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爭吵

夜幕低垂,從窗口看去,孤樓上空的一顆星星忽明忽暗,徐恩曾經生活的老城頗有情調,道路兩旁的路燈上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個音響。

每晚,屬於這座老城的音樂小調都隱隱約約的隔著窗戶飄進來。

晚自習的教學樓燈火通明,夜色的籠罩下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知行中學的初三一般都有晚自習,但都是采取學生自願原則,並不強求。徐恩看到手機的電量即將告罄後,便趕緊給燕嘉禾發今晚不用等她的短信。

想在去看有沒有消息時,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

徐恩把手機塞到課桌裏,距離晚自習結束還有一個半小時。

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是許時言。

他把一道物理題推到徐恩的麵前:“昨天你上黑板做錯的那道題我解出來了,你有一個公式代錯了...”

講完這道題之後,徐恩拿過本子,說了句謝謝。

許時言糾結了一會兒,開口問:“徐恩,你想好報哪個學校了嗎?”

他雖然這樣問,但是他猜測以徐恩的成績應該會選擇嘉德中學。

“想好了,不出意外的話,我還是留在知行。”

“啊?”許時言愣了。

這一聲吸引了班裏的同學回頭看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頭壓低聲音問:“為什麽?以你的成績明明可以上——”

“許時言。”徐恩直接打斷,“我有我自己的原因,而且——。”

“我知道。”許時言迫不及待插嘴,“是因為你弟弟是嗎?”

燕嘉禾時不時都會來徐恩的樓層找徐恩,送水,送吃的,或者找她去吃午飯,所以班裏的同學大多數都知道徐恩有一個關係特別好的弟弟。

大概是家裏覺得姐弟倆在一個學校也能互相照顧吧。

徐恩沒有說話,她有一點點反感,不管她去哪個學校,這畢竟是屬於她的私事。

許時言見她不說話,也知道自己有些過線了,他打破沉默道:“你別介意,我就是還挺想再和你坐同桌的,本來以為可以和你一起去嘉德的。”

可即使他有這樣的想法,他的父母估計也不會同意,畢竟這不是小事,隻可惜,他和她的緣分終究是有幸扉頁,無緣終章。

有些喜歡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要隨風飄散了。

“放學我們一起走吧”許時言最後說。

徐恩點頭,沒有拒絕。

——

燕嘉禾坐在校門外的石凳上,給徐恩發過去的短信還沒有得到回複。

校門口的保安叔叔出來扔垃圾,看到校門口唯一的一個學生,看那校服就知道是自己學校的。

“小夥子,放學都多長時間了還不回家?”

燕嘉禾禮貌笑笑,回道:“我等人。”

徐恩讓他直接回家,不用等她,他沒有聽,給她回複【沒事,晚上你一個人走不安全,我在校門口等你】

路邊的路燈靜悄悄,燕嘉禾看了眼時間,徐恩大概還有五分鍾就要出來了,他把手裏的書收起放進書包裏,從石凳上站起來。

校門口,晚自習之後,零零散散的人群出來。

燕嘉禾一眼就鎖定了徐恩,以及走在她旁邊的男生。

又是他。

漆黑的眉眼冷了幾分,燕嘉禾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徐恩大概是以為人回去了,所以從校門出來後也沒有注意到他,直接走了。

直到聽到有聲音叫她,“徐恩!”隱約帶著一絲怒意。

這是第一次,他直接喊她的名字。

徐恩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回頭看去。

昏黃的路燈下,少年的影子被長長的投下,他快步朝著二人走去。

徐恩問:“你怎麽還沒回去?”

