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與巨頭博弈

上午九點四十分,當助理秦苒看到林總自駕的那輛奧迪出現在公司門口時,不由得心裏抽搐了一下,稍顯緊張地瞥了一眼和自己同樣緊張到抽搐的李秘書,兩個人做了錯事一般心虛地直迎上去。

或許,這比做錯事更嚴重,發跡於一個作坊式的小飲料場到今天成為全省最大的飲業代理商,飛鵬對於業內人士近乎於一個傳奇的存在。外人無從得知的是,旅遊景區是屬於飛鵬公司市場部直營的業務,是實行分銷商、批發商劃分市場區域後唯一留給公司最大的一塊利潤蛋糕,這些年起起落落、戰端紛紛,各競爭對手花樣百出,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

怎麽樣呢?秦苒心裏湧起了一種不祥預感,因為根本不知道黃河景區成了什麽樣子。

“林總……”

“林總……”

女秘書、女助理,一位開著車門,一位恭立著,林鵬飛伸腿下車,麵無表情地掃過倆人。助理很幹練,秦苒是那種事業心很強的女人,是自己無意中挖到的一位廠家銷售代表;秘書很漂亮,屬於那種無事養眼、有事招徠客戶的八麵玲瓏的花瓶人物,兩個人有那麽一個共同點就是都不笨,合在一起基本能獨當一麵。

可今天擋不住,女人畢竟是女人,有了應付不了的事就亂陣腳。林鵬飛掃過一眼,舒了口氣,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可能有人搗亂,咱們的三輛貨櫃車車都被擋在景區外……這是車隊隊長發回來的手機照片……”楊秘書利索地掏著手機,調出接收到的照片,遞給林鵬飛。林鵬飛看著的工夫,秘書解釋道:“國道上據說有光纜搶修的施工隊,無法通過後取道高速路從五龍口進景區,誰能想到莫名其妙就豎了塊歡迎牌子,鋼混結構的,是昨天剛豎的,路麵被分割成兩部分,來去向各二點三四米左右,咱們的貨櫃車恰巧差了十幾厘米,司機試過了,就是過不去……”

“嗯,沒錯……是有人搗亂,方法很絕啊,一下子把咱們拒於市場之外了……”林鵬飛僅僅頓了一下腳步,遞回了手機,回頭看了公司大院一眼,問秦助理,“怎麽安排的?”

“崔浩他們剛倒出來,我把這三輛貨櫃車派向汝州配貨了。”“做得對……那這是幹什麽?”林鵬飛指指大院裏的裝貨車輛。

“鑒於目前發生的情況,我從批發商手裏調來六輛小貨廂車,準備裝車後直奔景區……再過半小時就可以出發。”

“這個不用。”林鵬飛突然搖搖頭,若有所思道:“既然拒我們於市場之外,那他們在裏麵肯定已經做了手腳,去也白去,最起碼今天是白去。情況不明的時候,不要盲目胡來,讓他們停停。”

“好的,我馬上叫停。”秦苒稍有不解,不過還是摸出手機通知裝貨的幾位停下來了。

有點疑惑,秦助理和李秘書都有點疑惑,這位林總的脾氣可不怎麽好,火氣上來不管性別、不管來人、不管身份,經常拍桌子罵娘,可今天這麽蹊蹺的煩心事出來了,林總卻顯得很鎮靜,比平時一帆風順的時候還鎮靜。這麽著倒讓秦苒和李秘書稍稍放下心來了,跟著林總進了電梯,上了頂樓。李秘書快步打開總經理的辦公室,進屋落座,秦苒早簡要地匯報了此事,從配貨到被攔的經過,先期已經派出市場部的葉主管到現場看了,此時還沒有什麽消息傳回來。

最難決斷的恐怕就是現在這種時候,人家是有心、自己是無意,而且根本不知道對手是誰,要幹什麽,在這種情況下心裏不惶惶都不成。反倒是林鵬飛很篤定,坐下來思忖了片刻,笑了笑安慰著兩位女雇員:“別這麽愁眉苦臉,市場不是誰家的後院,更不是寫了誰名字的產權,你來我往這些年就沒有停過。黃河景區雖然是一塊黃金市場,可占咱們公司總份額不到十分之一,季節性這麽強,誰也別想在這地方長期壟斷,咱們不行,比咱們行的,他也未必行……”

又是一顆定心丸,捋清了這個思路,秦苒心裏懸著的石頭又放下了幾分。在這個產品差異化很小的年代,壟斷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別說大類,細分到每一個小係列,都有若幹種不同選擇、千變萬化的口味,已經不是哪一種或者幾種飲料能滿足現代人的口味取向的。

“林總,是不是又是正濃代理的百事在搶咱們的市場?”李秘書打破了沉悶,說了一種最有可能的可能性。

“不是,正濃的李正義是科班出身,喝洋墨水長大的,這麽聰明的流氓手段,他想不出來。”林鵬飛給了非褒非貶的一個評價,那位是百事可樂的代理,旗下也有十幾種品牌飲品,兩相交鋒不少,飛鵬飲業一直略勝一籌。

