維艱,而往出邁一步,往往還不會下一步該怎麽邁出去,比如現在就是,出這麽大的事,作為維護一方秩序的公安部門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110的出警不到十分鍾就撤了,這種爛事恐怕管不起,為了控製事態發展,老範甚至指揮外勤以普通人的身份向開發區分局報案,不過到現在一個小時了,案子接是接了,卻根本沒有出警的跡像。

怎麽辦?

感覺到事態正失控的方向發展,鄭冠群蹙著眉頭,又一次詢問小營小區的情況,隱敝的監控能提供部分畫麵,模糊地能辨認出,進入這個窩點的人正在對另一方施虐,方法簡單而直接,能分辨出兩三個人正揮著有力的手臂辛勤地工作著。幹嘛呢,扇耳光逼問呢。

又是一個大大的意外,本來這個窩點已經成了囊中之物,卻不料也在關鍵的時候變生肘腋了,此時要動,肯定驚動尚銀河以及可能觀望的另一人,騙貸和騙錢兩件事已經無法善了了,這個燙手的熱山芋如果過早地接到手裏,很可能又把本已掌控事態的小組轉換到被動的位置。可要放手,這事,看著施虐地這些人渣,又讓身著警服的諸位有一種憤懣充斥在胸臆中無法發泄。

“別看我,我們是警察,沒有上級的命令,我們沒有權力公權私用。”

老鄭回頭看了看各位,給了句極端官僚的話,擺擺手,叫著帥世才問著:“老帥,錢沒了,替身也被禁錮在中州了,這些人比咱們手狠,在他們手裏邰博文翻不浪來……我現在想,如果端木現在知悉事態發展到這個程度,他會作何打算?或者,他根本未作任何打算,直接就是進行一次毀滅性的報複然後逃之夭夭。現在我們數數,當初設想的目的可基本上達到了,在拍賣會上結盟騙過他一把的,差不多全部被他拉下水了,全部當了他抬升股價,高位出逃的墊腳石,這其中還有不少名流把小老婆都賠上了……但你注意到一點沒有,他為什麽把主要的矛頭指向尚銀河,難道就為了騙走尚銀河這麽多錢?拍賣會上尚銀河並沒有出現啊,隻是他的老婆出現過一次,僅僅來了一個客串,為什麽受傷最重的會是他呢?”

咦?冒出來一個新問題,讓一眾人迷懵了一下下,在中州數得著的名流裏,這位尚總屬於一位低調的人物,很少出現在公眾眼界之內,當然,也有上不了桌麵的成份在內,畢竟高利貸的名聲不怎麽好聽,不過在那個有錢人的小圈子裏,這可是位呼風喚雨的人物已經不容置疑了。

問題出來了,解釋卻沒有,如果騙銀行的錢是端木慣用的伎倆,但這一次把矛頭指向私募,有點說不過去了,這些人什麽來曆當警察的最清楚,騙這麽大金額那恐怕得不死不休了,邰博文遲早要把底交出來,如果交出來那豈不是惹上一個死敵?

“這事我有個解釋,不知道對不對?”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眾人一回頭,卻是省廳那位經濟研究員,像是征詢似的說了句不確定的話。

老鄭正愁沒有討論,一指道:“講。”

“可以從連鎖反應上考慮,據不完全統計,全國今年上半年私募資金以及民間借貸規模達到300萬億左右,銀行的貸款利率低、償還時限長,可致命的缺點是審核嚴,時效性並不那麽好,所以很多企業,特別是民營、私企在資金匱乏的時候,首先想到求助的是私募、民間借貸,當然,都可以稱之為高利貸。”原研究員道了一番,看著眾人迷糊著,邊就著桌上的一張紙麵著關係樹,然後一亮說著:“這是個層次性輸血的格局,他們之間的聯結非常緊密,其中很大一部分企業創造的價值被私募吞噬,雖然誰也知道這是個飲鳩止渴的辦法,可為了發展還是不得不選擇和他們合作,在這種聯結關係越來越緊密的時候,萬一……我是說萬一其中一家出了問題,馬上就會帶來連鎖反應。”

