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戰逼和02

秦苒和葉育民奔上去了,閆副總回過頭看著,扶著車門的林鵬飛像腹間劇痛一般,抽搐著緩緩倒地,幾個人下意識地也上前攙著。

“快快,扶進車裏……”

“放平座位……”

“去醫院……小葉,你在公司等著,秦苒,你扶著林總……”閆副總吩咐著。

手忙腳亂,扶人上車。車剛到公司,又轉向直奔醫院,這次,林總真給氣著了,而且氣倒了……“你的……拿好,皮師傅,你們的……剩下的進大賬裏,帥朗出來給你們分配,有意見嗎?”

杜玉芬成了這些人的臨時指揮,一問都沒意見,羅少剛一大包錢拎在手裏,黃國強小心翼翼把身家紮好,程拐卻是背了不倫不類的單肩包,老皮叔侄倆最少,不過幾萬塊,一隻手都拿得下,此時看著幾位樂滋滋的樣子,有點後悔這次投資少了,白白錯過了一個好機會。大牛最方便,就在貨場的大辦公室裏,把錢直接擱到五公分厚的保險櫃裏了。大牛看著杜玉芬還剩下一大堆鈔票,有點眼熱地掰著指頭數著,嘴裏喃喃道:“兩萬九千多件,一件賣給他們掙四塊七毛多,刨去運費、人工……哦喲,掙十萬出頭了啊……”

等算清這個賬,大牛抬眼再瞧眾人,卻是都笑著看著自己,特別是程拐,齜笑得分不清五官了。看得大牛很不自然,指著程拐罵了句:“奸商,敢情就我蒙在鼓裏,我還說白扔了呢,把我給心疼的……”

一幹人聽得大牛由怨轉喜,俱是哈哈大笑,杜玉芬笑著收起了錢,這是她和帥朗的籌資,兩個人的籌資加上利潤接近總貨額的一半了,邊收起來邊說:“也沒掙那麽多,傾銷出來的四千多件,運費和附加損耗接近一萬,刨去今天動用的人工、車輛和其他損耗費用,再加上還有不到兩千件的尾貨,全部銷出,能掙十萬撐死了……大牛,這批貨就留給你了,當你明天的配貨……”

“那後天呢?”大牛瞪著眼,這倒看得遠,想得遠了。

“後天再說後天的事,咱們這會兒還不是過一天算一天。”黃國強笑道。

老皮湊上來了,好奇地問道:“小杜,帥朗還留著啥錦囊妙計嗎?說出來聽聽,讓大家心裏有個底,全兌給飛鵬了,咱們明兒景區賣啥?”

“那還用說……想賣啥賣啥。”羅少剛一撇嘴,得意地說:“就今天這事,兄弟們的名頭都闖出來了,明兒到飛鵬哪家批發商配貨處,他們都不敢不給貨……說到做到啊,今兒沒給帥朗貨的,咱們可收拾得不輕,夠他們喝一壺了。”

老皮一想點點頭,這倒也是,這麽整估計沒人敢惹了,程拐和杜玉芬互視了一眼,笑而不語,隻有大牛還有點良心,拽著羅少剛,略有不忍地說:“我說……咱們不能緊著一家坑吧?就光棍辦事都不能趕盡殺絕啊。”

回頭問著杜玉芬:“杜姐,帥朗不在,咱們接下來怎麽辦?聽你的,不能聽他們的,這些貨都是管殺不管埋的主,我信不過他們。”

信不過的自然是羅少剛、黃國強以及程拐之流了,一說這個有點觸眾怒了,有人伸巴掌、有人抬腿,都朝大牛招呼,大牛尖聲叫喊著,亂嘈嘈的一堆,杜玉芬拍拍手示意道:“嗨、嗨,幾位小朋友別鬧了啊,還有正事要辦呢!大牛、國強,你們倆待在這兒,其他人帶上車跟我走……”

“去哪兒?”大牛湊上來問道。

“明天的貨還沒著落,光你火車站有,我們還沒賣的呢。”程拐道。

喲,又要出去找食了,一聽這話,一看杜玉芬和程拐,敢情已經成竹在胸了,羅少剛很正色地問上了:“到哪兒找貨源?”

“嗬嗬……正濃的怎麽樣?”杜玉芬起身了,笑著神神秘秘地說了一句。

“正濃?李正義?”羅少剛愣了愣問道。

“能給咱們嗎?”黃國強怔了一下,原本想乘勝追擊,一下子沒想通為什麽矛頭轉向正濃老太太了。

“嗬嗬……走吧,有今兒這事墊底,借他李正義個膽子他都不敢不給貨,更何況銷給咱們,他也掙錢著呢……牆倒眾人推呀,都巴不得看著飛鵬倒黴呢……走了。”程拐大大咧咧地說著,出了辦公室。杜玉芬笑了笑,搖搖頭,出去了。