“那是不是綠爾和藍莓幾家小代理合夥擠對咱們?想把咱們擠出去。”李秘書又提到了一種可能性,輕輕把一杯熱茶放到林總辦公桌上。對於這位經常把所有漂亮女人和大多數同行想象為假想敵的秘書,林鵬飛還是蠻欣賞的,最起碼能讓人感覺到她對自己、對公司那種溢於言表的關心,隻不過提議似乎缺了點兒理性。林鵬飛笑笑,搖搖頭,籲著茶葉,抿了口道:“碳酸裏我們有可口可樂、雪碧,涼茶裏我們有王老吉,果汁裏我們有農夫、匯源……你覺得把這麽多一線、二線品牌同時擠出市場,有這種可能性嗎?”

當然沒有,李秘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自己的無知襯托領導的睿智,每每這種細節讓秦苒捕捉到,都會覺得心裏怪怪的,免不了要懷疑這位長相清純的李秘書有小三情結在作祟,每每隻要討好一句,總能把林總哄得舒舒服服,這次也不例外。林鵬飛一解釋,抿著龍井清茶隨意說道:“今天的事,不管是誰,不管他拿著什麽牌子搗亂,都是一種極度短視的行為,短期內可能得逞,但從長遠來說,沒有品牌效應、沒有消費者基礎、沒有公眾的認知度,永遠是兔子尾巴長不了……而且在黃河景區有咱們多年積下的人脈,攤位有一百多個吧?”

“一百二十七個。”秦苒插了一句。

“對,這麽多攤位,我就不相信誰胃口能好到幾小時能給我全吞下去……就算吞下,他憑什麽站穩?即便他站得穩,我們照樣搶得回來。”林鵬飛說著,幾分不屑,那種揮斥方遒、指點市場的氣勢還是有的。很跩,或者是這麽多年市場打拚曆練出來的,這麽多名牌代理在手,不跩都不行。李秘書不失時機恭維了句,冷靜下來了,不安和煩躁漸去,再說這麽大點兒事,或許在林總眼裏根本不算什麽事,隻要查清楚是誰,是什麽牌子的產品湧入,接下來有的是對策。

電話鈴響了,秦苒看了眼說是葉主管,急忙放到耳邊聽著,不時拿眼睛瞟著林總和李秘書,表情有點怪異。說了好半天,林總和李秘書聽得她安排把現場的產品樣本買回一部分來。掛了電話,剛剛篤定的秦苒又有點發怔地看著林總,林鵬飛詫異地問道:“怎麽了?究竟怎麽回事?”

“一百二十七個攤位,全部上了新貨,不是我們知道的任何一種,叫渥爾瑪。”秦苒瞠目結舌地說。“什麽?葉主管沒發燒吧?”李秘書嚇了一跳,聲音有點變調。秦苒無言地把手機上剛接收到的產品圖片遞上來,李秘書瞧著有點愕然,遞給林總。林鵬飛一瞧,這下出乎意料了,思忖了片刻,很肯定地決斷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單一不知名的牌子,他怎麽可能去占市場……就是占也占不穩。”

“他用的是我們代理的產品。”秦苒輕輕一句,不啻平地響雷。李秘書和林鵬飛都大眼圓睜瞪著秦苒:“什麽?”

秦苒看樣子也是剛從驚訝中省過來,有點難以啟齒地解釋道:“葉主管在現場發現的,黃河景區可樂、雪碧、果汁、紅綠茶,五大類一線品牌全線漲價。這些貨應該是從咱們旗下的批發商手裏拿到的,景區的上貨價和市區的批發價有差別,如果量大的話,他們拿貨價應該能維持略有盈餘的水平……他在拿咱們的貨做市場,拿這個新品牌創利潤……”

“啪”的一聲重重一響,嚇了秦苒和李秘書一跳,是失態了,林總失態了,一巴掌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直響。剛剛所謂的睿智判斷頃刻間顛覆了,新消息搞得林總懵頭懵腦失去淡定了,半天咬牙切齒罵了句:“哪冒出這麽個王八蛋來,缺德缺到家了!”烈日炎炎、黃河滔滔、人頭攢動的景區,遊人如織的景點,再熱的天氣也擋不住這些花錢買罪受的遊客。過去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現在說,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場,這些熱情不減的遊客,無疑是一群腰包鼓囊的最好客戶。

“可樂、雪碧五塊、綠茶四塊五……這邊是景區推薦天然飲品,三塊一瓶……”

五龍中心景區老祁的攤位,絲毫不減往日的熱鬧,雖然景區收的攤位費高了點兒,不過這麽好的生意可沒地兒找。一般情況下,每天賣幾百瓶沒什麽問題,天越熱賣得越多。看著絡繹不絕的遊客過來,有的略加思索還是提著大品牌飲料,有的稍一躊躇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提瓶渥爾瑪,不管他們提什麽吧,都變成了手裏或零或整的鈔票,粗粗一算,這價漲得橫豎是賺的要超過平時了。