“什麽樣的反應?”老鄭問。

“比如,那家欠債的大戶還不起債務,接接踵而來的就是企業倒閉、資產被清算、工人失業,甚至於經營業主也難逃厄運;這是最輕的,再重一點,一家欠債大戶還不起債,導致私募緊縮、清欠甚至強行收回向其他地方的欠債,會殃及到其他類似企業,這中間有多少犯罪的隱患大家能想得出吧。還有更重的,大家注意私募手裏的資金從哪兒來的,他們手裏並沒有錢,關鍵在這個‘募’字上,很可能他是通過非法手法募集到了民間資本,也有可能是從其他不為我們所知的渠道募集到的資本,甚至可能是官銀,不管那一種,資本都不是白來,放在私募手裏目的都是爭取更大的利益,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怪圈,比如我是私募首腦,我靠的借來的錢,要付利息的,我賺錢的手法是以更高的利息貸給別人……這是一個怪圈,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紕漏,都可能是災難性的後果。”原研究員道。

“有那麽嚴重麽?”帥世才問,稍稍有點驚訝了。

“比想像中嚴重,他們之間是一個脆弱的平衡,大家想一想,如果被募集的第三方知道私募手裏的錢被騙,那肯定要急於收回自己的本金,私募這些人除了變本加厲從借出來的一方強行收回資金,再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挽回損失,如果挽得回尚且好說,要挽不回來,這個資金鏈一斷,平衡一被打破,受害的就不僅僅是私募行業了,殃及到和他們關係密切的中小企業以及募集資金的人那是肯定的,這中間究竟要發生什麽事,誰敢想像?”原研究員道,聲音凜然,隱隱暗驚。

沒人吭聲了,連看屏幕的網警也詫異地聽著,思忖了半晌,老鄭才點點頭:“像,很像端木絕戶手法,恰恰在要還錢的時候,這些名流的大部分資金還被套在股市上,這是要逼著他們砸鍋賣鐵呀?……老帥,把原研究員這個提議考慮進去,假設端木就是要達到這個效果,他還有沒有後手?如果沒有,我們怎麽辦?如果有,那他的後手是什麽?”

難了,帥世才緊鎖著額頭上的皺紋,來回踱著步,嘴裏喃喃著:讓我想想……很為難地地開動著反騙腦筋,一個人踱出了這裏,在門外點著煙,在樓道裏一遍一遍徘徊,一支接一支抽著煙,想了很久,仍然無從揣度下一步該怎麽走,或許說,對方的下一步,將會從那兒出來……

“說說吧,邰先生,不能這麽長時間了,不吭聲吧?這可都快中午了……”

邰博文辦公室,沙發上坐著一位催著,濃眉大眼四方臉,標準的北方爺們,很客氣,是尚總的司機,姓伍名軍強,據說是軍旅出身,不過看坐相也像,筆直地繃著後背目不斜視,和身邊坐著的幾位同伴相比要有氣勢的多。

邰博文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又一次打量著這些尚總的手下,有一種沉重的壓抑鬱在心頭,沙發上坐了六個人,窗戶邊站了兩個,門外守了四位,還有那邊銀行來人聚著的屋子也守了七八人,這些人不打不鬧,就使用了一種方式:用眼睛死死地盯住你。

這是些什麽眼神呀?邰博文心裏暗暗叫苦,每每或怨毒、或狠辣、或不屑、或輕蔑、或戲謔的眼光被他瞥見,總能讓人心裏泛起幾分寒意,這麽有組織、有紀律、而且懂點心理威懾,忍不住讓邰博文哀歎了句:大陸的黑澀會確實與時俱進,不同凡響了。

又一聲問起的時候,邰博文定了定心神,稍顯怯意地說著:“伍先生,我和尚總已經商量好了,這筆款子按月付息,我用三個月,不能我才貸出來兩天,你們就逼上門來要債吧?您覺得我很像個欠債不還的人嗎?要不還,我還主動回來幹什麽?”