後麵這幫跟風的可不動那麽多腦筋,大牛拉著老黃要喝兩盅,程拐、老皮、羅嗦各喚著自己帶著的幫工,連煙帶工資獎金一人口袋裏塞了一包,因為連續作戰的萎靡士氣立刻被催發起來了,六輛廂貨車的隊伍上路了。

杜玉芬駕車前麵帶著路,羅少剛和程拐湊到了車上坐著,車行不遠見倆人就開始商議著明天的配貨以及價格操作問題。杜玉芬免不了又是有點兒大失所望,這些哥們兒好使喚歸好使喚,不過各個都夠嗆,都算計著自己兜裏的錢,根本沒人關心帥朗,現在消息隻有白所長給了個電話,知道人被市局的帶走了,是不是沒事了,究竟帶去幹什麽,看樣子根本沒人關心,片刻後杜玉芬問道:“小羅,問你個事……帥朗在市公安局有什麽關係?”

“沒有吧?他爸在乘警上班,和那不是一個係統。”羅少剛道。程拐也搖搖頭:“應該沒有……哎不對,說不定有,上次端那盜版倉庫好像他找的人……哎喲,我也弄不清,這小子幹什麽事都鬼鬼祟祟的,不到最後他不告訴你。”

“白所長電話裏說是市公安局的警察接走了,還打著省公安廳的旗號……他不會在公安局真有什麽硬關係吧?”杜玉芬不確定地問道。

“不會……要有還至於去累死累活賣飲料啊,我們一塊兒光屁股長大的,要有,我們能不知道?就他那德行,他爸都不待見他,每次犯錯都往死裏揍……”羅少剛說著舊事,否定了。程拐想了想:“杜姐,您別擔心,既然他敢拉這層關係來壓分局找茬兒,那他心裏多少就應該有點兒譜……您別覺得我們都不關心他,我們的關心方式不一樣,從小我們就有約定,誰沾上警察了,其他人絕對不幫忙,除了這事,其他的沒二話。”

“為什麽呀?”杜玉芬沒聽明白。

“都不幹淨,怕連窩端了唄。”羅少剛笑道。程拐斥了句:“去去……別聽他的杜姐,我們都是小混混兒,真沾上警察查的事,誰也幫不上忙,擔心也白搭。”

杜玉芬不問了,多少有點理解這幾位狡黠裏透著無奈的生活方式了,不過又怎麽能放得下擔心呢?緩緩地走著,回憶著下午最後和帥朗分別的時候,這一切都在算計之中了。帥朗把自己也作為棋子放到景區派出所了,最後的交代是把收到的貨全部傾銷回飛鵬,以他的判斷,林鵬飛為保大局、保市場,肯定會出資買下這些貨,等他發覺上當時已經晚了。

那番前去是要借一支壓垮飛鵬的力量,如果成了,飛鵬在受到連連打擊之後恐怕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在這個時候完全可以借此事的影響向正濃施壓,他不敢不供貨;當然,如果敗了,說不定十天半個月或者更長時間回不來了,可能是分局,也可能是派出所扣著,剩下的就是分錢遣散了……從飛鵬得到的那筆利潤正好給大家當遣散費了。

目標一個接一個實現了,杜玉芬還是沒有那種賺到錢和保住市場的欣喜,還是在為不確定的事擔心……“聽著啊,見了我們領導別胡說,還有省廳的督導在,這事一點兒也馬虎不得……”

防搶反騙工作的大院裏,方卉婷下車後小聲提醒了句,看著帥朗還是揚著頭左顧右盼,方卉婷不悅地抬腿輕踢了一腳,斥道:“喂,我跟你說話,聽見了沒有?”

“你能不能不用這種對嫌疑人的口吻和我說話?那我見了你們領導一句話不說,行不?”帥朗翻著白眼,嗆了方卉婷一句。

“你故意氣我,是不是?”方卉婷怒了。

“是你在故意整我,對不對?‘別胡說’這個詞你重複多少遍了?”帥朗反駁道。

“你……這是為你好。”方卉婷很怒了。

“少來了,沾上你們警察能有好的嗎?我要不知道案情,今兒晚上還沒準兒在哪兒被審訊呢?”帥朗不領情了。

“你……”方卉婷被氣得非常怒了,原本很淑女的,不過對於帥朗從來就淑女不起來,一怒失態了,手指戳著,跟著腿也抬起來了,高跟鞋一下子蹬過來。不料帥朗更快,揪著小木移了幾公分,然後是小木齜牙咧嘴地“哎喲”一聲,小腿被蹬得生疼,方卉婷尷尬地站起來,趕緊說:“對不起。”帥朗早快步溜進大門了。

三個人關係熟稔,經常是性格稍懦弱的小木吃虧,快步到了四層,方卉婷喊著帥朗,幾個人好歹正色了。帥朗倒也不敢造次,放慢了腳步,跟在方卉婷和小木身後,直到了會議室,敲門而入,方卉婷和小木站在門口招著手道:“進來呀。”

一進門,本來心情很肅穆的帥朗“咯噔”一下子覺得心被抽緊了,一個會議室坐了五六個警察,大沿帽一溜過來,看得帥朗莫名有點心虛的感覺,就像當年軌道鋼失竊被派出所三堂會審一樣,沒來由地有點心虛。