又一輛大巴停在五龍廣場上了,是鑫輝旅行社的團,花花綠綠的夏裝、涼帽、小旗簇擁向景區大門。一隊旅客哄過時,貨架上的飲料又去了不少,越算越讓老祁偷著樂了……

嶽山寺景區,揮汗如雨的老皮和倆小夥扛著第N箱飲料送往寺前,堆到攤位上。攤主謝也不謝,吆喝著綠茶完了,再來兩件。老皮累得吭哧喘氣,沒好氣地說,沒了,隻有渥爾瑪了,你湊合著賣吧啊,從台階下扛上來得多遠啊……攤主也不客氣,喊著那渥爾瑪你也多給扛幾件呀,今天人這麽多,我哪兒支應得過來。倆人辯著,老皮又悻悻然回返,下了好長的一段台階路,到了貨廂車前,一車五百件已經不剩什麽的車廂讓老皮頓時心潮起伏了:這麽簡單就都處理了,我咋沒想到呢?

失策、失策,老皮有點大呼失策,算算批發價和代理價之間的差價,直呼自己失策了。要是天天這麽賣下去,簡直是把錢拱手送給帥朗了。

相比而言,程拐可就輕鬆多了,自己有送貨車,又有幹活的人,根本不用扛貨,浮天閣、極目閣、開襟亭、暢懷亭幾個景點攤位對付得綽綽有餘。上午十一點光景,坐到暢懷亭的樹蔭下,今天發生的一切給了程胖子不少啟迪,而且啟迪的功效很大,大到讓程拐已經把想法揣懷裏了。程拐歇了一會兒,瞅著不遠在進口拐角處的一個攤位,徑直溜達了過去。那攤主知道是上貨的人,報之以一個微笑,不料一個微笑不夠,程拐湊上來,“啪”一聲往攤位上扔了十幾本雜誌,笑道:“兄弟,這個能賣了不?翻版《讀者》、特別關注……還有小報,看這多牛,軍統大員的豔史、裸照門事件始末、局長性日記無刪節版……還有,落馬市長和他173位情人的故事……”

此道程拐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寥寥數語,點中的都是爺們最喜歡的獵奇之事,說得腮邊肉動,唾沫橫飛。那攤主都忍不住動了心思,翻翻一堆雜誌、小報,不過眨眼發現問題了,小聲說道:“恁(你)這盜版。”

“是啊,正版誰給你送上門呀?再說這兒也沒有查盜版的呀。”“那這景區仨攤位呢,別家說咋辦?”

“嘿嘿……要都賣,誰說誰呀?要不要,雜誌一塊一毛錢一本,小報四毛錢一張,擦屁股紙都沒這麽便宜。這兒你看坐著乘涼的閑人多少,瞅幾眼消遣解悶,隨手就扔了,誰管你那麽長……要不要?不要我跟別人家說了啊……”

程拐給了若幹不得不要的理由,攤主四下瞧著進出遊客,再看看如肉堆的程老板,想想這價格,點點頭:“要!”

“等著啊,一會兒就給你送過來……”程拐樂嗬著,夾起那堆樣品,邊打著電話,一搖一晃又朝下個攤位忽悠去了……

依山亭山腳,離五龍中心景區八公裏,第五車送到老黃這裏,看著老黃滿頭大汗,捋著袖子和幾位哥們兒搬飲料,大牛詫異地問上了:“沒見你小子這麽上心過呀,你吃了偉哥了,這麽勁大?”

“可不你說的,真他媽來勁,半上午就出了三百多件,快銷完了都……哎,對了,再去拉點兒可樂、雪碧什麽的,老賣渥爾瑪,攤主有意見了。”老黃笑著說。

“帥朗都說了,可樂雪碧不能量太大,批發商要發現了,不給貨咋辦?”

“你傻呀,換一家不就行了,拿著現金,我就不信誰不給貨。”

“嗨,要多少……錢呢?”

“再要十幾件……錢你先墊著,能少了你的怎麽著?”

老黃搬著飲料,顧不上和大牛扯淡了,大牛看看車裏已經去了個七七八八,扣上了後廂,開車朝下一個景區駛去。車駛了不遠,大牛回頭看看遊客來來往往的景區,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對呀,都擱這兒掙錢呢,光把我當驢使喚了,不掙錢罷了,還得墊錢……亂,這個市場被攪亂了。身處其中隻諳掙錢的攤主倒不在意是誰在操縱局麵,甚至有時候攤主們私下商議的時候,也喜歡這種亂法,一亂沒準兒就有價格戰,而價格戰都在不同的代理商和批發商層麵上展開,得利的最終都是終端零售商。這麽說起來,倒是越亂越讓攤主們高興,比如今天就因為渥爾瑪的強勢介入、提價銷售,哪個攤位的貨都擠得滿滿的隨時補充,這倒好,搞得後來的幾家外圍小品牌送貨車無處可售,就上了點兒貨,也被攤主把價格壓了好幾毛錢。