“嗬嗬……有兩下子,這都什麽時候,說謊都不眨眼。”伍軍強欠欠身子,嘴撇了撇道:“那你用什麽還呀?”

“別裝啊兄弟,你把銀行的錢貸出來給了誰了?是不是給洗錢的挪走了……不過這事不歸我們管,可要是公安找上門來,就沒我們這麽客氣了。那我們的斥借資金呢?是不是也被你轉走洗了?再晚點,你他媽還準備攜款出逃是不是?”伍軍強斥道。

完了,邰博文眼前一黑,又哀歎了句,小看這些人,看來大陸黑澀會和白澀會已經私下勾結互通消息了,要那樣的話,自己就麻煩了。

雖然心裏打鼓,可臉上表情依舊,是無動於衷的表情,歎了口氣道:“伍先生,我說什麽你也不信嘍,那讓我和尚總直接說話嘍,大不了給我點時間,我給你們挪回等額的資金來……不過你們現在算怎麽回事呢?隻有欠債還錢,沒聽說過欠債還人的啊。”

“好……給你一天時間,尚總呢你就不必見了,他讓我轉告你,利息可以不要了,算他瞎了眼了,本金一點四三億,天黑之前給我們轉到賬,到賬之前你不能離開我們的視線……”伍軍強不客氣地說著,一擺頭,旁邊伺候的手下給邰博文掀開電腦,放好手機,一拍桌子,低叱了句:快點!

邰博文被這位呲眉瞪眼嚇了一跳,渾身激靈了一下,剛拿起手機又被奪了,另一邊伺候的又是啪聲拍著紙筆低叱:賬號、密碼還要有聯係的人全寫下來,你要浪費我們的時間,回頭別怪我們浪費你的生命哦。

一句黑色幽默聽得邰博文好不難受,貌似抗拒地說了句:“你這是限製我的人身自由啊,不用這樣吧?大不了這個公司給你們,光資金投資三個億呢。”

“啪”一聲,邰博文一閃,一個打火機砸在牆上,伍軍強怒目而起,重重呸了口:“真你媽是賊骨頭,這個時候還睜著眼說瞎話,你他媽抵押給銀行了我們怎麽要?現在是輕的啊,天黑之前回不來,你這輩子就回不去了啊……小高,看著他。”

幾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得義正言辭,痛斥了這個騙子一頓,看這家夥萎頓了幾分,伍軍強先行踱出了門外,氣咻咻地抽著煙叼了根,就這號爛人最難對付,要是欠百把十萬好對付,大不了收房扣車逼人,可欠上億就麻煩了,你就把人家全身賤骨頭都拆了也是資不抵債,所以拆不得的情況下,隻能連哄帶嚇再加詐,可遇上的這位讓伍軍強覺得是個棘手家夥了,自恃外國人的身份,又是大白天肯定誰也不敢把人家怎麽著,說來說去就是一堆謊言,反正暫時還不上。

可不知道老板怎麽選上這個借錢戶了,伍軍強正鬱悶著,又出事了,隔著兩三間的辦公室一陣鼓噪,銀行的人叫囂起來了,他快步奔上前來,一看又是那位帶頭的喊著:“你們想幹什麽?讓開……我們要見邰博文,還堵著門想限製我們的人身自由是不是?告訴你們啊,大不了我們報警,通過法院解決,怎麽?華銀不起呀,我還就不相信你們今天敢把我怎麽樣?想接管這兒,你覺得你們行嗎?……讓開。”

“別別,這位領導,您怎麽稱呼……”伍軍強很客氣。

“哼,別管我怎麽稱呼,再說你稱呼我也擔待不起。”銀行這位不客氣了。

“聽我說,我們急於收回借款的心情和您是一樣的,不過呢,您想想,要是咱們都搶這塊地皮,到時候隻能以比例分吧,沒準變現到驢年馬月了,我們呢,正在想辦法讓他給我們轉回現款來……要真回來一部分現款,那這家公司你們查封不也減少點損失,再說幹這事,我們要比你們強吧?”伍軍強意味深長地說了幾句,奇怪了,銀行這位想了想,瞪了瞪眼,默認了,不過提醒道:“千萬不能放跑他,我們可就得進去了。”

