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戰逼和

天漸漸地黑下來了,景區的太陽能路燈亮了,距離生態棧道不遠的堤灌站—派出所的所在地,傳喚回來的攤主增至二十二名,劉清揪著此事不放,甚至刑偵審訊的技巧都用在這些老百姓身上了。其實事情並不難,但是有故意把簡單的事複雜化了的嫌疑,不過在行家眼裏也不值得一提,無非就是個攪亂市場,暗中漁利的局,對付這類事當然得抓關鍵了,這事難不倒刑警。

比如劉清會傳喚不是五龍村的攤主,旁敲側擊問一句:“我知道你不是五龍村的,我們也知道是村裏人鬧事,沒你的事,知道什麽說什麽……不說不行啊,再傳喚你兩天,那不影響你掙錢不是?”

關係到切身利益了,那攤主眼珠明顯地轉悠著動心思了。

比如柿子可以撿軟的捏,找個相貌猥瑣、眼神發怯的主兒,冷不丁一拍桌子叱喝道:“以為我們不知道搞批發的使壞是不是?人家偷驢,你們拔橛子,出了事人家溜了你們往哪兒跑?你以為把人家直銷點一砸就沒事了?這個責任可隻能你們負了啊……”

矛盾開始轉嫁了,攤主有點鬆動了。問來問去,事情的眉目倒也隱隱有了,確實是有人串聯一起使壞,把今天設的直銷點趕出景區,之後就發生了訛攤位、拉倒篷、放狗拱的爛事,但能到手的證據頂多是指向這些心懷叵測的村民以及零售攤主。

怎麽辦?

即便是傳喚到了葉育民提供的那個人,怎麽樣突破,怎麽樣找到真相,怎麽樣給領導交代都是個問題,傳喚到第六位的時候,有位民警推門闖進了詢問室喊了句:“劉組長,帥朗傳回來了。”

“咦?這麽快……你們效率挺高的。”劉清微微詫異,看看表,離葉育民提供這個名字還不到十五分鍾。

“不是,他自己來的,就在門口。”民警道。

劉清心一慌,“潑啦啦”一聲移著椅子,和助手起身就奔出來了,出門之時,腳步急刹,眼神異樣地看著來人……

還有很遠距離,幾乎在鐵門五十米開外,遠遠地看著有人被簇擁著向派出所門口走來,哪像傳喚,簡直像夾道歡迎,都是來圍觀的攤主以及被傳喚攤主的家屬,圍著那個人不知道說什麽。再近了一點兒,聽見有位大嬸在喊:“小帥,明兒我們咋辦呢?”回答是:“有人送貨,生意照做……”又有一位在問:“警察還沒抓你,你咋自己送上門來了?”回答是:“警察抓我幹嗎,他們要抓賣假貨的……”走得更近了,又有人追問:“小帥、老許、楊娃、祁嬸都被派出所叫去了,明天還咋開張呢?”回答是:“一會兒就出來了,急啥?!”

氣氛很熱烈,似乎此事安危俱係此人一身,連刑偵上兩位憑直覺也預感到了這就是正主兒,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囂張地來派出所,倆人相視了一眼,心思相同,這人不是愣頭青,就是有背景。

路麵之外,人群邊上,一輛現代、一輛奧迪,車外站著的秦苒和葉育民怔住了,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簡單,還送上門來了,這場麵就差敲鑼打鼓了。車裏閆副總和林鵬飛看得心裏直犯嘀咕,理論上,遇到派出所這事應該是躲躲藏藏的,可現在人家大搖大擺地就來了,這膽也忒肥了,好像根本沒把這事放眼裏。

快到派出所門口,當看到秦苒和葉育民的時候,帥朗停下了,一停,帥朗三十多人的隊伍都停了,帥朗分開人群,直走到秦苒車邊。倚車而立的倆人反倒做賊似的很不自在,在一群村民審視的眼光中躲躲閃閃。帥朗看著笑了,側側頭,戲謔地看著倆人,然後語重心長地教育道:“秦助理、葉主管,給你們林總帶句話……做生意就做生意,不要搞這些歪門邪道,你就指揮得動警察,能把我怎麽樣?就算我進去了,你們覺得市場你們能搶到手嗎?而且呀,有一天如果有人把同樣的事加諸在你們頭上,你們會很難受的……”

寥寥幾句,人轉身即走,根本不屑和這兩位談話似的,接著又和村裏人說說笑笑,同樣是這些日子積下的關係,住在五龍村一塊兒喝酒打牌的小後生,天天挑拉搬扛幫過忙的叔嬸。當然主要原因還是大夥兒聚一塊兒掙到錢了,而且比以前掙得多了,更重要的是,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擺明了有事也不會往村裏老少爺們兒身上推,這事嘛,夠爺們兒。

是啊,夠爺們兒,到了派出所門口,帥朗一回頭振臂喊道:“鄉親們,叔叔、嬸嬸、大哥、大姐們,以後我準備落戶五龍村,住黃河邊上,大家歡迎不歡迎……”

一愣,一起哄,歡迎之聲不絕於耳,歡迎之後又是掌聲一片,鼓掌的經久不息,亂哄哄一片。帥朗好容易從人群的簇擁間走進了派出所大門,後麵的群眾自動停下了,白所長還在徒勞地安撫著大家,讓大家回去,別把晚飯誤了什麽的,不過號召力明顯差了點兒,沒人理會,都聚在門口。