“來,來……坐,坐……同誌們,我介紹一下啊,這就是帥朗,銀行卡詐騙案就是他提供的消息,對於我們工作組可是有功之臣啊!說他,你們不知道,不過要說他父親,在座的恐怕都知道,帥世才,咱們係統的反騙專家啊……坐,小木,給帥朗倒點兒水,你們準備一下……”

盧副局長客氣了,不過隻介紹帥朗而沒有向帥朗介紹在座的幾位,好像沒有這個必要,那幾位看樣子來頭不小,一個一米八的壯漢,四方臉,滿臉古銅色,一瞧就是個訓練有素的老手;另一個精瘦,很幹練,這倆應該都是外勤。

一眼掃過,待坐到會議桌對麵時,對麵那位麵皮白淨、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警察,帥朗剛要忽視,卻發現這人的肩上兩杠一星,居然和盧副局長的警銜同級,又是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另一位擺弄著筆記本的女警目不斜視,看也沒看帥朗一眼,不過帥朗看過去感覺和方卉婷比要差遠了,眼皮垂著,眼袋都有了,屬於嚴重內分秘失調型。

稍顯緊張地坐下,眼光裏閃著警惕,帥朗心裏暗道,這跟審訊差不了多少,這麽麵對麵坐著,帥朗感覺屁股上像長刺一般安生不了,特別是在倆外勤、倆高銜,還有盧副局長、童輝副政委的目光下,實在有點如坐針氈的感覺了。

“喝口水,別緊張……”對麵那高銜警男說道,不料帥朗“哦”一聲,拿水杯的時候不小心,反倒把水杯灑了,背後的小木一笑,搞得帥朗更緊張了。盧副局長安排著小木趕緊再給帥朗倒一杯,第二杯磨蹭了良久,帥朗才抿了口,放下杯子,像一隻群狼環伺的羔羊,無辜、緊張、警惕地看著對麵幾位警察。

不像……不像個能知道重大案情的人,一點兒膽色都沒有。外勤男瞥過幾眼,閉上眼了,無視麵前這位了。

不像……不像個能接觸到詐騙嫌疑人的知情人,高銜警男和身邊擺弄電腦的女警來了個眼色,心意相同,剛剛這等畏縮的表現很讓大家失望。

不像……方卉婷也在奇怪,側麵瞟了一眼,印象中帥朗膽子賊大,可這會兒的表現像個犯錯誤的小學生一樣,別提多老實了。連小木都在奇怪帥朗怎麽就變成乖乖仔了,而且這眼皮一耷拉,不敢正視別人,嘴唇一抿,不敢信口開河的樣子,要不是和帥朗打過交道,一準要被蒙騙過去。

一碰麵,全成錯覺了。

“在開始之前,有幾個嫌疑人照片請你指認一下……”對麵女警正要翻轉電腦,不料帥朗腦袋一側看上盧啟明了,打斷了話問道:“盧叔叔,這……這合適嗎?”

“別緊張,這都是‘四·一九’專案組的同誌……”盧啟明解釋道。話還沒說完,又被帥朗打斷了,帥朗直言道:“不是,盧叔,我是說,我明兒一早還趕著回景區賣飲料呢……今天這事不是我非要說,是我逼得沒辦法才說,景區我們本來在賣飲料,有家大公司想壟斷市場,就想把我們趕走。盧叔,你說我們當個二道販子的,賣點兒飲料容易不?七點多去派出所接受詢問調查,他們兩撥人審了我四小時,非逼著我承認違法了……您說,我,我……我現在見了警察都犯怵,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要不說認識盧叔您,這會兒我都出不來……”

語速含混、飛快,不過好歹聽清楚了,訴苦來了,那表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比竇娥還冤,苦水倒出來比黃河還長。帥朗的形象頓失了,那幾位警察俱是無奈加不屑的表情,看來期望值有點過高了。盧副局長卻有點掛不住了,敲敲桌子,擺擺手:“好了,好了,幾個小商小販爭來搶去的就別放這兒說了,多大個事呀?景區派出所會按程序辦的,放心,誰要循私枉法了,你找我……說正事。”

“哦……”帥朗等的就是這句話,貌似放心了,眼裏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那幾位警察終於開始問了,對麵的女警看樣子職位不低,一翻電腦,麵對著帥朗問道:“指認幾個嫌疑人……這個是誰?”

“五花嘛,大餅臉,販卡的……”

“這位呢?”

“豆芽……我隻知道綽號啊,不知道真名。”

“這位?”