不僅市場亂,帥朗臨時拚湊的隊伍也開始亂了。程拐和老皮的銷售撞車了,地處最遠的老黃這邊供不上貨亂打電話催,催不著就罵人;一會兒又是大牛電話來了,質問著為啥就沒自己的好處。帥朗一個一個挨著安撫,好歹平息了將起的內訌,放下電話,靠在羅嗦車裏,歎了口氣,接過羅嗦遞過來的飲料,很有點自得地說:“這幾個王八蛋,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看著一天能銷這麽多,都快瘋了……”

“一天能銷幾千件,誰不瘋呀,我也快瘋了……就咱們從批發商手裏拿可樂、雪碧,販到這兒賺四毛多的差價都賺錢。”羅嗦也樂歪了,火爆的銷售場麵他雖然沒見著,不過從電話裏都能聽得出來。

不料一說這個,帥朗有點高興不起來了,搖搖頭說:“你們是瞎高興,都沒幹過這一行,知道為什麽選在今天動手嗎?”

“為什麽?”

“有高溫預警了,所以飲料的銷售就會特別火爆,正常情況下能銷到一千件、兩萬瓶,差不多就撐死了,今天是特殊情況,估計翻一番還要多。”

“那也不少呀。”“別盲目高興啊,單憑渥爾瑪根本坐不住莊,必須有這些大品牌的產品壓軸,形成價格落差,而這些東西我們從批發商手裏拿貨根本沒有價格優勢,也就是不賺什麽錢了……還不敢說再被代理商卡你脖子斷你貨,那樣的話我們更慘,沒準兒蹦躂三五天就被趕出去了……”

“不可能那麽慘吧?”

“往最壞處想,往最好處做。”

“那倒是,想好了嗎?”

“正在想,不過現在又有點想不通了啊。”

“什麽想不通?”

“你看,一上午根本沒再見到飛鵬飲業的車來,就是反應再遲鈍,四小時也組織起送貨來吧?可這快中午了,愣是沒再來……越沒來越得防著點兒,咱們憋了這麽一泡壞水,沒準兒人家正憋著勁怎麽整咱們呢……”帥朗臉上稍顯憂色地說,羅嗦嘻笑了笑,沒當回事,反正是有機會撈一把,抓不著機會也不至於有更大損失。

兩個人各有所思,坐在車裏吹著空調,停車的地方就在五龍中心景區入口,今天料得很準,勢如破竹搶了景區市場。唯獨沒料準的是飛鵬的反應,中午已過,仍然沒見送貨車來……人回來了,精精幹幹一小夥,就站在林總辦公桌前,姓葉名育成,市場部主管,和秦助理、李秘書、幾位聞訊而來的公司中層都站在林總辦公桌前,一言不發。每年最旺銷的季節,都會有或大或小的紕漏出現,不是對手挖牆腳,挖走幾個搞銷售的好手,就是又在哪兒搞個促銷、搞個優惠,既疼且癢地擠對你幾下,反正不讓你好過。

市場的盤子就這麽大,誰都想多吃多占,恨不得一家獨吞,競爭是難免的,誰都理解。

不過今天的事有點理解不了,連叱吒飲品行業十幾年的林總也理解不了。他盯著桌上的樣品一會兒眨巴眼、一會兒齜牙吸涼氣,又過一會兒,拿著瓶果汁或者碳酸味飲料細細端詳。估計是被這產品雷倒了,巨爛的名字,沒準兒是想蹭“沃爾瑪”的光;巨雷人的包裝,盾形標貼不倫不類貼在瓶身上部,上書:黃河景區推薦天然飲品。你說讓這麽個不知名的爛貨充斥市場,堂而皇之地把世界名牌都擠過一邊,讓人情以何堪?

關於“黃河景區推薦天然飲品”一說,在座都是行業老手,豈能不諳其中的奧妙,仔細咂摸一下,此句的主語是“黃河景區”,既不是官方單位名稱,也不是民間組織,頂多是個名詞而已。隻不過這個名詞很容易混淆真實引發歧義,乍看一眼會讓人下意識地認為是景區管理處推薦。其實這是個慣用手法,就像電視廣告上經常冠以“中華牙防組織推薦”的牙膏品牌、“中華中醫學會推薦”的狗皮膏藥、“中華營養學會推薦”含毒食品是一個理,名頭聽著蠻大,不過誰要是有心細細琢磨,能有一家是真的都算稀罕了。

對了,這東西還沒法查,誰去較這個真,似是而非、似真而假,之所以這麽幹,都是方便以後推諉塞責。

眾人看著林總的表情,有點揣不準領導的想法,難得見到總經理這麽為難的表情出現。不過也可以理解,今天這事實在讓人牙疼,要是被個知名品牌或者同樣重量級的同行擠走了一部分市場,大家或許會好受點兒,可偏偏是個爛到無人知道的牌子和爛到大路上能撿到的招數,這就讓人難受了。要是再哄傳出去,飛鵬飲業被個不知名的小廠品牌擠出黃河景區了,恐怕要成為業界今年最大的笑話和看點了。

“厲害……有眼光,這麽爛的牌子,也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迅速打開銷售局麵……我還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比黃河景區更好的地方……厲害,今年咱們這行要出‘黑馬’了……小葉,查出是誰了嗎?”