帥朗進去了,白所長也進去了……

一會兒,五龍景點的許老拽出來了,攤主陸續出來的不少,偷驢的正主兒來了,這拔橛子從犯就沒人重視了。他們一出門都心虛地聚在派出所門口沒走,私下裏悄悄議論著,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身處局外無法知悉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或者說將要發生什麽事,秦苒和葉育民把車開出不遠,和林總的車停到了一起,很長時間沒有劉清的電話,商議之下同樣是沒有定議,話說這地方都沒進去過,究竟會發生什麽事還真無從判斷,即便是出這個主意的閆副總也揣度不清帥朗自動上門的用意,甚至對於這件事能不能把帥朗拖住也拿不準了……

又過了一會兒,分局來了兩輛警車,看到警車,林鵬飛心中暗喜,是陳局高度重視的結果。在這件事上陳局給的麵子著實不小,甚至可以想象在一群警察三查五審的高壓之下的結果,哪怕有那麽一丁點兒破綻,都足以把這個對手永遠踢出局。比如,組織策劃訛詐銷售點;再比如,這麽多攤主,沒準兒警察已經找到了對帥朗不利的證詞……

八點四十五分,進去整整一小時的時候,焦急等待的飛鵬公司幾人等到了一個喜憂參半的消息,公關部和電視台、晚報接洽,暫時壓住了即將播報的那份有關景區銷售假飲料被遊客群起而攻之的新聞,攔是攔下了,不過恐怕代價不菲,以往沒有這麽嚴重的情況,報社、電視台都敢獅子大開口,要幾十萬的廣告費,今天的事肯定少不了,秦苒從林總陰著的臉上就能感覺到。

九點一刻,人還沒有出來,葉育民、秦苒、林鵬飛、閆副總的電話同時響了……

“葉主管……不是公司的配貨出來胡搞吧,怎麽有人在這兒批發飲料呢?對,就咱們的雪碧、可樂,還有匯源係列,前西街夜市這兒,好大一會兒了……”

“怎麽可能,公司和批發商都有協議的,你看清了,有多少?”

“兩卡車,這讓我們以後怎麽幹?公司可是保證獨家供貨了,這算怎麽一回事?”

“稍等,唐老板,您別急,我們馬上解決……”

“反正你們看著辦吧,公司要不管,我反正我也有地方去啊……”“好的,別急,唐老板,您記下車號,我們盡快想辦法……”

幾乎是吵鬧,好容易安撫下了這位唐姓的批發商,電話剛停,又有人打進來了,又是有人竄到中原廣場銷貨去了,廣場消夏的群眾多,那地方晚上的商鋪和飲料攤能營業到零點以後,而這個時候恰恰是銷售的高峰期。同樣是兩車、同樣是十幾人的銷售隊伍,聽得葉育民怵然心驚,掛了電話,看著秦苒,互報了電話內容,秦苒接到的卻是亞細亞商業街、中州大學附近出現的銷售隊伍,批量很大,都是成車的傾銷。

最恐怖的事終於來了,倆人一言不發,幾乎是下意識地不約而同開了車門,向前麵林總的車奔去。而前麵的車也在這個時候開門了,林鵬飛和閆副總也是同樣焦急,匆匆地奔下車來,除了秦苒和葉育民的消息,還有人把電話直接撥到了閆副總和林總的手機上,除了前西街、中原廣場、亞細亞商業街、中州大學,閆副總還接了一個更讓幾個人心驚的消息,已經向家家利、嘉和超市開始配貨了。區域批發商得到消息急紅了眼,不過到了現場已經晚了,第一批整整拉了一貨櫃車,狀已經告到領導這兒來了。

“壞了,這都在市中心地區,他們批發價和咱們的分銷價持平了,這是故意衝擊市場來了。”秦苒看著手機,在GG地圖上點了幾個點,都聚集在以中原廣場為中心的地區,也是全市最敏感的地區。用不了多久,全市的批發商和商戶就會聞風而動,這個季節幾乎每天都是搶貨源,哪裏都供貨不足,要有降價的消息,那可比颶風刮得還快,葉育民心驚地問道:“林總,不會又是他們吧?”

“除了他們還有誰,您別忘了,還有個杜玉芬呢,她可是這行的。你看揀的這幾個地方,夜市、廣場、商業街、超市聯鎖,都是大批量高利潤的地方……”秦苒語速飛快地分析著。

“啪唧”一聲,閆副總重重拍著自己的前額,為這一次失策有點痛悔了。

一直立而未言的林鵬飛在斟酌著、焦灼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來回踱著步,他一直以為中州這個大市場已是囊中之物,即便是帥朗衝擊市場,也是做做樣子、虛張聲勢,就算衝擊,也找不到大批量的貨源,而現在卻真的實現了,實現得如此突然,明顯是對景區市場的報複,怨不得他坦言自己不會那麽容易被趕走,怨不得數次封殺,人家根本無動於衷,也怨不得人家根本沒有把代理體係放在眼裏,或許真有貨源……不是或許,是肯定,肯定有貨源,否則不會成車地向市區傾銷。

“快……快……”林鵬飛停下腳步,緊張到語無倫次,這一次衝擊真正敲到了飛鵬的軟肋,萬一整個市場波動,全線價格下跌,要蒙受的損失那將是個天文數字,林鵬飛緊張地安排道:“快,你們想辦法找到帥朗,咱們和他談,有什麽條件都可以提,這事必須得擋住,否則咱們的損失就大了,要是引起全市、全省銷售網絡的震動,咱們倒退就不是一兩年了……怎麽了?你們……”

一愣、一怔、一問,閆副總指指派出所道:“林總,帥朗還在那兒沒出來呢!”