“老外,有白斑病好像……”

“這個……”

中分頭、有漢奸氣質、五官端正的一位男子,是一張電腦合成的圖像,帥朗看了良久,搖搖頭道:“不認識。”

一說不認識,一堆人都失望了,特別是那倆外勤哥失望得很明顯,撇撇嘴,直摸下巴,知道帥朗是銀行卡販的舉報人後,很寄希望於帥朗認識這個浮出水麵但無從得知詳細情況的嫌疑人,而這會兒,希望破滅了。

“那你準備告訴我們什麽?”高警銜男不置可否地問了句。剛才就是梁根邦的合成圖像,而帥朗根本不認識,說什麽知道梁根邦,謊言一戳便破。

這也是一個試探,一個對舉報人謹慎的試探,一試便知帥朗是個假貨了,除了失望,還有方卉婷和小木覺得臉上有點發燒,偏偏帥朗根本無從得知警方還捂著案情,直接說上了:“我在案發那天晚上正好在薩莉西餐廳吃飯,吃飯中間和個妞搭訕,結果出門就被人堵上了,都不認識就打起來了。我拉著那妞就跑,跑了幾十米,前麵、後麵,都是騎電單車的堵我,後來我就急了,拉著那妞鑽進小胡同了……結果跑了沒多遠,是個死胡同,我噌噌噌爬到牆上了,可那妞她上不去呀,就被那些人抓住了……我看著他們欺負女人,我就急了,我從牆上跳下去,照著最後麵那人後心猛踹了一腳……”

形神兼備地講著英雄救美的故事,講到半途停下了,帥朗愣愣地看著,環視的警察都以異樣的目光審視著自己,像看動物園大猩猩溜出來一樣,這倒不好意思往下說了……“後來呢?”對麵的警銜男忍著笑出聲問了句。

“後來我就被那幫騎電單車的摁倒揍了一頓,虧大發了。”帥朗很懊喪地說。

哧哧嗬嗬的輕笑聲響起,這個毫不意外的結果把大家都逗笑了,方卉婷聽著帥朗說書般敘述,先把自己扮成英雄救美的英雄,然後又成了白挨揍的冤大頭,就像故意扮小醜講笑話一樣。而在其他人看來,更像是件爭風吃醋、流氓打架的事,聯想到帥朗剛進門的表現,感覺帥朗就是想通過舉報報複,讓警察幫他出氣。

“你是想告訴我們,這些打你的飛車仔,就是電信詐騙案的取款嫌疑人?”警銜男像取笑一般,看著帥朗問道。

“對呀,就是他們,打完我回頭再去取錢,兩不耽誤,趕緊把他們抓起來,這幫人裏沒一個好鳥。”帥朗正色,說著的時候卻見那位警銜男起身了,這下子話又被半路打斷了,讓帥朗好不懊喪,暗罵著,老子好不容易說一回真話,愣是沒人相信。

確實沒人相信,那位警銜男起身,對麵的女警也合上電腦跟著起身,盧副局長見方卉婷和木堂維帶回來的知情人出了這麽大個糗,有點難堪,隨隨便便一個打架的參與者就和電信詐騙案聯係起來,實在說不通,更何況這人連詐騙案浮出水麵的嫌疑人根本都不認識,不用說,又是一個沒有價值的線索了。

看來這兩位的來頭不小,一屋子人除了沒資格送的小木、方卉婷,其他人都起身送兩位出去了,帥朗想了一路,熱乎乎的熱臉貼了冷屁股,好不懊惱,一側頭,那倆更懊惱,小木惡狠狠地盯著帥朗;方卉婷,仇人相見般地看著帥朗,倆人一左一右擠對著帥朗,這麽大醜可丟不起,小木惡狠狠地威脅著帥朗道:“玩我們是不是?把你小子送回派出所。”

“送回分局治安隊,讓他們再揍你一頓。”方卉婷咬牙切齒地發泄著。

“揍完了再拘留。”小木加著砝碼。“拘留完了再罰款。”方卉婷繼續加著砝碼。

“罰完也不放人。”小木又續了句。

惡人偽善容易,善人偽惡可難了,倆人的威脅聽上去著實可笑,帥朗沒心沒肺地嘿嘿笑著,笑著勸著倆人道:“人家根本就不相信我,我就磨破嘴皮也白說……我問你們,我說那幫飛車仔就是取款的,你們相信我不?”

“大哥,你讓我們怎麽信你呀?泡個妞,出門就碰見取款的嫌疑人了,這麽好的事怎麽不讓我碰上?”小木自然是有點不信。帥朗回頭問方卉婷:“你呢?相信我不?”

“我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方卉婷失去判斷力了,無奈地說了句。

“我要是告訴你們……那個故事還沒講完,我被人揍了一頓,回頭又被套上麻袋片,給運到這些人的窩點了,看管我的人就是梁根邦手下,後來我溜了,溜了才知道那天晚上梁根邦之所以沒到窩點,是因為案發了……”帥朗簡明扼要的幾句話,說完了又問小木和方卉婷,“你們信不?”

小木被唬得一愣一愣,喃喃地說:“不太可能吧?”