“放心吧,在我們手裏要跑了,那就是笑話了。”伍軍強給了個保證,銀行這位中年男看樣也老於世故,點點頭,回辦公室了,不但沒鼓噪,還把同行的鼓噪全壓下去了。

一波剛平,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卻不料舒了口氣,異變又來了,窗口守著的奔出來附耳說了句,伍軍強一聽臉色大變,快步奔著下樓,邊奔邊招呼同伴,等到了門廳口,一二十人已經堵上門了。

“站住,你們那兒來的?”伍軍強指著,氣勢頗凶。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當先五十出頭、頭發半禿的一位老年男,手一伸,三十幾人的隊伍齊刷刷停在原地,就見得這個老年男很拽地一拍胸脯,撩起了沒係扣的披襖,直說著:“你們什麽人?我們是南關村的,我是村長祁向陽,這位是我們支書王向東,後麵全部是我們支部成員。”

老頭很牛逼,自從開發區建成之後,這些城中村的幹部出門比市長、市委書記派頭還大,吹胡子瞪眼自己我介紹加介紹別人,那一幹年輕保安傻眼了,有一半是半拉老頭,另一半是中老年婦女,都虎視眈眈地瞅著,似乎準備隨時義無反顧來個衝鋒。

越是這架勢,越讓伍軍強心虛,知道這幫打出來的村幹部沒一個好惹,苦著臉笑著道:“大爺,大叔,還有各位大嬸,我說您都這大年紀了,湊什麽熱鬧?”

“什麽叫湊熱鬧嗎?上午就聽說了你們想來搶地盤,這是共產黨的天,還沒天呢,你們就想來造反?”村長大義凜然教育上這幫後生晚輩了。支書馬上也來一句:“開發區的事有區政府,南關村的事,有村委會,冤有頭,債有主,有啥事了先找政府……你們這是幹什麽?無政府主義,都給我讓開,我看看誰敢攔著我們村委。”

“等等……各位大爺大叔大嬸,這算怎麽回事?我們是上門要債來了,朝立訊說話,咱們鄉裏鄉親可沒什麽過節啊。”伍軍強攔了攔,很客氣,滿口中州腔,先來的動作是趕緊給大爺們遞煙。

會計一說,村委倆老頭頻頻頜首,村支書補充:“黨中央都說了,農民兄弟的錢,不能欠。”村長也補充道:“聽聽,我們支書說得多好,這就還錢,也應該先還我們。”

村長、支書一帶頭,後麵的一群老爺們老娘們鼓噪,伍軍強聽得原委,眼一黑,差點後仰栽倒……敢情這騙子不是玩的一女二嫁,而是沒女亂嫁……

亂了,立訊公司的三拔人,亂哄哄鬧上了,那幫村裏人可不懼什麽黑澀會白澀會,拔了伍軍強一幹人直奔目標,一個村委班子二三十人從屋裏擠到屋外,婦女主任一屁股坐在邰博文的辦公桌上聲淚俱下控訴這位欠農民兄弟錢的騙子,一村來人你一句、我一句,這唾沫星子都快把邰博文濕身了,聽說資金這麽大水份的事,銀行的也坐不住,擠擁進,加進了譴責的行列。

亂了,一樓道人俱是控訴聲,罵聲,沒罵著正主的,把矛頭指向那些縮在辦公室的白領哥姐了,三個五個揪著一簇,數落一番,其實不乏些保安裏的壞小子趁機在這些心神慌亂的白領姐身上揩油,於是又憑空多了一種聲音,女人的尖叫:“啊!流氓……”

亂了,尚總的心亂了,緊閉著辦公室的門,一遍一遍逡巡地窗前,消息傳回來,包括熟悉的體製內人給的小道消息傳來,讓他有點慌亂了,雖然家資頗豐,可還沒有到隨便能扔掉兩個億的水平,而這些錢,包括手裏能掌控的資金,根本不屬於自己,真要出了差池,那馬上得傾家**產了。