“嘖……哦喲……”林鵬飛這才想起,那人早被自己送進派出所了,一個多小時都沒音訊了。又踱了幾圈,林鵬飛使勁地拍著巴掌,最後咬咬牙,安排道:“小秦、育民,你們馬上回市裏,組織人到現場,不管他有多少貨源、不管他要多高價格,全部收回來……哪兒搞的貨隨後再說,一定要全部收回來……可以讓批發商出麵收貨,資金咱們出……一定要把這個事辦到,公司的市場部、公關部,還有配貨上的車、人,全歸你們調撥……”

倆人得令,應了聲,掉頭就跑,不料剛跑,林鵬飛又喊道:“等等……回來,回來,貨倉,他們需要貨倉,如果有大批量貨源的話,一定會有貨倉,一定要找到貨倉,全部收回來……帥朗既然進去了,這個消息肯定都知道了,剩下的人無非衝倆錢,給他們錢,貨一定要收回來……”

“放心,林總,我知道他們的貨倉可能在什麽地方……”葉育民這次學乖了,首先想到了火車站那個大貨場,大不了會啟用菜園路那個貨場。他和秦苒奔著上了車,發動、倒車,一溜煙朝市區駛去。半路上電話鈴響個不停,前期的安排是讓批發商直奔現場協調,讓公司市場部配貨的人員緊急到位,霎時間全部動員起來了……

車駛離的地方,林鵬飛來回踱步思忖著,其間不斷有電話打進來,他一氣之下將電話扔到閆副總那兒,閆副總接電話一律回答“馬上解決”,然後馬上就掛,直看著林總,有許多話,欲言又止。

“哎,這個小王八蛋,臨死也不忘咬咱們一口……”林鵬飛想了半晌,憤憤地開著車門,放平了副駕座位,躺了上去,剛一躺,又渾身是刺一樣坐起來。閆副總想說什麽,又生生地咽了回來,心裏一直懷疑這個猝來的事像早有預謀的,否則他不會坦然地走進派出所。人在這裏一出現,所有聚焦的目光都鎖在這裏,連在市場有效的組織協調都來不及了。

“林總,咱們這麽做……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了?”閆副總坐進車裏,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不知道所指的是市場的得失,還是此事的得失。

“停不下來了呀,現在連咱們都當不了家了……我總不能告訴陳局再想辦法把他放出來吧?”

林鵬飛望著派出所燈火通明的院子,騎虎難下地歎了一句。市區,中原街,家家利超市後貨場,兩輛貨廂車駛出來,程拐剛剛給杜玉芬匯報完送貨詳情,車停在路邊,一瞅,居然有輛紅色華晨轎車斜斜地擋在貨廂車前。程拐這下子怒了,“嘭”的一聲開門下車,指著前車罵道:“長沒長眼,撞死你呀!”

憨怕愣、愣怕狠,狹路相逢,首先得有壓倒一切的惡人氣質,程拐一罵,倆車司機加上一個送貨的都跳下來了,知道今天幹的什麽事,知道可能出現什麽情況,都有所準備。不料華晨車裏出來的卻是一男一女,女的穿著短裙拖鞋、男的穿著大褲衩,三十開外的老爺們兒遠遠地拱著手上來了,對著程拐直說:“對不起,兄弟,我是中原街新旺配貨的,唐迪……”

拱手、作揖、遞名片,討好似的對程拐獻媚,程拐一看倆人這德行,恐怕是得到了消息從家裏直奔來的,笑了笑,逗著說:“你不認識吧?”

“眼拙,眼拙……”

“我認識你,不就是中原街上批發副食的嗎?我聽說今天下午有人朝你要貨,你居然敢不給……對不對?兄弟,這是報應,知道什麽叫先禮後兵嗎?這就叫先禮後兵,你歇著吧,我們這一批搞了十萬多件,夠銷幾天的了,你不給,你管我們賣給誰呀?切……”程拐肥腰一叉,手指點點。戳點得那位唐老板緊張起來,倒吸了口涼氣,直拍自己腦門兒,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直勸著程拐:“大哥,算我眼拙,得罪您老了……不過事不能這麽幹吧,你們賣的和我們拿貨價差不多,你讓我們以後在這兒怎麽做生意……手下留情,千不該、萬不該得罪您老幾位,您和我們公司過不去,別跟我們小門小戶過不去呀?”