“你們都不信,就沒辦法了,等抓著嫌疑人再核實吧。”帥朗兩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了。

“帥朗,都說了開不得玩笑,你還是掉鏈子了,剛才為什麽不說?你讓我怎麽相信?”方卉婷氣結。

“這是為你們好,上來我就全盤告訴這倆人,不就沒你們倆什麽事了嗎?你們幫我,我總不能幫他們吧?”帥朗道,想起了剛剛進門遭遇到的無視,其實他心裏也有點上火,故意避重就輕,把倆人的思路引上了岔道,本來想看看那兩位吃驚的樣子,不料還沒來得及爆料,那倆倒拍屁股走人了。

帥朗笑了笑,對方卉婷說:“你以為我傻呀?進門一搬照片,我就知道是試探我,從淺入深是不是?最後露的那張照片雖然我不認識,可我猜得出,應該是組織取款的重要嫌疑人,沒準兒就是梁根邦本人照片……不相信我就別問,試探我有什麽意思。我還告訴你們,這一套沒用,但凡詐騙嫌疑人,最小心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和相貌,畫個像就想把人家逮著,你做夢吧你……”

小木撓撓腦袋,分不清帥朗所說的是真是假,方卉婷蹙著眉,也有點為難,想了想,站起身,讓小木陪著帥朗,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對於帥朗有點倔的脾氣,方卉婷是深有體會的,恐怕是進門被省廳兩位怠慢了,故意捉弄對方,或者還有另一層意思,對於帥朗,就是你幫我、我幫你,分得很明白,有些有價值的東西,沒準兒根本不想給別人。方卉婷斟酌了片刻,在門外攔住了送省廳督導返回的盧副局長和童副政委,輕聲請示了幾句,估計這個請求有點過分,聽得盧副局長稍有不悅,回頭征詢童副政委和刑偵上兩位外勤隊長,耳語了片刻,再一次推門而進了……

這一次,談話方式變了,準確地說,沒有談話,一進門,盧副局長就在帥朗跟前坐下,然後起身拿起帥朗的杯子,就著飲水機給帥朗倒了杯水。童副政委呢,摸著煙,給帥朗遞了一支,另外一名外勤那位大個子順手點著火,一下子殷勤得讓帥朗有點不自然了,幾位警察圍著帥朗,倒不像先前那樣審嫌疑人了,寒暄幾句,帥朗抽著煙,狀如拉家常一般說上了:“噯,要的就是這氛圍,不能把我當嫌疑人看待吧?我信得過小木、方姐,信得過盧局您,還有童政委您,還有這兩位大哥……其實這幫人真的就是那幫取款人,當天晚上我被他們裝麻袋裏帶走,三個看管我的嫌疑人,我能分辨出他們的相貌來,一個叫憨強,身高一米九,同性戀;一個叫老鏟,勾下巴,大板牙;還有一個叫老歪,嘴有點歪……你們找個畫像的,一小時搞定……這三個人說了,都是梁哥梁根邦手下,說梁哥半年多掙了一千多萬,好像以前是搞小家電維修的,會無線電……後來我想想,這是條很有價值的線索,就像那種無線電‘長江長江,我是黃河’,這玩意兒能給他們提供一條特殊的通信手段呀?不得不重視,是個查他們很好的切入點……和我一起逃的那個女人叫小玉,溜出來,我們兩個向不同的方向跑了,後來就再沒見著,他們當天抓的就是這個女人,把我捎帶上了……那幫取款的很好抓,當天晚上在農科所巷子裏打架,他們在未發案以前肯定不做必要防護,隻要把時間段卡好,肯定拍下了他們沒蒙麵的圖像……”

故事完整了,聽得幾位警察大眼瞪小眼,敢情這人還真有料,都是非常有價值的線索,說不定就能直接指向要查的嫌疑人,兩位外勤用心記著,生怕漏掉了哪個細節。

方卉婷在一旁聽著,抿著嘴看著帥朗滔滔不絕地講著,有點暗笑,其實像帥朗這號人很好對付,整個就一順毛驢,毛捋順溜了,幹啥都成……隻有帥朗自己知道,在所有翔實、細致的經過裏,又插進了一個彌天大謊……在帥朗舉報的同時,杜玉芬帶著車隊到了位於高速路口不遠的正濃配貨倉庫,因為市區限行的緣故,大貨櫃車的配貨都安排在晚上,一群不速之客的到來並沒有受到歡迎,倉管知道這位前副總,不過肯定不敢把貨隨便給人,杜玉芬直接撥著李正義的電話,幾個同行都聽杜玉芬用很生硬的口吻說:“李總,話我說到了,事我也辦到了,該給公司的錢,我一分也沒欠,直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有針對你公司有過任何舉動……既然你們封殺不了,咱們何不合作呢,當然,您如果不供貨,我們可以自己找,您不會覺得正濃比飛鵬看得還牢吧……”

說了幾句,把電話直接遞給了現場負責的倉管,電話裏隻有李總的一句話:“給他們,收現款。”