邰博文的操盤窩點被搗了,可套現的資金已經被轉走了,剩下股票能換回多少錢來還是個未知數;本來想強行介入立訊,以資低債,卻不料剛剛得知,這個騙子資產大部分根本就是水份。

苦啊,那個苦啊,尚銀河是有苦說不出來,一輩子坑人都沒別人坑得自己這一下這麽狠,偏偏坑得這狠,自己還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施展。現在情況已經不是華銀保安逼邰博文了,而是得護著這個騙子,生怕有點閃失一毛錢也收不回來。

難呐,尚銀河焦灼地想了若幹種辦法,沒有那一種合適,正苦惱著,手機響了,沒接,還在響,上前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幹脆摁掉。不料剛摁掉不久,敲門聲起,尚銀河上前一拉門,劈頭蓋臉罵了句“:誰讓你敲門的,不說了我誰也不見。”

“不接,管他是誰。”尚銀河要關門。

“他說他能找回來錢來……”殷芳荃急促的道。

“什麽?”尚銀河一愣,然後還是關門了,不過說了句:“讓他打我的電話上。”

電話,不久就打過來了,尚銀河一看還是自己摁掉的號碼,想了想接下來,沒吭聲,等著對方說話,卻不料對方也沒吭聲,甚至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音,甚至都在同樣揣度對方是何方神聖,就是沒吭聲。

過了半晌,尚銀河直接一字發問:“誰?”

“無名小卒,說了尚總您肯定不認識。”對方道。

“想認識我的人很多,我不認識的更多,對不認識的人,我沒興趣。”尚銀河不客氣地道,這要是逼著對方自報家門。

不過那一方更絕,笑著道:“尚總,現在您有兩個問題,第一個是我究竟是誰?第二個問題是,您的錢還能不能找回來?您覺得這兩個問題,那個更重要?”

“想談條件?那你有什麽本錢?”尚銀河瞬間抓到了重點,也是對方的心思。

“有很多本錢,我知道邰博文現在能拿出來的錢估計湊兩千萬都困難,就即便他把股票全部拋售,恐怕也填不了幾家窟窿,我還知道,這些錢的大部分去向都是地下錢莊,洗白程序是很複雜的,而且是單向走的,絕對不會走回頭路,也就是說,他支付出來,是不可能半路調回來的,而且最終洗白出境,最快也是一周以後的事了……我想你未必敢放他出境給你送回錢來吧?既然是地下錢莊,可沒有網上支付這一說了,不見人不兌現。如果你嫌本錢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告訴你,雖然你擁資億萬,可僅僅是這些財富的操縱者而不是擁有者,這些錢要丟了,你們信譽隨之也丟了,即便是你能補上這些錢,以後恐怕這個生意你也做不下去了,或者,還會發生點其他的事?”對方的話,像一根針,直刺到了尚銀河內心的痛處,也是最為恐懼之處。

尚銀河甚至對著聽筒有一種心悸的感覺,甚至於覺得說話的人就在對麵眼神直刺到了自己的心裏,長長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問了句:“你說的這些,很多人都知道……這不算本錢。”

“嗬嗬,既然找你,我當然有本錢,而且比你想像的要大,我可以坦白告訴你,銀行轉走的一點七億現在在我手上,縮水了一成半而已;還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我就是600×23股票操縱的莊家,這支股我已經賺了不少於兩個億;如果你還不相信,等你無路可走,逼著邰博文交待出幕後是誰的話,你就會相信,我雖然是個騙子,可這些話並不騙人……”對方道,凝重的口吻,不像玩笑。

這句,意味著屈服,為錢而屈服,或者是一種曲意委蛇,對方似乎已經揣度到了這種結果,很和氣地說著:“對,有條件……找幾個人和一本書而已,隻要你能辦得到,你的錢就會失而複得,這次損失的就隻有銀行了,你和我都會是最後的贏家……”