“就你這還是小戶?”程拐指指這貨的車,好歹也是趁幾十萬的主兒了,能把這號貨色收拾得五體投地,多少還是有成就感的。一逗,那唐老板自嘲道:“您別瞅這個,驢糞蛋外麵光,車貸還有一屁股呢……給個麵子,甭到我們這兒降價,去其他地方成不?油錢我出……貨沒問題,您要貨言語一聲,我給您送家裏成不?給個麵子,兄弟……”

這勸得是很懇切,關乎自己的生意興隆和錢包問題,唐老板幾乎低三下四地求人了,而且這事除了求人家網開一麵再無他途,程拐好像被兩口子的可憐相打動了,一揮手道:“好吧……給你個麵子,不過這個麵子隻有半小時,你們公司要不出麵解決或者解決不了,我們就再開過來幾車……走啦……”

程拐撂了句話,那人點頭如小雞啄米,直看著兩輛貨廂車開走,愣怔著,不知道如何是好,還是婆娘在身邊提醒了一句:“死相,快打電話呀……”電話其實早就打了若幹個了,不過婆娘一催,唐老板又火急火燎地撥了,催上了……小貨廂車能拉六百件,大貨廂車能塞一千件,其實也沒那麽多,都是半車半車出去送貨的,車裏塞一半貨,塞一半人,這些人都是從各自景區收攏回來的,如果從現場細看的話,其實這次傾銷很艱難。比如在中原廣場,羅少剛帶著人幾乎是飲料攤挨個過的,那些攤主不是一般地精明,成件的飲料扒開包裝一瓶一瓶看是不是假的,確認之後才留幾件;比如在亞細亞商業街,黃國強帶著車也是一家一家上貨,市區銷售的難度很大,小商鋪進貨都是三五件,多也不過十幾件,有些甚至見生麵孔都不敢上貨,也隻有杜玉芬聯係的兩家大超市直接進了一千六百多件。

隻不過誰都知道星星之火能燎原的道理,好在這是晚上,要是白天的話,說不定消息傳得更快。有低價的貨源,接踵而來的就是商戶跟風而來,即便進你的貨,也要壓價,那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所以,雖然量還不算很大,不過震動足夠大了。

從超市配貨返回到貨場的程拐,車停在貨場邊上,跳下車,看到杜玉芬獨自靠著車和大牛說著什麽,奔了上來,遠遠問道:“杜姐,還出不出?”

“要是還沒動靜,就一直出。”杜玉芬淡淡回了句,心有所想,旁人不知。

“可惜了啊,一件才掙五毛錢,算上油錢人工,可還賠著錢呢。”大牛囁囁說了句,眼瞟著杜玉芬,有點不太理解這個賠錢的辦法,看著便宜扔出去的貨有點心疼,大夏天這玩意兒根本不愁賣,用不了三五天就能銷完。杜玉芬沒搭腔,大牛又追著問:“杜姐,我問你話呢。要不咱們放著慢慢出,這多可惜,好不容易收回來的,總不能賠錢扔了吧?”

“嘖……你有完沒完,說八百遍了。”杜玉芬按捺不住了,斥了大牛一句,大牛吧唧著嘴不說了。杜玉芬教訓道:“大牛,你就不想想帥朗要出不來怎麽辦?光知道擔心你的錢是不是?”

“沒事,他經常進去呢,我們幾個小時候搞出事來,都他進派出所頂缸。”大牛爆了個猛料。杜玉芬怔住了:“什麽?為什麽光他進?”

“他皮糙肉厚耐揍唄,他爸就是警察,經常揍他,練出來了。”大牛說著。程拐使著眼色,讓這貨閉嘴,早看出杜玉芬的臉色不對了,不料大牛說個不停,急得程拐一把拉這貨到一邊道:“去,一邊歇著去……杜姐,出了四千多件了,動靜好像不夠大呀?”

“現在……九點三十五分……有快兩小時了吧,從景區到這兒得半個多小時,如果他們夠聰明的話應該能想到咱們有貨倉……也不知道帥朗怎麽樣了?”杜玉芬看看表,一會兒垂手,一會兒叉在胸前,站立不寧地說著,更像在自言自語。一會兒老黃、羅嗦、老皮都回來了,杜玉芬咬著牙對著眾人迸出了一句:“繼續出,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繼續擴大覆蓋麵,隻要開著的商鋪、夜市、飲料攤全部上貨,咱們有三萬六千多件貨,60多萬瓶,相當於飛鵬市區三四天的銷量,足夠衝潰他們的銷售網絡了……”

幹,繼續幹起來了,程拐自然是支持,羅少剛人比較橫,恨不得和飛鵬同歸於盡,大牛和老黃雖有微詞,不過在這個團隊裏當不了家,況且聽杜姐說這事好像和救帥朗有點關係,這些人即便是不願意,也隻得盲從了。

貨又開始上了,幾個人加入搬運工的隊伍裏,分貨、碼貨、上車,本來就是用於出租的貨場幾乎是通宵忙碌著,中州市區白天又不允許大車通行,反倒是晚上這裏很熱鬧。身處在鬧市中的杜玉芬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讓她冷靜不下來,對於帥朗每每險中求勝、危中求利的做法總不那麽讚同。特別是這一次,連自己也當籌碼押上去了,勝算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小,在沒有任何消息的時候,焦灼和不安像小蟲子一樣咬齧著全身,同樣感覺安生不得。

不遠處貨倉裏的貨,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在沒有任何他的消息的時候,才發現她很在乎,在乎到甚至想抽身事外,不再趟這渾水。

焦灼地踱著步,貨上車一半,第二波傾銷準備開始的時候,一輛白色的現代開進了貨場,速度很快,停在杜玉芬的車前,跳下車來的是秦苒和葉育民,杜玉芬似乎早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一點兒也不驚訝,看看表,九時五十分。看來連連遭受打擊,反應速度倒也不算慢。

“杜大姐……”

“杜姐……”

