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隋唐之武功與對外交通

中國之史,非徒中國一國之史也,東方諸國之盛衰興替,蓋靡不苞焉,即世界大局之變動,亦皆息息相關,真知史事之因果者,必不以斯言為河漢也。此其故何哉?世界各民族,因其所處之境不同,而其開化遂有遲早之異,後起諸族,必資先進之族之牖啟,故先進之國之動息,恒為世界大波浪之源泉焉。先進之國,在東方為中國,在西方則在地中海四圍。東西民族之動息,亦各有其時,月氏、匈奴,皆自東徂西者也;鐵勒、突厥、回紇、沙陀、黠戛斯,則自西徂東者也。東西民族動息之交替,實在唐世,讀隋唐、五代史者,於此義亦不可不知。

隋唐時域外的形勢

隋唐是武功昌盛的時代,要說這時代的武功,先得把當時域外的形勢,作一個鳥瞰。北族從鮮卑侵入中原後,繼其後的為鐵勒。鮮卑的分部柔然,利用他和北魏相抗。南北朝末年,柔然衰了,為起於阿爾泰山的突厥所滅。周、齊分爭,怕突厥和敵人連合,都很敷衍他。突厥因此益驕。西域諸國,兩晉時代,國交上無甚關係(隻有前秦時代,曾遣呂光征服西域諸國,然未及旋師,苻堅已在淝水戰敗;呂光自立為後涼國,亦不久即亡),然其人來到中國的很多,商業上的往還亦很盛(當時稱西域人為胡,曆史上所謂胡人的,大都是西域人。甘肅省西北部,始終是中國和西域互市的地方)。尤其是佛教,從西域輸入的不少。南北朝時,大月氏已被印度笈多朝所滅,嚈噠繼興。[嚈噠二字,就是月氏的轉音。自大月氏滅亡後,月氏餘種,仍留在吐火羅(古之大夏,今之阿富汗的巴克特裏亞地方),又乘印度之衰而複起,且侵入印度。及為突厥所破後,印度烏萇王滅之] 後來嚈噠又為突厥所破,從天山北路向西,直抵歐洲,中間包括巴爾哈什湖、鹹海、裏海區域都服屬於突厥。

在朝鮮半島上,當西漢末年,漢族的威力,漸漸失墜。其地的土著民族,自立為高句麗、百濟、新羅三國。到三國時代,漢族的威力,漸漸失墜。東晉時,前燕侵入中原後,遼東空虛,遂為高句麗所占,對中國頗為桀驁。百濟也和他聯合,共攻新羅,新羅卻是倚賴中國的。熱河境內為鮮卑遺族奚、契丹所據。吉、黑兩省:鬆花江、烏蘇裏江流域,是靺鞨所據;黑龍江流域,是蒙古人的祖先室韋所據。青海境內,和四川的北部,是前燕慕容廆的庶兄—吐穀渾在西晉時侵入的,並征服其地的羌人。雅魯藏布江流域,有印度阿利安人侵入,為吐蕃之祖。(《唐書》所說吐蕃的起源,是傳聞之辭,不足為據。此說係西藏人自述之辭,該可信些。參看拙撰《中國民族史》第十二章)

東西民族動息之交替在唐世

中國之史,非徒中國一國之史也,東方諸國之盛衰興替,蓋靡不苞焉,即世界大局之變動,亦皆息息相關,真知史事之因果者,必不以斯言為河漢也。此其故何哉?世界各民族,因其所處之境不同,而其開化遂有遲早之異,後起諸族,必資先進之族之牖啟,故先進之國之動息,恒為世界大波浪之源泉焉。先進之國,在東方為中國,在西方則在地中海四圍。東西民族之動息,亦各有其時,月氏、匈奴,皆自東徂西者也;鐵勒、突厥、回紇、沙陀、黠戛斯,則自西徂東者也。黠戛斯雖滅回紇,而未能移居其地,西方東略之力,至斯而頓,而東方之遼、金、元、清繼起焉。遼之起,由其久居塞上,漸染中國之文明,金、元、清則中國之文明,先東北行而啟發句驪,更折西北行以啟發渤海,然後下啟金源,伏流再發為滿洲,餘波又衍及蒙古者也。其波瀾亦可謂壯闊矣。五胡亂華之後,隋唐旋即盛強,而沙陀入據之後,則中國一厄於契丹,再厄於女真,三厄於蒙古,四厄於滿洲,為北族所弱者幾千年,則以鐵勒、突厥等,皆自西來,至東方而其力已衰,而遼、金、元、清則故東方之族類也。東西民族動息之交替,實在唐世,讀隋唐、五代史者,於此義亦不可不知。(《隋唐五代史》上冊,第4頁)

隋朝的武功

隋文帝得天下後,用外交手段離間突厥的大可汗及其主西方的可汗,突厥由是分為東西。東突厥給隋朝征服,西突厥至煬帝時亦來朝。煬帝曾發兵侵掠吐穀渾,在青海附近,設立四郡,又招致西域諸國,前來朝貢。戍守和供帳,所費不貲。又發大兵親征高句麗,被高句麗打敗。再發大兵往征,到第三次,才得高句麗請降的虛名。而天下**,內亂遂起了。