燕嘉禾沒有說話,眼神像帶著刀子掃過許時言。

許時言自然認出他了,他想起今天晚自習問徐恩的那個問題,是不是因為她弟弟所以才留在知行,可是徐恩沒有說話,但是在許時言這裏已經屬於默認了。

心裏總有些不爽的,許時言的手順勢把徐恩往身後一拉,“別誤會,我今天—”

話到一半,一陣拳風掃過,許時言毫無防備地被打倒在地,眼鏡也摔落在地上,嘴角很快有血絲滲出來。

徐恩也沒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許時言到底哪裏激怒他了,她推了燕嘉禾一把,趕緊蹲下把人扶起來。

“你沒事吧?”徐恩看著他的臉,語氣和眼神都帶著焦急。

許時言把眼鏡撿起來,借著徐恩的力站起來,說了一句沒事。

燕嘉禾被徐恩推的後退一步,看著徐恩滿臉急切的把地上的人扶起來,心中刺痛。

他確實是有些衝動了,已經不止一次地看到許時言和徐恩走在一起了,尤其是在看到許時言抓著她的手腕把人往後拉的時候,怒氣和占有欲在那一刻被點燃。

他本來是想道歉的,可是在看到徐恩的神情之後,他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了。

徐恩沒有責怪他,卻也沒和他說話,甚至都沒看他一眼,她拉著許時言的胳膊,“我先帶你到醫務室處理一下傷口吧。”

燕嘉禾跟在後麵,徐恩站住腳沒有回頭,聲音是他從未聽過的冷淡:“你先回去,別跟過來。”

“太晚了,我——”燕嘉禾上前一步,下意識去抓徐恩的手。

徐恩像是被氣急了,狠狠地甩開他的手,轉身怒吼“我是你姐!還輪不到你來管我!”

燕嘉禾僵住了,視線定在徐恩的臉上,垂在身旁的手微微發抖。

一時不知道是驚詫多一些還是悲傷多一些。

從小到大,他見過徐恩無數的樣子,高興的,悲傷的,害怕的,可是這是他第一次見她這麽生氣,還是因為另一個人。

明明是夏天,他卻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兩個並肩而行的人影越來越小,直到隱入黑暗徹底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僵直的身體漸漸鬆垮下來,燕嘉禾低頭看著腳上洗的有些發黃的鞋子,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胸腔脹得難受。

一滴,兩滴,有水滴滴下來,掉在地上和鞋麵上。

燕嘉禾的肩膀輕微抖動。

靜謐的黑夜中,少年的悲傷無限蔓延。

學校的醫務室。

值班醫生拿著棉簽在許時言的臉上擦拭:“沒事,回去的時候傷口盡量避免沾水。”醫生將棉簽往垃圾桶裏一扔,還不忘吐槽道:“真是不明白了,放學了放學了還要掛個彩回家。”

徐恩拿著開好的藥膏在外麵等,看到許時言出來後,她站起身把袋子遞過去,問:“嚴重嗎?”

許時言搖搖頭,說:“沒事,小傷。”

徐恩低頭,語氣帶著自責。“對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我弟今天實在是太衝動了,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許時言看著女孩的發頂,叫她的名字:“徐恩。”

徐恩抬起眼簾,“嗯?”

許時言看著她的眼睛,試探著問道,“他不是你弟弟吧?”

大概是直覺,不管從樣貌還是其他方麵來說,他真的一點都不像徐恩的弟弟。

徐恩的腳步頓了一下,“嗯,我們家情況有些複雜,”她又立馬補充道:“但是我們從小一塊長大,和親弟弟沒什麽區別的。”

許時言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大概知道今晚那個人為什麽那麽衝動了。

因為剛剛的事情耽擱了一些時間,天色已經很晚了,兩人出了校門後,許時言把徐恩送上車後,自己也攔了輛車回去了。

徐恩坐車到巷口的時候,看到了站在巷口的少年,不知道他在這裏等了多長時間。

徐恩下車沒和他說話,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她越過他直接走去,燕嘉禾抿著嘴沒有說話,隻是舉著燈光照亮她前麵的小路,兩人一路無言回到家。

小路悠長,連月光也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