秦苒和葉育民改了稱呼,直奔上來。杜玉芬給了倆人一個聳聳肩的動作,此時反而冷靜了,損道:“喲,追這兒來了,我說秦助理,你們背後使手腳把帥朗扣住了,怎麽?也想針對我們?我們賣可口可樂、賣雪碧、賣匯源,不犯法吧?二位怎麽沒帶警察來。”

“杜姐,咱們好歹都同行,事別這麽搞,這麽搞誰也幹不下去了,有話咱們坐下來談。”葉育民低聲下氣地求著。不料杜玉芬反詰道:“是嗎?我們昨天去可被你們趕出來了。”

“這……”葉育民霎時語結了。秦苒接著話頭勸道:“杜大姐,這行您是前輩,要是以分銷價出貨,批發商可無利可圖了,對市場的衝擊有多大您比我清楚,以後別說市區,就景區也不好做了。”

“你還是沒明白,我們帶頭的都進去了,還做什麽,我們就準備把這些貨傾銷完了,收攤走人,這不正是你們願意看到的嗎?”杜玉芬反詰道,盯著倆人。秦苒和葉育民互視了一眼,僵在那了。此時,那幾位搬貨的遠遠地看著,有人想上來,被程拐攔住了,明顯地有幾分悲愴情緒。葉育民半天小心翼翼地問道:“杜姐,既然傾銷,那都給我們怎麽樣?”

“對,我們全要了。”秦苒接著話題道。

“賣給你們價格可就高了,批發價基礎上加一塊錢,算運費了,你們把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市場收走了,把我們的人也送進去了,總得給我們留下安家費吧?”杜玉芬很悲切地說。

批發價比分銷價每件高三塊多錢,再加一塊錢,等於是幾乎要以市場價回收產品了,葉育民有點為難,看著秦苒,秦苒咬著嘴唇,知道結怨已深,對方是故意給難堪了,咬咬牙:“要了。”

“你確定?”杜玉芬問秦苒,秦苒重重點頭。

“你也確定?”杜玉芬又問葉育民,葉育民也點點頭。

“好,站穩了,別嚇得腿軟……”杜玉芬一揚手,遠遠喊道,“開倉。”隨即有人奔上前去,一溜六個貨倉,能開進貨廂車的倉庫,卷閘一開,燈一亮,葉育民心一抽,全身發涼,秦苒打了個趔趄,差點兒被嚇跌倒,包括開著一個貨倉,七個貨倉,滿滿當當地全是飲料,這要有數萬件之多。

“我得請示一下我們林總。”秦苒緊張地說,當不了家了,葉育民早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隨便,你不要,有的是人要……提醒你一句,我們要現金,給你兩分鍾時間請示,我們趕著要出去銷貨……”

杜玉芬撂了句,朝程拐一群人走去,頭也不回。

不到兩分鍾,很快,秦苒走上來了,對著這夥爛人,一副打碎牙往肚子裏咽的難受表情,落錘定音了:“我們要了。”

此時,晚上十點整。嘭……奧迪車裏傳出沉悶的聲音,像在敲打著什麽。

是林總的車,因為接到鐵路貨場有三萬件公司的存貨之後義憤填膺地用拳頭砸著車窗,即便是買人家的飲料,也不好好給,非要現金,否則免談,這個時間即便是林總,要籌到幾十萬的現金也沒有那麽容易,秦苒和葉育民正調著公司中層人員和批發商的關係籌款,賬戶上提不了現,隻能從各批發商未存的當天營業款裏拆借了。此事搞得林總先是焦急,又是驚詫,現在都成憤怒了,憤怒到擂著自己的車發泄……

“三萬件……三萬件……三萬件呐……”

喃喃地重複著這個數字,加上已經投放市場的,實際應該高過這個數字,一個代理維係市場的無非是獨家供貨以及價格上的優勢,而這三萬件,幾十萬瓶的數量真要全部扔進中州市區這個大市場裏,那將不啻於一個重磅炸彈,直接後果就是炸毀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的飲料業生意。

在憤怒之後,又有點後怕,甚至不敢去想象出現市場混亂之後會是一個什麽狀況,或許,其他的飲料代理商會趁虛而入、蠶食市場;或許,失去利潤來源的飛鵬大廈將傾;或許,整個價格體係的波動會殃及全省甚至招致廠家的質疑,最終殃及自己這個獨家的代理身份……很多或許讓林鵬飛坐臥不安,他朝閆副總要煙,這個嗜好戒了很多年了。一支煙點上,狠狠抽了一口,濃重的煙直入肺腔,劇烈的咳嗽聲後,響著林鵬飛陰沉的聲音:“閆副總,讓小葉和秦苒查,查來源,這些貨的來源肯定不是正常渠道,不管是外省代理供的貨還是他們通過什麽渠道得到的,一定要查到底,這不單單是個景區市場的事了,已經威脅到公司存亡了……”

怒了,已經觸及代理商的底線,真的怒了……處在事件中心的景區派出所卻很平靜,劉清接手時也很平靜,並沒有因為治安的同事沒拿下來而有懊喪的情緒。進門的時候目不斜視。倆人坐到了桌子對麵,助手鋪開了筆錄紙,劉清慢條斯理地抽了支煙點上,鳧鳧輕煙升起的時候才打量著安靜地坐在詢室裏的這位。