煬帝縱侈,裴矩罪不可恕

煬帝之事四夷,始於西域,導之者裴矩也。矩於外交,不可謂無才,然時邊方無釁,勤遠略徒以勞民;煬帝之縱侈,矩寧不之知,顧又長逢其惡;其罪實不可恕也。(《隋唐五代史》上冊,第33、34頁)西域諸胡,則本和中國無大關係。他們大抵為通商而來。在兩利的條件下,不失懷柔遠人之意就好了。而煬帝動於侈心,任用裴矩,招致西域諸胡,沿途盛行供帳。甚至有意使人在路旁設了飲食之肆,邀請胡人飲食,不取其錢,說中國物力豐富,向來如此的。胡人中愚笨的,都驚歎,以為中國真是天上。其狡黠的,見中國也有窮人,便指問店主人道:你這白吃的飲食,為什麽不請請他們?店中人無以為答。如此,花了許多錢,反給人家笑話。(《複興高級中學教科書 本國史》上冊,第166—167頁)

唐初的武功

隋末大亂,突厥複強,群雄在北邊的,都稱臣奉貢。唐高祖亦曲意和他聯絡,唯突厥侵寇仍不絕。太宗即位後,於六三〇年,遣李靖把他滅掉。西北諸君長,共上太宗“天可汗”之尊號。鐵勒諸部中有薛延陀,繼居漠北,又被太宗遣李世滅掉。回紇再居其地,就很恭順中國了。對於西域:太宗曾征服天山南路諸國,西突厥則到六五七年,才被高宗遣蘇定方滅掉,中國的屬地,就直達波斯(今伊朗)。

唐高祖曾稱臣突厥

曆代為中國患的,莫甚於北狄;而所謂北狄,尤以起於蒙古地方的,最為切近。隋唐時代,在這方麵的,為突厥、回紇。當隋時,曾乘突厥內部的分離,運用外交手腕,一度使之臣伏。然及隋末,突厥之勢又強。當時起於北方的群雄,都稱臣於他;即唐高祖亦所不免(此事唐時的史官,已隱諱掉。所以在曆史上,沒有正式的記載。隻在《突厥傳》裏,太宗既滅突厥之後,口裏露出一句,說:從前太上皇為生靈之故,所以“奉突厥,跪而臣之”)。不過此時高祖並非中國的共主,不能代表中國國家,算不得中國的恥辱罷了。(《中國民族演進史》,第118、119頁)

東北諸族,奚、契丹、靺鞨、室韋等,亦都來朝貢。西南則吐蕃盛強,侵犯四川西邊。太宗發兵把他打敗。旋許其請和,把宗女文成公主嫁給他。公主好佛,吐蕃開始接受漢化,信仰佛教。其時北印度的烏萇國強盛,唐僧玄奘前往遊學,對他盛稱太宗威武,烏萇王就遣使來朝,太宗命王玄策往使,適烏萇王死,權臣篡國,發兵拒玄策。玄策發吐蕃、泥婆羅的兵(現在尼泊爾之地),把他殺敗,擒送闕下,這是中國兵威,對西南所至最遠的一次。隻有高句麗,太宗自將往討,仍未能得利,直到高宗時,才遣蘇定方滅百濟,遣李(避太宗諱,去世字)滅高句麗。日本派兵來救百濟,被劉仁軌同新羅王大敗之白村江口(在朝鮮全羅道),這些征服和來降的國或部落,唐朝都就其地設立都督府、州,即以其君長為都督、刺史,聽其自治,是為羈縻府、州。唐朝另就邊要地方設立“都護府”,或“都督府”,駐兵防衛,加以管理。

唐玄宗時的武功

唐朝的武功,到高宗時而達於極盛。然吐蕃的猖獗,亦起於此時,青海和西域兩方麵,都很受其擾害;突厥遺族,亦時有反側。到武後時,突厥竟複有唐初的疆域,契丹也叛變過一次,河北大受**。玄宗即位後,才把吐蕃打退,恢複黃河上遊之地,東突厥亦於七四四年再為中國所滅,從此不能複振了。

隋唐的對外交通

對外的交通,可分水陸兩路說。陸路:在隋朝時候,通西域的路共有三條,(一)自天山北路出黑海與裏海間抵歐洲。(二)出蔥嶺到波斯。(三)出蔥嶺到北印度。唐時,又加(四)從安南經雲南、緬甸到印度的一條路。(五)從這條路上,還可分支達柬埔寨,和海路銜接。海路:歐洲和中國是久有交通的。據阿剌伯人的記載:公元一世紀後半,西亞細亞的商船就達後印度半島。第三世紀,中國商人,漸次西航,由廣州達檳榔嶼,四世紀到錫蘭,五世紀到亞丁,終至在波斯和美索不達米亞,獨占商權。當時的獅子國(今錫蘭),實為世界商業的中心,中國人、印度人、馬來人、波斯人、猶太人等諸民族經商者,都薈萃於此,直到七世紀末,阿剌伯人才代之而興(據梁啟超《世界史上廣東之位置》)。故在八世紀初期,因他們直航中國,其時廣州、杭州、泉州諸地,又成為東亞的貿易中心。然則盛唐之世,正是中國和阿剌伯海權交替的時代了。南洋群島,隋唐時代,來朝貢的亦頗多。隋煬帝曾一度用兵於流求,那就是現在的台灣了。(見《北史·流求國傳》,又《隋書》已有流求之名。該書雲:“自?鼊嶼一日便至。”則當指今之台灣。又《元史》雲:“流求在南海之東,漳、泉、興、福四州界內,澎湖諸島與流求相對,天氣清明時望之,隱約如煙如霧。”可知元明前,猶指台灣為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