林總扔下了手裏的飲料瓶,產品不值一唏,不過路子這麽野,根本不講規則的手法倒是值得商榷了。葉育成搖搖頭,給了一個茫然的眼神,有點心有餘悸地說:“正常情況下是七點半開始上貨,我去的時候是九點五十分,貨已經上完了,也就是說,在兩個多小時裏,他們把四十多個景點、一百二十多個攤位全部鋪上了貨,主打是渥爾瑪,配角成了咱們的貨……應該早有預謀,咱們的貨我看了看批次,是四月底分銷出去的,應該是從咱們旗下批發商手裏拿的……”

這個情報有點觸目驚心,一百多個攤位,分布在東西長二十公裏的四十多處景點,兩小時打個來回時間勉強,要是連配貨也辦了,在座的心裏都明白,這是一起策劃周密的市場搶灘,目的就是要從飛鵬公司虎口奪食,不是一兩個人,應該是一個團隊在操作。一念及此處,葉主管話放緩了,看到了林總眼中閃過的怒意,每每在大發雷霆或者炒誰魷魚的時候,這種眼神才會出來,一驚話停下了……

李秘書、秦助理、辦公室主任、一位副總和營銷部的經理,都噤若寒蟬地瞥著葉主管,都知道中州周邊景區隻要占住市場,對於哪家飲業代理都是棵搖錢樹,而這棵樹現在被人連根拔了,看葉主管說話的意思,還不知道是被誰拔的,接下來要發生什麽,都有點擔心了。

“我問你,是誰?查到了沒有?”林鵬飛冷眼剜了他一眼,強調著重點。

“不……不知道!應該是渥爾瑪派到中州的代理吧。”葉主管囁嚅地說了一句,緊張地看著林總的表情。

沒什麽表情,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也沒有像平時那樣拍桌罵娘,更沒有怒發衝冠直接來個爆炒魷魚,隻是不置可否地吐了三個字:“往下說。”

“林總,這次事主要責任在我。”葉育成挺挺胸,扮了個很有擔當的樣子,話鋒一轉,咬牙說上了,“我也挺窩火,本來我想咱們的品牌優勢盡占,他們無論如何也擠不走咱們,不過沒想到,他們會用咱們的貨來鋪市場。我看了一下,基本是三比一、四比一的比例上貨的,而且把咱們的貨哄抬了價格,大部分利潤回到終端零售商手裏,而且漲價無形中壓縮了我們的銷量,把渥爾瑪的銷售空間提起來了……給我三天時間,我把他們從黃河景區趕走,把和渥爾瑪穿一條褲子的批發商全挖出來。”

“你準備怎麽把他們趕走?”林鵬飛抬眼,征詢似的問道。

“我想過了,以批發價給景區攤點上貨,比現在的上貨價低五毛多,或者咱們可以設點在景區直銷,把價格強行拉回到原有水平甚至更低,同等價位下他們根本沒有優勢。上貨價和市區的批發價持平之後,他們就無利可圖了,這個損失在我們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糊塗……”林鵬飛重重一拍桌麵,駁斥道,“生意不是生氣,你這是在逼他們鋌而走險。你想過沒有,現在好歹還在銷咱們的貨,如果你逼得太急,把他們逼到對立麵,他要是拿著其他二線品牌做市場,你怎麽辦?百事和可口可樂天生是冤家,果汁、茶飲、功能飲料哪個沒有叫得響的幾個品牌,三小時能搶灘市場,三天時間足夠把咱們全部擠出市場了……還有價格,咱們的價格體係全省一盤棋,小品牌巴不得大牌打價格戰,你這是用咱們的劣勢去碰別人優勢,你降到零售三塊,他降到一塊五,你怎麽辦?等你降到無利可圖的時候,他們可以拔腿走人,再去其他地方找市場。咱們呢?你恢複原狀得用多少時間?”