很平靜,平靜得超乎想象。

因為僅僅是傳喚,所以還是很客氣的,就麵對麵坐著,劉清打量著,黑黑的一個有點帥氣的小夥,應該是常年戶外運動的結果。此時的他目光中並沒有劉清經常打交道的那些眼中的邪氣,很清澈的目光,對著劉清不閃不避。

對付反偵訊的手段有很多種,第一個原則是別多說,但不能不說,言多必失。麵前這位符合,兩小時裏除了姓名、性別、社會關係以及今天下午行蹤,寥寥數語,一句贅言也沒有;第二個原則是言行舉止要坦**自然,否則以警察經常和嫌疑人打交道練就的眼光,你稍有點心虛的細微動作,都可能授人以柄;第三個原則是,當第一、第二原則失效之後,咬死了,千萬別說……

麵前這位,在劉清看來都像,可似乎又不像,他自然地坐著,坦然地看著,似乎那是對一切都茫然無知的無辜,又似乎是一切都了然於胸的鎮定。

不知道是真有事還是裝沒事,這種冷靜的人恰恰是最難對付的,那麽首先要做的是打破他這種冷靜,一支煙抽了多半的劉清都沒有想好怎麽開口,怎麽找到切入點,於是幹脆閑聊般地開始了,問著帥朗:“你不想說點兒什麽?”

“詢問應該是您詢我說,你問我答,不能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帥朗笑道。

“你表現得很好。”劉清誇獎了一句,話鋒一轉道,“如果是個普通的人,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不過可惜的是,你不是個普通人,所以不管你怎樣掩飾,都逃不過製裁。”

“我不普通嗎?”帥朗詫異道。

“我能查到的檔案裏,你打架鬥毆被處以治安拘留罰款一共四次,其中一次比較嚴重的還是你在上大學期間,我很奇怪你為什麽沒有被開除呢?居然還念完了,這應該歸功於你父親吧,鐵西局四處乘警大隊長,帥世才……除了這四次,還有兩次盜竊,因為年齡不足16歲被免予刑事處罰……嗬嗬,帥朗,你覺得你還是個普通人嗎?”劉清笑著問道,助手也笑了,原本都以為不過是對付小商小販而已,可沒想到對於這麽一位幾進宮的老同誌,不把嫌疑釘他身上都不可能。

“我做過的事都已經受過處罰了,不能拿以前的事定現在的罪吧?誰能不犯錯誤?”帥朗不屑道,對於不清白的曆史,臉皮已經厚到無所謂的程度了。

“別轉移話題,那現在就事說事,你真的覺得今天的事我們查不出來嗎?”劉清問。

“我不已經坐到這兒接受你們的詢問調查了嗎?”帥朗反詰道。

又回原路了,不管你詐、你唬、你問,他都是來回幾句轉圈,最終轉到了原地,原地就是:我已經坐到這兒接受你們詢問調查了,查唄!

可領導給的意思是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這個意思和沒有找到證據證詞是脫節的,更何況連景區派出所也不怎麽配合,所以取得帥朗的口供就成了解決目前這個僵局的唯一辦法。說白了也沒多大事,就是競爭雙方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而已,而有不光彩曆史的帥朗,因為某種原因成了不光彩手段的始作俑者已經不需要置疑了。對手好像暗示過,領導電話裏提示過,就在場的民警也看得出來,除了他就不會有別人。

劉清笑了笑,更確定麵前這位是個久經考驗的壞分子,即便不是涉黑人員,也應該是個灰色分子,笑著旁敲側擊道:“我準備放棄對你的正麵調查,別以為我們沒辦法……我可以從現場的攤主入手,我就不相信,你們的攻守同盟能做到固若金湯,隻要有一個心誌不堅,我就能釘住你或者你身邊的人……你覺得可行嗎?”

眼皮子一跳,帥朗動了動,劉清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笑了笑,繼續說:“其實我知道你們不是一個人,還有姓程的、姓羅的、姓黃的、姓牛的和姓皮的,你如果要實施這件事,幕後是你,那麽執行的中間層應該是這幾位吧?是不是他們搞的串聯?是不是他們在哪兒鼓搗的假飲料把人家攤位上的真貨調包了?是不是他們中間誰鼓動村裏人鬧事的?甚至我想連把記者通知到現場也是他們中間誰搗鬼了吧?隻要我盯住他們其中一個,就能牽出一串來,你信嗎?甚至於最終有人會承認你是出謀劃策的,你信嗎?嗬嗬,這一切所差不過是時間而已,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一直認為警察是很笨的一方。”

帥朗瞠目結舌地愣在座位上了,都說了警察不傻,這倒好,碰見個老手。帥朗看著對麵這位,長臉,額上皺紋不少,有未老先衰的跡象;眼珠子盯一個地方一動不動,明顯是個專一且自信的人。帥朗暗道著,瞞天過海的手法估計瞞不過這個老手了。

一思考,再不動聲色也會有端倪落在劉清的眼中,劉清暗道著先期的工作沒有白做,快接近這個人的心理底線了,笑了笑,勸道:“我相信那樣的後果你不願意看到吧?即便是你藏得再深,但這裏的生意你丟了、朋友也被你送進去了,是你預料到的嗎?在你的檔案裏我發現了一個疑點,鐵西局六處派出所處理的關於你的盜竊案,贓物是十幾根重達二十六公斤的軌道廢鋼,但嫌疑人隻有你一個人,我想你一定是替別人頂罪了吧。你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娃娃,怎麽也不可能偷走半噸的東西吧?”