亂局,在繼續著,每每在這種時候,都是人性最露骨的表演之時……

有一句叫樹倒猢猻散,說得沒錯。立訊通過銳仕獵頭高薪聘來的二十多名中層管理,被組團上門的債主嚇住了,且不說站出來維護公司利益,不裝打醬油路過的就不錯了,更何況麵對是一幹凶神惡煞似的保安,公關部那幾位模樣可人的妞被調戲一番之後,個個掩著臉抽泣著跑了,跑了一個,跟著就跑了若幹個,上門的保安倒也沒攔,隻是要帶走公司財產那是絕對不允許的,這時候誰也顧不上樓下的靚車了,隻要走人啥也不說了,不多會便走了個幹幹淨淨。

還有一句話叫牆倒眾人推,也說得沒錯。誰也想不起一個多月前市、區兩區政府要員剪彩給立訊帶來的榮光,銀行方麵到區政府接洽的也碰了一鼻子灰,貸款時有區長拍著胸脯保證,不過官字兩個口,說啥也是謅,這會兒話變了,一句“債務糾紛你得通過法院解決,不能大小事都找政府吧?再說政府也給你解決不了不是?”。之後沒辦法,市行又聯係招商局的直管領導,怎麽說也是招商局和市政府的掛牌企業,沒聯係上,招商局辦公室的回複很有水平,“我們是招商局,又不是還債局?這欠債的事找我們有什麽用?”

再往上聯係,恐怕就聯係不上了,出了這類企業騙貸的事,誰也避之惟恐不及。於是銀行陷於孤軍討債了,偏偏難就難在不是一家討,立訊聚集的另外兩拔人明顯占有優勢,市行後來把解押運鈔車的保安全調到了立訊準備討個說法,甚至於還準備先行控製住這個債務大戶,卻不料剛到門口就被華銀的保安堵上了,保安對保安本身上勢均力敵,可公養的和私豢的還是有區別的,明顯地華銀來的保安全副武裝還操著家夥,而農發行這邊就不行了,誰也不為那千把塊工資拚命,愣是被擠在門口沒進去。

剛過十二時,伍軍強接了個電話,招手叫了幾位手下頭碰頭在院子裏耳語了一番,不一會兒幾個人飛奔著上樓,直奔邰總的辦公室,此時,看管著一方也疲了,南關村這幫也鬧騰累了,倒水潤口的紙杯子丟了一地,一上午屁事沒解決,建行的賬戶倒是有一千萬出頭,不過被凍結了,一時調集不到資金的邰博文忍受了一上午食指戳、唾沫濺,此時也病怏怏地蹲在辦公桌後,伍軍強一招手:“走,尚總要見你。”

“喂喂,大爺,您聽我說……”伍軍強遞著煙,把老頭拉到窗邊一指道:“我教您個辦法,他現在根本拿不出錢來,你再逼也沒用,逼死了咱們還得負責對不對?您看,他再有本事,這地皮誰也拿不走不是?還是你們的,你們一占了,這樓裏,辦公設施,都是你們的,就租一年都幾十萬吧?……還有,看見沒有,下麵二十輛帕薩特,都是公司資產,你們不趕緊扣實惠的,扣人管什麽用?……還有這位大爺?您說我說在理不?”

村長渾濁的老眼亮了亮,支書滿是皺紋的臉舒展了展,露著煙漬牙,伍軍強跟著尚銀河早混得久了,這些痞霸出身的村幹部沒少打交道,又是加上砝碼道:“宜早不宜遲呀,你們村委雖然屬於國家機關,但僅僅是龐大機關上的一個小螺絲,我們把二位可當大爺,可銀行不尿你們呀,到清算了你們再下手,那可晚了……”

“對,有道理,手裏有糧,心裏不慌。”村長點點頭。

“嗯,有道理,兜裏人錢,人就長臉。”支書附議。

倆個最基層政府官員終於達成一致了,一擺頭,嘩啦聲全村跟著尾隨而出,四五個保安前後左右圍著邰博文緊隨而來,另一邊,保安堵著在抓頭發犯愁的銀行來人,等銀行人員發現不對勁,下麵的保安早把邰博文擁上車,一溜煙走了。