盛名之下,其勢難擋了,恐怕正濃也擔心重蹈飛鵬的覆轍。車開進來了,清點的、碼貨的、交款的,優先給這個車隊供了四千件飲料,一行人趁著夜色,直駛景區。

這一天,過得太艱難,為了保住這個飯碗,付出的又何其之多,六輛車就駐守在五龍中心景區的停車場等待天亮配貨,躺在車裏小憩的杜玉芬卻是無論如何也合不上眼,這一天,過得太漫長了,而且到現在還沒有結束……“這兒,胡子再濃點兒……還有這個人,嘴再歪點兒,露一半牙,人家就叫老歪,這個差不多,就是他了……”

燈火通明的會議室,正進行著一次別開生麵的描摹,三位描摹師在帥朗指揮下恢複著三個嫌疑人的肖像,而帥朗同時指揮三個人一點兒也不局促,什麽樣的鼻子、什麽樣的眼睛、什麽樣的下巴胡子,說得清清楚楚,這倒不怨帥朗說這麽清楚,那晚上差點兒被憨強非禮、被老歪倆貨揍了頓,記不清都不可能。三張肖像的描摹一共用了四十分鍾,方卉婷和木堂維全程看著,倆人看著帥朗的指點小聲嘀咕著,這貨還真拿自己不當外人,當指揮員了啊,那三個警察被他指揮得團團轉。

對了,不是三個,加上刑偵的那位大個子續兵隊長和幹瘦的那位邢組長是五個,再加上偶爾續水的小木和方卉婷,七個人;連盧副局和童副政委也沒去休息,時不時地來看看進展。

“就是這三個……”邢組長拿到手裏看了看,打印出來的黑白肖像,仨歪瓜裂棗,沒什麽看頭兒,直接遞給了續隊長。這位大個子瞅了幾眼,稍顯難色地問:“確實不知道他們姓名?哪怕個姓也成呀?你看看名字,憨強、老歪、老鏟……不能搞個案子都搞成水滸傳吧?”

一說這個,方卉婷、小木和三位收拾電腦準備要走人的描摹師都笑了,一晚上淨圍著綽號轉悠了,即便是所謂梁根邦的照片,也不確定,那幾位被捕的銀行卡販子交待出來不叫梁根邦,而叫“邦爺”。

“就一麵之緣,不可能告訴我……”帥朗道。

“那個女的呢?你知道梁根邦為什麽動用這麽多人抓她嗎?”續隊長問。

“不知道,就搭了個訕,朦朦朧朧,就瞅著很漂亮……回頭就被裝麻袋裏關黑屋子裏了,後來跑出來,我和她一人一個方向,就再沒見過……

是什麽原因呢?”帥朗很為難、很狐疑的眼神,這個睜著眼說瞎話的表情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而此時一屋子警察的注意力都在這幾個電信詐騙嫌疑人身上,都忽略了這個叫“小玉”的女人,這也正是帥朗所希望的。

帥朗眼瞟著左右,看著兩位刑偵、小木和方卉婷,他們都有意無意地看著自己,帥朗生怕自己太隱晦其詞而引起懷疑,猛然間來了個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來了……這幾個人很好查。”

“什麽?”刑偵那兩位外勤,果真上心了,拉著椅子坐下,招呼著小木倒水,然後請帥朗坐到身邊。帥朗隨意地拿著憨強的照片一指道:“這個人應該好查吧,身高一米九以上、絡腮胡子、同性戀……體貌特征這麽紮眼,協查到了派出所,用不了一天就有消息。”

“這個……應該有前科。”帥朗翻了一張,指著老歪的照片。這一說倆刑偵愣了:“你怎麽知道有前科?”

是啊,名字都不知道,居然知道有前科,小木和方卉婷也奇怪地看著,帥朗一笑道:“我挨過打,從手法上判斷得出來。”

“挨打……也能判斷出來?”續隊長奇怪了。這位大個子對處處透著怪異的帥朗興趣越來越大,今天這個人帶來的好消息太多了,而且沒有留給省廳,全留到了市局刑偵上了,越來越對此人有興趣了。

“對,挨打……普通人打人,那是沒輕沒重、沒頭沒腦,有時候冷不丁一家夥能要了命,有時候一臉一身血,淨是皮外傷;要是亡命徒動手,又不一樣了,肯定是一招斃命,絲毫沒有花哨……”

帥朗講到興處,突然發現若幹雙眼睛都不善地盯著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立馬一笑,話鋒一轉道:“我是說這個老歪,這家夥把我關黑屋子裏揍了兩回,手打的時候掌根切我脖子,腳踢的時候在軟肋和腹間,這個打法看著不凶,可是難受,半天喘不上氣來……這是老痞子的打法,所以,我說他應該有前科,這不是一兩天煆煉出來的,也不可能沒有實踐就煆煉出來的。既然有過實踐,也不可能沒有失過手。所以,我猜他應該有案底,最起碼應該有打架鬥毆或者故意傷害的案底……”

合情合理的解釋,續兵隊長和邢組長交換了一個眼色,要這麽說,恐怕假不了,怔了怔,邢組長指著老鏟的畫像:“那這位呢?”