眼睛動了動,這扇心靈的窗戶彰顯著的心思同樣在動,劉清笑了笑,湊上去幾公分,對帥朗輕聲細語地說:“看樣子你很講義氣,是嗎?今天主動來這兒也是想一個人扛著,把你這個團夥全保下來……”

沒說話,帥朗的表情保持在呆滯和不動聲色之間,對於劉清所講的一切似乎都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無動於衷,哪怕這個故事再委婉動聽,也是一般般的表情。

不過越是這樣,越接近崩潰邊緣,劉清知道到亮底的時候了,和氣細雨成了雷霆萬鈞,猛地一喝:“帥朗!”

帥朗一驚,身子一動。

劉清加重語調說:“痛快點兒,我也明告訴你,這事不重。飛鵬是個大公司,無非是想收回原本屬於他們的市場,你大不了就是賠點兒錢拘留幾天的事,不要把這個事搞得滿城風雨,真讓我們窮追不舍,結果就沒有那兒簡單了,判你個勞教都是輕的……”

溫水煮青蛙到了一定時候,猛火一加,這種辦法對付嫌疑人一般情況下是連肉帶骨頭全爛,劉清如法炮製,說完了眼睛嚴肅地盯著帥朗,那種威風凜凜的樣子,足以震懾一切宵小了。對於警察,每每最興奮的莫過於把罪犯繩之以法,莫過於看到罪犯的心理防線崩潰的一刹那,職業的榮譽、心理的滿足等等各種元素會在這個**中體現。

被叱喝的帥朗動了動,眼睛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於是劉清認為,**要來了……

“其實我和警方一直緊密配合,還破了不少案,咱們之間肯定有很大的誤會!”正當劉清倆人為帥朗的套近乎哭笑不得時,門“嘭”的一聲開了,白所長奔了進來,招著手讓劉清出來,耳語了幾句,跟著劉清招著手讓助手出來,倆人快步朝所長辦公室走去,電話就放在桌上,拿起電話一報警號一報姓名,一聽對方是市局盧副局長,要聽此事的詳細經過。草草一說,電話裏傳來了領導很不悅的指示:“胡鬧,你們分局的刑偵力量本身就不足,亂摻和景區的治安事件,誰給你們的權力?你們責任區在哪兒?自己知道嗎?誰教你們幹擾正常治安辦案程序?這件事,你們給支隊寫個情況報告上來……讓白所長接電話……”

放了電話,看著分局來的倆人都瞪著自己,白所長一撇嘴:“劉清,別這麽看我,真不是我捅的,我跟局裏也說不上話呀。……您別瞪我,省廳專案組專門來車帶人來了,這麽大來頭我敢吭聲嗎……”

說得神情凜然,再聯想帥朗的話,由不得倆人不信了,劉清一擺頭:“還當真是一場誤會。走!”

派出所裏,白所長看到治安和刑偵的人一走,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回頭開了詢問室的門,又從裏麵關上,麵無表情地盯著還閑坐著的帥朗。帥朗回過頭來,看著白所長,討好似的笑了笑,輕聲道:“謝謝啊,白叔。”

“盧副局長是你什麽人?”白所長卻來了個疑問,很迷惑。

“不是我什麽人,認識而已。”帥朗輕描淡寫,又不忽悠自己那些嚇人的關係了。

帥朗窺破了這等心思似的示好道:“白叔,真沒什麽關係,就嚇唬嚇唬他們分局的別摻和您派出所的事……要真要說關係,頂多就是我爸和盧副局長是同學,關係沒那麽鐵。對了,白叔,改天我得請您,好好謝謝您……今天的事多虧您提醒……”

“謝就免了,別給我找事了啊……外麵有車,自己走吧。”“嘭”的一聲響,幾乎同時,林總得到帥朗放出來的消息,一怒之下把昂貴的三星伯爵手機摔到了車窗上,摔成了幾塊……

閆副總沒吭聲,失望地歎了口氣,功虧一簣了,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如果在這事上都拿不住對手,那接下來處處受製的就是己方了。越野警車駛出派出所的時候,車窗裏帥朗招著手大呼道:“沒事了,沒事了,都回去吧……明兒早上按時出攤啊,休息好,養好精神,明兒還得大幹呢……回去吧,景區市場就是咱們的,誰也動不了。”

一喊一亂,叫嚷著,那些心裏還繃著弦的攤主都放心了,擁著車直送著人,這下子放心了,都高興了,三三兩兩相跟著往村裏返回,好歹能睡個安生覺了。

車擠擠攘攘鳴著喇叭好容易才出了人群的包圍,上路時副駕的小木回過頭來問:“喂,群眾基礎不錯嘛,你說你是被冤枉的,我怎麽看不像呀?”

