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選擇
程靜回來了。
距離她去外地工作離開家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程靜回來的時候買了很多東西，大包小包的，徐恩和燕嘉禾早早地就在車站等了。
看到程靜下車後，徐恩興奮的跑了過去，燕嘉禾走過去接過程靜手裏的重物，默默地走在一旁，不打擾母女倆的片刻溫馨。
“三個月不見，都快長成大姑娘了。”程靜一臉慈愛地看著徐恩。
“沒那麽誇張啦。”
“轉個身，讓媽看看瘦了沒有？”
徐恩蹦蹦跳跳轉了個圈，“沒瘦沒瘦。”
母女倆又寒暄了幾句，徐恩注意到默不作聲的燕嘉禾，他兩隻手裏都提著東西，走在一旁，也不插話。
徐恩神色閃了閃，轉頭說：“媽，你看現在嘉禾都和我一樣高啦，他都比我小欸。”
燕嘉禾愣了愣，徐恩總是這樣，在不經意間溫暖著他。
程靜這才注意到燕嘉禾，心中有些愧疚，自下車還沒和他搭話，程靜走過去：“嘉禾也長高很多，”她伸手想要接過燕嘉禾手裏的重物：“重嗎？媽來提吧。”
燕嘉禾搖頭說：“不重。”
穿過長長的小路，徐恩一回到家就興奮地去拆袋子裏的禮物。
程靜大多數買的都是孩子吃穿用的，徐恩打開一個白色的盒子，裏麵是最近很火的耐克空軍一號白鞋，但家裏的經濟情況她一直沒舍得買。
可這個年紀的孩子終究是愛美的。
看到鞋子後徐恩眼睛都直了，拿著鞋興衝衝地跑去臥室試鞋。
程靜搖頭笑了笑，從另一個袋子裏拿出盒子，遞給正在收拾新衣服的燕嘉禾。
“嘉禾，你也去試試吧。”
燕嘉禾雙手接過盒子，眼神裏帶著不確信：“我也有嗎？”
程靜笑了一下，“傻孩子，當然了，你和恩恩都是我的孩子，你們倆當然都有了，過去試試吧，看合不合腳。”
燕嘉禾點點頭，脫下腳上穿得已經有些破舊的鞋子，換上和徐恩同款的白鞋，小心翼翼地在地上走了兩步後，抬頭對程靜說：“謝謝媽，鞋子很合腳，我很喜歡。”
“謝什麽，還跟媽客氣啥？”
徐恩換好鞋之後，興衝衝地跑出來，原地轉了一圈，連聲問：“好看嗎？好看嗎？”
燕京華從廚房裏端了兩盤菜出來，看了一眼地上的新鞋，不滿道：“小小年紀穿那麽貴的鞋做什麽？”
徐恩撇了撇嘴，卻不敢頂嘴，進了自己的臥室換下鞋子。
“我難得回來一次給孩子買點東西怎麽了？”她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自己沒本事給孩子更好的生活就少說話。”
燕京華咬了咬牙，把盤子泄氣似的往桌子上一放，發出刺耳的響聲，這是他發脾氣的前兆。
燕嘉禾目光冰冷地看著燕京華。
燕京華注意到他的視線，轉頭吼道：“瞪什麽瞪？少給老子拉個臭臉。”
“你衝孩子撒什麽氣？！”
徐恩出來後見情況不對，忙打圓場，“哎呀，好了好了，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別吵架了。”他拉著燕嘉禾的胳膊往廚房走：“嘉禾，你和我一起幫爸端飯。”
晚飯總算是平安無事度過，徐恩鬆了一口氣，生怕再起什麽爭端。
晚飯過後，徐恩和程靜睡在一張**。
“多大了都，還跟媽媽一起睡，羞不羞啊。”程靜嘴上雖然這樣說，卻是把懷裏的徐恩摟得更緊。
“我不管，”徐恩在程靜的懷抱裏拱了拱，“80歲也要和你一起睡。”
程靜拍了拍她的背。
對於這個女兒，程靜除了疼愛更多的是愧疚，自己命不好，結婚兩次，都沒給徐恩找個好爸爸。別的小孩子還在撒嬌要糖吃的時候，徐恩已經學會看大人的臉色了。
燕京華有個姐姐，那時候住的還不算太遠，徐恩六歲的時候還經常去他們家玩，有一次徐恩跑回來和她說：“媽媽，為什麽我一進門姑姑就把好吃的藏起來？”
程靜聽了之後又心疼又生氣，和燕京華大吵了一架，偏偏他姐還裝什麽都不知道，在中間當和事佬。
徐恩年紀雖小，卻也不傻，細想想就知道其中緣由，從那以後就學會觀人臉色，小心翼翼地在這個家生活。