銀行來人急了,趕緊地通知市行,真不行的話按慣例得封存立訊的現有資產,能找回多少來算多少,可偏偏船到浪頭漏,剛剛有這個打算,南關村的已經付諸實施了,去而複返的村長這回帶了更多的人,足足百把十人青壯年,摘了立訊電子的牌,把銀行人一古腦攆出了公司,不但封了公司派人留守,還雇了輛清障車,把院子裏帕薩特給扣回村委了。

也不是就沒有懂法的,村會計就多少懂點,浩浩****拖回二十輛帕薩特著實讓會計看得直梗脖子,尋機悄悄蹙到村裏身邊教唆著:“村長叔,現在都講法製呢,咱這是不是不妥呀?”

“你懂個逑,啥叫法製……法製法製,就是想法子治住人才叫法治,你治不人沒辦法,還叫啥法治?”村長非常睿智地教育了一句,支書堅著大拇指,附議。

人散了,區政府從辦公室得知消息,鬆了口氣,隻要沒有釀成群體衝突事件,那就不是事件,躲銀行來人躲了一上午的區長在電話裏沒作任何安排。

人散了,開發區分局和南關派出所也鬆了口氣,隻要沒有治安事件,那就不是事件也沒有什麽責任,所裏沒向分局再請示,分局也沒向市局匯報,和諧時期,誰想聽到不和諧的消息呢?匯報這事不是找不自在嗎?

肯定沒有,明眼人應該知道,隻要找到了正主,解決的方式就會從公開轉向秘密。那輛載著邰博文的車出了立訊,在街上打了個轉,竄了幾個街區,最後在一所小樓裏停車了,邰博文一下車,一眼看到這裏的天井和四麵圍著的雙麵樓,省悟到了什麽,掙紮著,貌似恐懼和瘋狂地喊著:“這是什麽地方?你們要幹什麽?”

沒有回答,拳頭、膝撞、耳光,劈裏叭拉連打帶拖進了後層的小樓,鐵門呼聲關上了。

然後,響著邰博文殺豬介地嚎叫:“嗷,救命啊……大哥,我有錢,我馬上還錢,我一定還錢……”

再然後,嚎聲停止了,隻聽到了咚…咚…嘭…嘭…當…當或悶聲、或清脆、或響亮的擊打聲音,你不得不承認,現在視死如歸的人確實絕種了,沒幾分鍾就停了,看樣是解決問題了,不一會兒伍軍強從屋裏掩上門出來了,拔著電話,沉聲道著:

“尚總,他錢是轉給東莞、深圳、番禺三家地下錢莊了,老板叫肖榮哲……指使他的莊家是個女的,姓徐,叫徐麗雅,背後還有男的叫王平,據他說,是個人物,搞電信詐騙和投資詐騙發家的,新加坡人……對,他根本拿不出錢來,建行沒轉走的錢是咱們的,還常一千萬出頭,還有他說早上過到高速路時被唐莊派出所把車扣了,車上的幾張銀行卡裏還有湊兩三百萬……不過車還在派出所扣著。”

“鄭處,有人到唐莊派出所接洽取車……”

老範放下電話,說了句,外勤匯報回來的。

鄭冠群看看表,時間指向十三時一刻,臉上寫著疑惑地道了句:“夠快的啊,扣著,別理他,不是本人取車概不接待,他以為他是誰呀……邰博文被帶那兒了?”