“唉,一言難盡啊……”帥朗道。“別胡說,要不是衝你舉報過傳銷和銀行卡犯罪團夥,盧副局長這個電話是不會打的,不過別以為沒事了啊,盧副局長已經責成景區派出所對此事按正常程序調查了。”駕車的方卉婷斥了句。

“是嘛,就得依法辦事,不能胡來嘛,我主動接受詢問,他們還準備扣著我不放人,切……”帥朗心裏的緊張也全然放鬆下來,其實就怕人家較真兒,尤其在麵對那兩位刑警時特別心虛。

“嗬嗬,我要不知道這麽個重大案情,他還不給我打這個電話呢。”帥朗一副等價交換的口吻,聽得方卉婷有點氣結。反倒是小木興趣來了,湊上來很凜然地問:“下午你說你見過這幫電信詐騙人,而且能把取款的飛車仔全找出來?真的假的?這情況我匯報給盧副局長了,嚇了領導一跳啊……本來領導都不願意插手派出所和分局的治安事件,就因為你知道這個案情,電話都打到派出所了,省廳可都驚動了,我說帥朗,你可別害我跟方姐啊,這要慌報軍情,我們倆可慘了……”

“都說了,你們幫我,我幫你,這麽大事我敢說瞎話嗎?”帥朗道。

“那上次五一時不告訴我們?”方卉婷置疑了句。

“好消息總得換個好回報吧,你們早點兒請吃請玩再給點兒實惠,我早告訴你們了。”帥朗一副奸商的口吻,聽得方卉婷和木堂維氣結了,都不說話,加速著向市裏駛去……工作組正等著這個浮出水麵的案情,下午倆人追上了帥朗,這也正中帥朗的下懷,本來準備躲開警察視線的帥朗臨時改了劇本,幹脆來了個自投羅網,把事情的轉機押在方卉婷和木堂維對自己所知消息的重視上,什麽消息呢?帥朗直言不諱:“我知道那幫騎電單車的取款人是誰,在什麽地方,怎麽樣能抓到他們……我甚至知道電信詐騙案的主謀以及作案方式。不過我現在沒時間,我得回景區派出所接受治安傳喚……”然後是方卉婷和木堂維向工作組匯報,接下來就是工作組向景區派出所詢問案情,不過一件治安事件而已,在工作組眼裏連案子都算不上,再加上白所長的暗中添油加醋……於是成了上頭有人保著,誰也不能動這個人的態勢。

寶押對了,不過這是個剜肉補瘡的辦法,帥朗眯著眼坐著,回憶著用以撬動警察更高層次的那個消息。那是一個月前,在薩莉西餐廳,當時才剛剛學會怎麽泡妞搭訕,出了餐廳門口就被一夥騎電單車的人圍著,結果是自己被痛毆了一頓。說實話,還真沒看清是誰來著,這要怎麽跟反騙防搶那幫警察爆料,得趕緊捋捋思路,輕重主次得分清楚,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送進去,那可劃不來了……月夜、星光,一路昏暗,從景區駕車直返公司,閆副總連自己的車都沒開,載著林總回了公司,已經十一點多的光景了。一路走得很慢,沒有想到在最後的關鍵時候來了個大翻盤,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局裏也扔下林總不管了,這事辦得幾乎要把林總氣倒了,特別是公關部連夜和報社總編協商,對方居然要把一年的廣告版麵全售給飛鵬飲業,氣得林總連東西都沒得摔了……

來了,又來了一件麻煩事,大院裏剛剛停泊下的貨櫃車,十輛車全部出動了。貨倉開著,那是剛剛卸下來的貨,車進來時,秦苒和葉育民奔了上來,這番總動員終於還是把三萬件貨全收回來了。下了車,秦苒照單念道:“全部收回來了,一共兩萬九千六百件,簡裝可口可樂四千四百件、紙箱裝可樂兩千六百件、今年剛開發的品種零度可樂一千二百件;家庭裝匯源果汁兩千二百件……三百五十毫升雪碧包裝三千四百件、一升裝雪碧包裝八百六十件……賬戶無法大額提現,我們發動公司中層管理以及批發商,把私款和未入庫的營業款全部湊起來了……一共八十六萬多。”

“查到來源了嗎?”閆副總打斷了她的話問道,看看林總,林鵬飛扶著車門,現在連鬥誌也沒有了,如果撬不動警察介入,像自己這個隻懂營銷和數據的團隊去和那幫人爭搶,結果是什麽可想而知。而更耿耿於懷的是,對方在警察內部早有更高層次的人脈,此事居然一無所知,最終成了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問到來源,葉育民臉色一緊,秦苒看林總臉色不好,小心翼翼道:“查到了,都是咱們的貨。”

“什麽?什麽意思?”閆副總問。

“是咱們配的貨,向市區配的貨。”秦苒道。

“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可能這麽多都到他手裏……”閆副總怒了,看了看林總,這是個巨大的疏漏。

“是他們今天強行向批發商收購的,我們追問過了,批發商大部分都說不敢不給,誰不給他們,就在批發商經營的區域搗亂要挾,批發商都明哲保身,所以詐來詐去,硬是三千兩千湊了這麽多……這事咱們操作得急了,吃了個大虧,他們是以分銷價收的貨,賣給咱們是批發價上加一塊錢,每件收售差額四塊七毛五左右,等於這批貨賣給咱們,還……還賺了十萬多……”

葉育民低下了頭,生怕對視兩位領導的眼光,這個判斷失誤太大了,現在明白這幫人的用意了,根本不是想衝擊市區市場,而是以衝擊為名,逼著飛鵬出價收購,好趁亂再掙一筆,畢竟一天賺十萬元的生意不是那麽好找的。秦苒閉口不言了,不敢再往下說了,再說就是大家的智商有問題了,這麽簡單的差價沒有發現,隻顧著保大局了,明明知道對方是個精於算計的人,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做賠錢生意,怎麽可能把三萬件賠錢傾銷出去?

“林總……”

“林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