程靜本以為找到了一個顧家負責的人，沒想到安生日子沒過幾年，燕京華就原形畢露，縱使萬難，這個日子也算磕磕絆絆過下來了，所以程靜也不想再離婚了。所幸兩個孩子都聽話懂事，從來不用她操心什麽。
“恩恩？”
徐恩在被窩裏應了一聲。
“你現在已經初三了，馬上就要升高中了，媽媽看你成績都挺不錯的，上嘉德高中沒問題吧？”
知行中學除了初中也有高中，都在一個校區，學校占地麵積也很大，教資力量雖然不錯，但每次的一本上線率都被嘉德高中壓一頭。
所以知行中學有個政策，就是如果中考達到一定分數的話，選擇本校的高中繼續就讀，就可以拿5000的錄取獎學金。
徐恩躺在**，突然想起了那天放學路上燕嘉禾和他說的話。
“姐，以你的成績考上嘉德沒問題吧？”
徐恩手裏舉著一個冰棍，點頭回應，是沒問題。
“我打算跳級，直接跳到初三，你最多在嘉德等我一年就好了，我很快就能追上你。”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因為他們年齡相差三歲，所以不久後，她就會去別的學校，上下學也不能一起了，或許放學的路上會有別的人陪她一起走。
所以他拚命地學習，假期的時間也用來學習其他知識。
燕嘉禾腦子很聰明，初中的知識於他而言也不是很難，所以他想快點追上徐恩的步伐。
徐恩聽了之後卻搖頭，“我知道你很聰明，你沒必要跳級，我第一誌願不打算填嘉德，我還會留在知行的。”
不僅僅是為了錄取獎學金，也....有那麽一點點原因是因為他吧，畢竟放學的路上一個人走，也怪不習慣的。
所以今天晚上程靜問她的時候，她如實地說了，她並不打算去嘉德中學。
程靜沉默了一會兒說，“也好，知行雖然比不上嘉德，但也不差，我們恩恩這麽厲害，畢竟金子到哪裏都會發光的不是嗎？”
程靜支持她的選擇，徐恩也很高興，母女倆就這麽枕著月色，酣然入睡。
程靜回來沒住幾天就又啟程出發了，臨走的時候，偷偷給兩個孩子枕頭底下分別放了2000的現金。
走的時候，徐恩和燕嘉禾去車站送她，燕京華難得也在。
程靜又嘮嘮叨叨的安慰兩個孩子好幾句，最後還是燕京華不耐煩地擺擺手：“得得得，家裏不是還有我嗎，你就放心走吧。”
程靜坐車離開後，徐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眼圈泛紅，眼淚一顆一顆地掉，這次分開再見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燕嘉禾用拇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可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擦不完。
燕嘉禾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把人摟在懷裏，一隻手扣著她的後腦勺，順著發絲一下又一下撫摸，“哭吧。”
少年脊背挺直，不知過了多久，徐恩才止住哭聲，抬起頭來，男孩肩膀處，衣衫被眼淚浸濕。
“哭完了？”
徐恩點頭。
燕嘉禾拉起她的手，“走，帶你吃徐記餛飩。”
這是他們小時候經常光顧的店，開了有七八年了，老板也很大方熱情。
熱氣騰騰的餛飩端上桌子，上麵撒一把翠綠的蔥花，徐恩吃餛飩的時候有個小習慣，喜歡在裏麵放醋。
而燕嘉禾什麽都不加，每次端上來的時候，燕嘉禾第一件事就是拿勺子把自己碗裏的餛飩再撥給徐恩好幾個。
這是他的習慣。
女孩吃東西時很安靜，搪瓷勺舀起一個餛飩，鼓起腮幫子吹幾下之後，咬掉一半，再吹幾下，然後一口吃掉。
徐恩剛剛哭過，鼻頭還有些微微泛紅，鼓起腮幫子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很可愛。
燕嘉禾看的出了神。
“快吃啊，一會兒就要涼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