否決了,很不客氣地否決了,葉主管悻然側著頭,有點不敢直視林總的目光。副總打著圓場,附和著林總的意思,不過這附和可沒有逢迎之意,也確如林總所說,對於打價格戰,品牌產品確實傷不起,正因為是品牌,生產商在廣告上的投入很大,留給代理商、經銷商的利潤空間很小,在價格上是沒有什麽優勢的,爭一時之氣的結果往往是給經營帶來長久的痛。

“這個……咱們還是從長計議,林總,我看要不再把批發商召集起來,商量商量對策?”閆副總提議道,一位年屆半百的老頭,是林總的親戚兼早期追隨者,現在已經很少過問經營了,主要負責人事和財務。一提議,各位看著林總,等著決策。還是沒來由地感到有點棘手,沉吟片刻,林鵬飛搖搖頭,同樣否決道:“不用,以明對暗,咱們優勢盡失,他可以在中州任何一家批發商手裏拿到貨。即便咱們控製住中州,也控製不住鄰近縣市,逼急了逼到其他代理商的陣營裏,多這麽一個競爭對手,要是後院處處放火,夠咱們受的了。”

林總搖著頭,似乎對這個攪局的有點無可奈何,更似乎從某種角度還免不了有幾分欣賞,聽出此中的意思,讓秦苒詫異地看了林總一眼,暗道這是起了惜才之心了。說起來,林總本人也是個路子頗野的人物,比如市場部的葉主管,以前是個保險銷售員;比如車隊隊長崔浩,以前是公交公司的客車司機;比如自己,曾經是廠家駐中州的銷售代表,都是被林總挖到飛鵬公司來的,把與我為敵化作為我所用,是解決問題的最好途徑。

端倪乍現,跟著更明顯了,林總起身,迎著眾人的眼光,安排道:“秦助理,你查一下廠家的所在地、中州的代理商究竟是誰,最好摸清他們的場地、人員以及其他情況,要快,越快越好。”

“我馬上著手。”秦苒應道。

“李秘書,你聯係一下景區管理處,看能不能從側麵打聽到消息。這麽大動靜,景區管理部門不可能不知道,說不定他們和經銷商已經有了私下協議。”林總道。

“好的,我馬上辦。”李秘書應聲道。

“小葉,你摸一下他們的渠道,是光在景區,還是在其他地方也有發展的市場。老辦法,收編為主,競爭為輔。打價格戰,咱們什麽時候也傷不起,這不是爭一時之氣的時候。這個人的行銷能做到這個水平,肯定在這一行不是一兩天了,最好能收編到你們市場部,給你當個副手綽綽有餘了……”林總突然浮起笑容,很怡然自得。

聽得此言,餘下諸人都明白林總的意圖了,嗬嗬笑著,葉主管點頭應了聲,感覺有點怪異。“閆副總,還得勞您大駕啊……”林總的神色更和藹了幾分,攬著閆副總的肩安排道,“通知一下市區的各批發商,大點的最好能親自走一趟,今天的情況私下裏說說就行了,別擺到桌麵上說。告知一下大夥兒,就說這兩天供貨可能緊張,讓大夥兒消停點兒出貨,合適的話敲山震震虎,就說公司發現有批發商跨區串貨,對這種行為要課以重罰,引起大家重視……”

“好的,這事我來辦。”閆副總應道,這個意圖更明了了幾分。貨源緊張再加上串貨公司有所察覺,那麽接下來肯定是批發商重視。惜售,無形中斷了搗亂分子可能得到的低價貨源。即便對方敢咬著牙幹,那得利的還是飛鵬公司和旗下的批發商,等於免費找了個經銷商,大不了利潤攤薄點兒,不過不至於失了市場,而且這法子更利於爭取時間。

“嗯,都站著幹什麽?忙去吧。我到景區看看去,有些年沒去黃河景區了。”

林總提醒了辦公室裏詫異和愕然的一幹屬下,眾人省覺,各自告辭著忙去了。

此時已是午後一點四十分,下樓的林鵬飛駕車出了公司大門的時候,才想起今天原本是要準備回嶽丈家噓寒問暖一番的,卻不料被這突來的事攪亂了心緒。

亂,心很亂,再怎麽說已經入囊中的利潤眼瞅著被人搶走,誰心裏也不會好受,更何況黃河景區四十多個景點,一百多個終端銷售攤位,每年有接近兩百萬的遊客,能創多少利潤,哪家代理都小覷不得。幾家代理商在這個市場上你爭我奪已經交戰過幾個來回,飛鵬從來沒有這麽失利過,一夕之間丟了市場,連是誰搶走了,現在都無從得知。

從公司駛到環城路,駛進解放路時,林鵬飛才想起自己走錯了方向,好像準備去景區的,繞了個大圈。腦子裏沒來由地對那塊豎在路中央、擋著貨櫃車去向的水泥墩印象深刻,於是直駛高速路口,準備從那裏到五龍口景區實地看一看,駛了不久過了收費站,卻又想起一件事來,今天忙得連中午飯也忘記吃了……午飯?對了,午飯,兄弟們樂得連午飯也忘了,直到帥朗和羅嗦駕著車停到暢懷亭不遠處,打了電話等了很久,才見著肥肉顫巍巍、帶著四個幫手奔下來的程拐。到了車跟前,看著羅嗦從車後廂裏拿盒飯,遞給幫手一人一份,自己是一手拿一份,喊著餓死了、餓死了,席地而坐,蹲在車邊蹭蹭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上了。