“這個……”方卉婷移著電腦,屏幕調過來了,解釋著:“南郊劉南崗,離果樹研究所不遠,是家私人院落,我們外勤沒敢太靠近。”

“嗯,還有其他消息麽?”鄭冠群問。

搖搖頭,都搖搖頭,外勤能動用的力量有限,僅限於刑偵支隊的兩組核心人員,任務也僅限於監視,尚銀河的動作確定夠快,最起碼在鄭冠群看來,如果不是己方一直保持監控的話,肯定沒有他這麽快,事發不到一個小時,便抄了邰博文的秘密窩點,不到兩個小時便把建行賬戶裏的餘額劃走,不到三個小時,現在已經摸到邰博文丟車的地方了。

“這個……”行雙成看了看保安拘押邰博文的地方,有點心虛地問著:“鄭處,不會出什麽事吧?這地方我怎麽看著像個殺人越貨的地方。”

“不會,這些人都是敲骨吸髓的貨色,不把他身上榨得一幹二淨是不會罷休的,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可這事真把咱們可憋住了,小原,銀行會選擇什麽時機報案呢?”鄭冠群問,這當會兒,倒急於走上程序,名正言順地調用警力,可偏偏這些人什麽辦法都想,就是不報警。

“遲早要報案的,不過時間嘛,就說不準了……一般情況下他們會首先選擇想方設法挽回損失,這一點大家看到了,他們一方麵找我們的經偵處了解情況,肯定還聯係各級政府部門出麵幹涉了,當然,還有直接直找邰博文,但凡有一線能挽回損失的希望,他們都不會報警,一方麵報了警也未必能找回損失來,另一方麵呢,這麽大筆的款項被騙,那負責的人可就多了,所以,大家做好心理準備,不到山窮水盡,他們不會選擇報案,這次是金額大,如果金額小的話,他們根本就不報案……”原研究員有點尷尬笑了笑,雖然有點危言聳聽,不過對於銀行基本都適用這個原則。

僵著,就這麽僵著,缺乏打開僵局的契機,鄭冠群又看了倚在窗邊抽煙的帥世才,沒有打擾,老帥的一包煙已經抽了個差不多了,正在殫精竭慮搜索幾十年反騙經驗的可取之處,有了先前判斷邰博文是個巨騙的先例,現在大家差不多都寄希望於這位老同誌了,畢竟能比別人先走一步,多看幾步,不是誰也能辦得到的。

“信息……我們缺乏更有效的一手信息呀,尚銀河可是坐地虎,他手下的人能組一個中隊都富餘,監控這麽多人,我們可沒那麽多警力呀?”鄭冠群哀歎了句,事情發展越來越失控了,圍攻、強扣、非法拘禁,因為債務這些事瞬間井噴出來了,不該摻合的都摻合進來了,該管的相關部門,一個都沒露麵,愣是就眼睜睜看著事態發展,不久前對著外勤拍攝的畫麵時,鄭冠群有一種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一樣的難堪。再看眾人,明顯也被這事刺激了下,不但聽任事態發展,而且把主要人物送到了為非作歹人的手裏,這所作所為,即便是不負任何責任,似乎也和身份相悖太大。

“大家想一想,不要停留在事件的表像,這個已經既成事實,誰也回天無力,等著按程度走吧?我給大家一個思路,我記得我在十年前抓中州嫌疑人趙承繼時,足足憋了我三個月,三個月我把他的社會關係、家庭人員、旗下信徒看了個遍,每天都想像我就是他,我會怎麽想,會怎麽做……雖然這三個月我的想像大部分都是錯的,可有一次我對了,所以他就落網了,別怕錯,我們錯一百次還可以繼續,而對方,隻要錯一次,那就致命了……”鄭冠群侃侃說著,瞥了幾眼數小時未說話的帥世才,這話裏有點給老帥打氣的意思,其實,把這位鐵路警察借在身邊,也是當端木的替身在用了,而且通過邰博文的事發,鄭冠群對這位和騙子打了幾十年交道的同行更有信心了。

飯來了,照例是盒飯,老帥沒動筷子,隻要了一杯水,除了站在窗口不動,就是在屋子裏焦灼地來回走,專注到一句話也沒說,但凡有信息進來,僅僅是豎耳聽聽,聽完旋即又進入了這種貌似癡狂的狀態。

凡能行非常之事的人,都是非常之人,騙子如此,反騙的,何嚐又不是如此,方卉婷看著老帥未老先衰的頭發和臉龐,對他、對自己、對自己從事的這個職業,此時甚至有點憐憫的心態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