“這個比較陰險,話不多,也沒動手……不過應該比憨強和老歪的位置高,每一個小團夥裏都有個帶頭的,這三個人裏麵,這個老鏟就是個帶頭的。”帥朗道。越是位置高,越是不露聲色,不會動手。

收獲不小,最起碼有了三個直接嫌疑人。如果這三個嫌疑人涉案不重,那應該比銷聲匿跡的梁根邦容易查,隻要能找到一兩個涉案的人,那順藤摸瓜應該不是難事。說著話,盧副局長和童副政委進來了,笑著和幾位打招呼,特別是慰問了帥朗幾句。等童副政委把一大包東西放到桌上,這才知道是加夜宵來了,火腿腸、方便麵、榨菜、麵包一大堆。童副政委分著東西,小木手腳麻利地給大夥兒泡著麵,看看時間,卻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一鬆懈下來,帥朗直打哈欠,可不料這堆談興正濃的警察一點兒睡意也沒有,泡麵的工夫,盧副局長讓續隊長把大致案情給說一遍,當然,簡明扼要地說。

為什麽呢?恐怕是因為帥朗這個貨知道的東西太多,要拋磚引玉呢。或許也沒人注意到帥朗的全副防備都在那個不經意的女人“小玉”身上,除了這件事含混,其他的都和盤托出了,而且帥朗,九分真話加一分假話,那就能當真話使;要反過來,九分假話加一分真話,那實打實的是瞎話了,所以除了這件事,都力求細節完美,讓警察無可挑剔,甚至於連教他搭訕的盛小珊的名字也不隱瞞,即便是去證實,也能證實是一件隨機的事件。

而這一個月的案情在續兵隊長嘴裏說出來不過寥寥數語,四月十九日案發,五一取得重大突破,抓了四個銀行卡販子。這裏麵涉案最重的“豆芽”豆學文還真和所謂的“邦爺”謀過一麵,不過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後來和“邦爺”的交往都是通過一個叫“山貓”的中間人進行的。一直以來,“邦爺”就是中州銀行卡販的最大客戶,根據調查顯示,從去年到今年,一年的時間裏,通過銀行卡販流到“山貓”和“邦爺”手裏的銀行卡足有一千三百多張,這些無記載的卡已經無從查實了……前一階段的重點放在對“邦爺”和“山貓”的排查,可奇怪的是,這兩位重點嫌疑人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了。案情就僵在這裏。

不料帥朗對此很不以為然,插了句:“這不很正常嘛,防搶反騙這麽大陣勢,再加上剛做了一件大案,是誰也得溜出去躲一段時間呀,總不能趁著風頭撞槍口吧?”

“是啊,難就難在這兒,即便是你今天提供了這麽多重要情況,對於案件的進度推進還是不算大,到現在為止,我們隻是掌握了幾張不確定的嫌疑人肖像而已。帥朗,你下午可告訴小方了啊,你有辦法抓住那些取款人……怎麽找,說來聽聽……”

盧副局長隻從大局考慮,將了帥朗一軍。

帥朗怔怔看著,愣了下道:“這個……這個……我是這樣說的嗎?”

“耍賴是不是,帥朗,小木可是證人啊。”方卉婷笑著幫腔了。泡麵的小木自然和隊友站在一邊,強調說:“就是這樣說的。”

“小帥,你不會有所隱瞞吧?”續隊長故意道。邢組長也笑著幫腔:“我怎麽覺得帥朗好像知道這些人在哪兒。”

“哇哇哇……就知道和警察沒法共事,一舉報,首先懷疑的就是我……不相信你們查吧,餐廳裏吃飯偶遇的那個女人、出門被襲甚至於關押我的那窩點,哪一個細節要是證實不了,你們把我關起來……我真是受害人呀。我的表、手機、錢包,損失了好幾千呐……我到哪兒說理去……”帥朗倒了一大堆苦水,小木安慰似的先給帥朗端了份泡麵,帥朗卻是剝著火腿腸吃著,不理了。

旁敲可以響,話可不能僵,其實就想套套帥朗知道的情況而已,畢竟這個貨又知道傳銷窩點,又捅了銀行卡販的老巢,而對於隱藏在陰暗角落裏的人群,作為警察,是沒有機會接觸到和了解到的。於是續隊長很客氣地笑道:“你別誤會啊,帥朗,我們這是了解情況,警察偵破哪一起案子,都離不開市民的大力協查。不管哪一個案子,排查都是第一步,群眾路線是我們的根本宗旨。”

“對,一切依靠群眾,就得依靠像帥朗這樣的好群眾、好同誌。”盧副局長很誠懇地說了句。

“這個案子要讓帥朗牽頭偵破,說不定早破了啊。”邢組長也湊了個熱鬧。

於是你一句,我一言,全是捏著高帽給帥朗腦袋上扣,聽得方卉婷和小木哧哧偷笑,帥朗左看看、右看看,那份被人捧得忘乎所以的好勝心又上來了,顧不上吃麵了,笑道:“那當然,要我破,哪用得了一個月,一星期就辦了。”

得,盧副局長被噎得眼凸了凸,稍給點兒陽光,這娃就燦爛得厲害啊,把警察都不放在眼裏了。

連方卉婷也覺得帥朗有點離譜了,使著眼色,帥朗卻撥開方便麵,準備吃麵了,沒有注意到這個關切的眼色。童副政委圓著場,問帥朗道:“大家吃麵、吃麵……帥朗,沒你說得那麽簡單吧?這個案子你父親也參與了,上次案情分析會都沒說出所以然來,你比你爸還強呀?”