“哎喲……不能把娃餓成這樣吧?”羅嗦取笑道。

“嗯……哦喲,光顧幹呢,忘吃了……”程拐咽著米飯,含混不清地說著,吃了兩口壓住饑餓,意見來了,叫著副駕上的帥朗道,“帥朗,今天辦這麽大事,你怎麽著也得犒勞犒勞兄弟們,這就算請了?丫的青菜、粉條,連肉都沒有……”

“差不多就行了啊,別得了便宜賣乖,誰請誰你搞清楚,我和羅嗦找你商量,你還不樂意是吧?現在錢掙得連吃飯也忘了……爽了吧?”帥朗腳搭在車窗上,嬉笑著看著程拐,狼吞虎咽著不時地嘿嘿傻笑幾聲,確實樂得快忘乎所以了。正吃著,後座窗玻璃下來了,伸出一隻手,吧唧朝程拐的腦袋就是一下子,跟著聽到大牛罵了句:“吃死你,哥可跑幾十公裏給你們買的飯,謝一句都沒有。”

“謝個屁呀,拉飲料順便就捎回來了,多大人情呀,嚇死人啦……”程拐不理大牛這茬兒了。

吃著,幾塊一份的盒飯流星趕月地消失著,喝著,一大瓶純淨水咕嘟一口下一半,這貨典型的暴飲暴食,那幾個幫手飯沒下去一半,程拐早打著飽嗝兩份全進肚子了。“呃……呃……”程拐打了倆飽嗝,一回眼愣了愣,又瞪上眼了,帥朗、大牛、羅嗦三個人正眼巴巴看著自己。程拐翻著白眼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愣,仨人都促狹地笑了。大牛齜著白牙,指著嘴角還粘著大米的程拐笑道:“我就喜歡看老拐吃,真他媽開胃。”

“飽啦?要不再來兩份?”羅嗦笑著問。

“你多吃多占吧啊,算今天的成本裏啊,明兒給我交飯錢。”帥朗提醒道。

“媽的,合夥擠對我是不是?”程拐反擊了,撫著肚皮,胖手指著,眼斜忒著,嘴撇著,痞相外露地叫囂道,“信不信哥明兒把你仨的裸照都印在盜版雜誌上,故事標題就叫《三個艾滋病患者的心聲》,哈哈……要不叫《**之戀》,不惡心死你們,都枉幹這麽多年書商了……”

“我靠……這麽跩?”大牛被刺激了一下,一揮手,羅嗦會意,知道接下來該怎麽整人了。怎麽整呢,倆人一人一邊,俱伸著**笑著,要摸程拐的胸。這貨肥得很有肉感,兄弟們當年沒妞摸的時候,就拿程拐暫解手癮。程拐早諳此道,嘻嘻笑著,兩臂夾得緊緊的,就是不讓摸。逗著的時候帥朗倒從程拐話裏聽出點兒什麽來了,眼珠來回轉轉,果真從下山的某位遊客手裏隨意拿著的東西上發現了端倪,心裏一驚,湊上來一巴掌扇到程拐腦後,小聲罵道:“你大爺的,你在這兒賣上盜版了?你個王八蛋,純粹攪和生意是不是?”

“啊?誰賣了?”程拐不承認了,搖著頭,“絕對不是我。”

“你少裝,除了你就沒別人。我說老拐,你積點德行不行?怎麽走到哪兒把盜版帶到哪兒。”帥朗斥道。早知道這貨的德行,羅嗦一點兒都不意外,看看幾位還吃著的幫手偷笑,估計肯定私下推銷給小販了,拍拍程拐惋惜地說:“完了,拐哥你沒救了啊,隻要你來了,黃河景區的形象肯定要掉一大截。”

“怎麽了,怎麽了?賣盜版怎麽了,好像你沒賣過似的……”程拐火大了,指著帥朗訓道,訓完帥朗又訓大牛,“你,你也賣過,火車站那片,你丫沒少賺,瞪我幹嗎?”

“還有你。”程拐又一指羅嗦訓道,“少跟我談形象,你丫旅行社還不都是黑導遊窩,誰笑話誰呀?”

“嘿,你給我說清楚啊,什麽叫黑導窩,你丫是想找練是吧?”羅嗦不樂意了。

大牛拉著這一對,生怕倆人真幹起來,安撫了一番,回頭倒是饒有興致問著程拐:“老拐,我覺得光雜誌不行哎,得印點兒旅遊圖什麽的來賣……有沒有,我到火車站給你找個原版。”

“成啊,除了人民幣,你要什麽我都能印出來。”程拐一聽,拍著胸脯跩上了。

這幾個害蟲,到一塊兒一般情況下除了吃喝嫖賭就是商議著怎麽掙錢,撈錢的門路五花八門,除了正當路子沒有,其他都有。帥朗聽得直膈應,插進來按下話題,指指幾個人,岔開話題說:“聽我說……咱們現在正道能賺錢,幹嗎還想那麽多歪門邪道,老拐,你算算你今天賺了多少?出多少件了?”

