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本期結論

從上古到戰國,是我國從部落進於封建,從封建進於統一的時代。上古期中,最當注意的,是異民族的同化,和疆域的開拓。民族是以文化為特征的。住居中國的民族,大的也有許多,然都先後同化於我。社會的組織,也是隨時代而有變遷的。大抵人當生活艱難的時候,總是合力去對付自然的。到生活略為寬裕些,就不免有人要剝削他人了。這都是人類在進化的途中,發生出來的病態。中國古代的哲人,對於社會的病態,都是很注意,想要設法糾正他的。這一點,也是我國文化的光輝。

上古史的性質

從上古到戰國,是我國從部落進於封建,從封建進於統一的時代。自此以前,我國還分立為許多國;自此以後,就合為一大國了。這是講中國史的人天然的一個段落。

中國曆史演進三階段

中國曆史可劃分三大時期。羲、農、巢、燧利物前民,文化由來,遐哉尚矣,雖書闕有間,傳說要非盡虛誣,此為自草昧入文明之世,一也。孔子刪《書》,斷自唐虞,史公作《記》,始於黃帝,惇史留詒,蓋自茲始。斯時部落林立,異族錯居,以累代之盡力經營,而林立者始漸合並,錯居者始漸同化,至於嬴秦,遂胥宇內而為郡縣,此自分裂入統一之世,二也。自秦迄今二千餘年,就大體言之,疆域實無甚變更,政治亦無甚根本變動,四方異族程度皆較我為低,雖亦有時憑恃武力,薦居上國,至於聲明文物,終不得不舍其故有者而從我。一再傳後,其族且與我同化,泯然無跡焉。文化足以裨益者,唯一印度,亦僅及神教哲學而止耳,此為閉關獨立之世,三也。自歐人東來,而局麵乃一變,其文化既與我大異,政治兵力亦迥非前此異族之比,我國受其影響,遂至凡事皆起變化,此為現在所處之時期,就此時期之事而講述之,此則所謂近世史者也。其中又可分為二期:一自歐人東來,至清末各國競劃勢力範圍止,此為中國受外力壓迫之時代;一自戊戌變政起,訖於現在,此則中國受外力壓迫而起反應之時代也。(《中國近代史講義》,寫於1930年代,見《中國近代史八種》,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3—4頁)

上古史的年代

上古史年代,雖然大部分都不確實。然依普通記算:夏朝大約四百年,商朝六百年,周朝八百年,已經有二千年了。(此項計算之法,見於《漢書· 律曆誌》,係根據古書中所載的幹支及日食等天象,用曆法推算的,雖不能密合,卻不致如傳說等的年代,相差很遠)再上推至黃帝元年甲子,則在民國紀元前四千六百零八年了。(如依齊召南《曆代帝王年表》黃帝元年甲寅,則當在民國紀元前四千六百十八年)秦朝統一天下,在民國紀元前二千一百三十二年,那麽,我國開化的時代,就該在民國紀元前五千年左右,在公元前三千年左右了。

民族的同化和疆域的開拓

上古期中,最當注意的,是異民族的同化,和疆域的開拓。中國現在,所以能做世界上有數的大國;而人口的眾多,且為世界各國之冠;實在是這個時代,建立下來的根基。而這兩者,實在還是一件事。

周秦之間的文化擴張

文化是從一個中心點,逐漸向各方麵發展的。西周以前所傳的,隻有後世認為共主之國一個國家的曆史,其餘各方麵的情形,都很茫昧。固然,書闕有間,不能因我們之無所見而斷言其無有,然果有文化十分發達的地方,其事實也決不會全然失傳的,於此,就可見得當時的文明,還是限於一個小區域之內了。東周以後則不然,斯時所傳者,以各強國和文化較發達的地方的事跡為多,所謂天子之國,轉若在無足重輕之列。原來古代所謂中原之地,不過自泰岱以西,華嶽以東,太行以南,淮、漢以北,為今河南、山東的大部分,河北、山西的小部分。渭水流域的開發,怕還是西周興起以來數百年間之事。到春秋時代,情形就大不然了。當時號稱大國的,有晉、楚、齊、秦,其興起較晚的,則有吳、越,乃在今山西的西南境,山東的東北境,陝西的中部,甘肅的東部,及江蘇、浙江、安徽之境。在向來所稱為中原之地的魯、衛、宋、鄭、陳、蔡、曹、許等,反夷為二三等國了。這實在是一個驚人的文化擴張。其原因何在呢?居於邊地之國,因為和異族接近,以競爭磨礪而強,而其疆域亦易於拓展,該是其中最主要的。(《呂著中國通史》下冊,第372頁)

文化的進步

民族是以文化為特征的。住居中國的民族,照第六章所述,大的也有許多,然都先後同化於我,就可見得我族文化的獨優了。什麽叫文化呢?依廣義的解釋,除天然現象之外,一切都該包括於文化之中。合以前各章所述的社會組織,政治製度,學術思想,以及衣、食、住、行等的進化而觀之,就可見得我族文化的大略了。

社會組織的變遷

社會的組織,也是隨時代而有變遷的。大抵人當生活艱難的時候,總是合力去對付自然的。到生活略為寬裕些,就不免有人要剝削他人了。人的剝削人,有兩種法子:一種是靠武力,一種是靠財力。靠武力,就釀成各民族各部落間的鬥爭,戰勝的役使戰敗的人,而成立封建製度。靠財力,則人和人,當交易之時,總想損人利己,本是大家互相剝削的行為了。這都是人類在進化的途中,發生出來的病態。中國古代的哲人,對於社會的病態,都是很注意,想要設法糾正他的。隻這一點,也是我國文化的光輝。

治天下與安天下

先秦諸子之思想,有與後世異者。後世政治問題與社會問題分,先秦之世,則政治問題與社會問題合。蓋在後世,疆域廣大,人民眾多,一切問題,皆極複雜。國家設治之機關,既已疏闊;人民愚智之程度,又甚不齊。所謂治天下者,則與天下安而已。欲懸一至善之鵠,而悉力以赴之,必求造乎其極,而後可為無憾,雖極宏毅之政治家,不敢作是想也。先秦諸子則不然。去小國寡民之世未遠,即大國地兼數圻,亦不過今一兩省,而其菁華之地,猶不及此。夫國小民寡,則情形易於周知,而定改革之方較易。風氣淳樸,則民皆聽從其上,國是既定,舉而措之不難。但患無臨朝願治之主,相助為理之臣。苟其有之,而目的終不得達,且因此轉滋他弊,如後世王安石之所遭者,古人不患此也。職是故,先秦諸子之言治,大抵欲舉社會而徹底改造之,使如吾意之所期。“治天下不如安天下,安天下不如與天下安”等思想,乃古人所無有也。(《先秦學術概論》,第9—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