不錯,來了個巧妙的矛盾轉移,那幾位警察的臉色稍好看了些,不料又聽帥朗雷語驚座:“我爸,他和我沒法比,他都老古董了,隻能抓抓火車上偷蒙拐騙的。”

“喲……”把盧副局長噎得那叫一個難受。盧副局愣了愣,問道,“那你說說,我看看你爺倆到底誰更強?”

“不是我不說,盧叔,說了我怕你們又把我當嫌疑人。”帥朗吃著麵,啜著湯,含混了句。

盧副局長語重心長地說著,說得幾位辛苦了良久的警察都心有感觸,輕聲喟歎著。帥朗看到了小木和方卉婷臉上的疲憊樣,看到了兩位外勤隊長眼中的憂色,看到了童副政委未老先衰的臉色,不知不覺放下了吃麵的小塑料叉,聽著盧老頭兒貌似懇切的話,微微的感動流淌在心底,像聽到了父親曾經的殷殷切切。自己在兒時最願意聽到的就是父親講警察抓壞蛋的故事,帥朗心裏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在警察和壞蛋之間更靠近後者,有防範、有戒備,原因在於自己在這些人麵前有點自慚形穢。

沒有說話,帥朗的動作停在那裏,兩位外勤隊長看著,這個人豐富的經曆在刑警眼中應該是很有價值的;盧副局長在盯著,似乎想以情動人,畢竟這是個警察的兒子,又有過舉報立功的先例,還真希望他能帶來點兒驚喜;小木在盯著,有點崇拜的意思,恨不得倆人換換位置,自己也得到領導這麽重視;方卉婷斜斜地坐在會議室的角落,一直就直勾勾地看著,從認識,他就像一個謎,了解這麽久,他還是個謎,從帥朗慎重而沉思的眼眸裏,方卉婷看出來了,帥朗有話,有很多話……

“我知道,你們不榨幹我嘴裏的話是不會罷休的,不管我是嫌疑人還是知情人,或者舉報人。”帥朗給了句讓幾位警察都翻白眼的話,不過話鋒一轉,平和了,“不過我理解,就像小時候我爸揍我一樣,那是為我好;你們有時候不得不采取點兒非常手段,也是在為大家好。其實我從小就非常敬佩我的父親,我恨過他,可後來我發現我恨得很沒有理由,就像我進過派出所被其他警察查過一樣,我恨過他們,到最後我也發現我沒有恨他們的理由……其實我從小的理想也是當個警察,不過後來活得一塌糊塗,連溫飽問題也解決不了,這理想就不敢想了……”

笑了,幾個人都善意地笑著,都沒有往下追問,知道這個話匣子打開了,那個防範的戒備也放開了。

“我知道的,我都說了,如果你們還想往下聽,就都是我猜的了……我從小最喜歡的就是聽我爸講幾個曲折離奇的偵破故事,然後猜猜凶手是誰,後來就養成了個不怎麽好的習慣,喜歡用陰暗的心理猜度身邊人的心思……當然,也包括我接觸到的事……五一的時候,方姐和小木一起接我回鐵路家屬院看我父親,這事還沒謝謝方姐、小木,還有盧叔、童叔……那天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案子,我也是過了很久才把四月十九號發生的事和整個案子聯係到了一起……事實我就不多講了,我說說我的想法吧。”帥朗說著,眼睛很空洞,思維停留在那一天,腦海裏閃過的影像是拉著桑雅一起狂奔,是被一幫飛車仔拳打腳踢,然後被關押在黑洞洞的小屋裏,再然後是兩個人脫逃……

“你們別期待我認識嫌疑人,沒用,我真不認識,從方姐和小木嘴裏聽到案發經過之後,除了銀行卡販那一段,我想,這個案子由五部分組成:第一,卡販子不說了;第二,應該有一個聯係幕後策劃的人,這個人同時關聯卡販,甚至還直接組織取款,我想“山貓”做這個角色很合適,畢竟幕後不會直接招驀取款人;第三,取款人,這是一個機動隊伍,從他們的交通工具上看,應該就是在當地招驀的,而且處在這個案子的最底層;第四,幕後人,暫定為梁根邦;第五,梁根邦身後的人……”

“等等,你是說,梁根邦也不是最終嫌疑人?”盧副局長插了句,正問到了大家關心的要害。

這個龐大的犯罪格局,如果真像帥朗所說這麽複雜,那連省廳對此案的定性都給打破了,幾雙眼睛都帶著詫異、愕然和驚訝,目光投向侃侃而談,還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窟窿的帥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