“三百多件了,一件二十瓶,一瓶渥爾瑪到我手裏賺四毛五,一瓶可樂雪碧去掉運費成本能賺兩毛錢,綠茶果汁三毛左右,操作好了我算算……今天我這兒能賺兩千塊左右,去掉我的車油錢,我帶了四個人,每人一百塊工資……也就一千來塊錢。”程拐掰著胖指頭算著,賬目向來很清楚。都差不多,帥朗盤算了一下,五龍口中心景區一片稍高點兒。一說賬目,羅嗦可來勁了,點點頭:“怪不得飲料代理商都這麽牛,這裏頭利潤比開個旅行社還厲害,要這麽幹仨月,發逑了啊,比我一年賺的還多……”

“對呀,我也算了算,咱們其實就是從批發商手裏拿飲料,販到景區和火車站都賺錢,真的,這渥爾瑪不好賣,要是其他牌子,光列車上咱們擠巴擠巴,一天發千把件小意思……是不是啊,帥朗?”大牛也在描繪美好願景了。

“你們做夢吧?這生意就是撈一天算一天。”程拐撇著嘴不屑了。嗯?奇怪了,羅嗦和大牛沒搞清楚,都看著帥朗,五個人裏頭就數程拐和帥朗比較奸詐,這麽說肯定有道理。一句話潑了盆涼水,程拐壓低了聲音說道:“兄弟們悠著點兒啊,我先前不太同意,那是因為呀,搶人家市場的事辦得忒不地道,即便咱們搶回來,照樣守不住。”

“怎麽就守不住,誰來幹他丫的。別怕,這事我擔著,誰敢找事,我把貨站上的搬運工全拉來,嚇死他們……”大牛立眉瞪眼虎氣了。

“辦事不能光用拳頭,得用上麵這個頭……”程拐戳戳大牛的腦袋,再看看帥朗和羅嗦倆人,教育上了,“咱們從批發商手裏拿貨,等於給人家掙錢,可不拿人家的貨,光憑咱們手裏的渥爾瑪,又占不住市場……這樣的話,人家想卡你脖子還用拳頭嗎?隨隨便便打個招呼,就斷了你的貨源,你倒是可以去其他城市進貨,可算上運費,還能賺多少?這代理一個價、分銷一個價、批發一個價,中間的差價就是幾毛錢,這幾毛錢能把咱們憋死……還不敢說,人家直接在景區設點,價格一拉下來,不用趕,咱們都得走人……”

“聽傻了吧?不瞎高興了吧?這年頭個頂個都是人精,誰也別把誰當傻瓜。能撐上三五天,咱們弄倆小錢就不錯,別看現在沒人找麻煩,那是公司大了、生意忙了還沒反應過來,沒顧得上收拾咱們。等他們反應過來,咱們能幹的,就剩兩件事了,第一件,收攤;第二件,走人……”程拐胖手一撥拉,這事來龍去脈早看得清清楚楚,既然看清了,那麽強弱之勢也非常明了。或許答應帥朗一起辦這事也就想渾水摸魚,趁亂撈一把,順便再發展點兒賣盜版雜誌的渠道而已。不過這麽一說,可把剛才興高采烈的羅嗦和大牛搞得灰頭土臉了,羅嗦明顯有點不甘心,不服氣地說:“看你說的,好像咱們都是紙糊泥捏的,就不會動彈啦?”

“就是呀,咱們當年大院裏好歹五大害啊,文的羅嗦、武的有我、爛的有你老拐、壞的有帥朗,還有個專業耍流氓的老黃,他們就不管怎麽弄,咱們好歹也能支應一月倆月吧?”大牛也不服氣。

一說到五大害,幾個人都笑了,一文一武、一爛一壞,再加上一流氓。想當年在學校群毆,那是有人管打、有人管拽;到工地倒騰道軌廢鋼,那是有人管偷、有人管賣;五個人各司其職,配合得天衣無縫那叫一個帥,也就是畢業後各奔東西來往得少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雖然不至於再幹這類爛事了,可也都沒學多好,最起碼今早上堵車這事和大牛一說,大牛損人不利己純屬個人愛好,不給他錢他都願意幹這爛事。

說是這麽說,可畢竟都大了,契合得估計沒有青春躁動期那麽熱血了,程拐一聽大牛說一兩個月,很老成地搖搖頭道:“我也想呀,一兩年才好呢,賺錢誰不想,不過咱們和人家不是一個檔次……你丫在鐵路早待傻了,倆根放眼前,你根本分不清到底是道軌還是人腿……市場情況你知道不?營銷策劃你懂不?你數數,正濃、綠爾、藍莓、舒爽再加上最大的飛鵬,哪家沒個幾百萬底子,飛鵬更大,老板趁幾千萬身家了。咱們這一幫草頭匪一家夥捅進景區來,今天一天傾銷兩千多件,過了今天,咱們就是這些代理商的公敵了啊……回家路上沒人敲你悶棍就不錯了,這麽大利潤,誰不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