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查找鸚鵡來源,妓院遇襲

經曆紫宸殿之鸚鵡學舌案後,為了脫罪,太子將有關瑩玉的諸般細節向狄公和盤托出。太子詹事韋季方更是焦急萬分,恨不得馬上將瑩玉捉拿歸案,證明自己的清白。

在鸚鵡案中,狄公很快查明了事實真相,獲得了皇帝禦賜的黃金令牌一塊。關於在東宮案中出現的火鳳凰,狄公隱約覺得這次罪行似乎是火鳳凰犯下的,而瑩玉和火鳳凰是否為同一個人,狄公不是很確定。他和韋季方需要盡快查清瑩玉的背景,這也是解救太子和韋季方的唯一辦法,如果他們是清白的。無論是太子、韋季方身後的長孫無忌,還是對太子和長孫無忌虎視眈眈的武媚娘,狄公都不敢開罪。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他唯有查明唯一的真相,向皇帝交差,才有可能保住項上人頭。

狄公馬不停蹄,從皇宮出來後便和韋季方一起直奔平康裏。

狄公問道:“韋大人,這鸚鵡乃瑩玉案的關鍵線索,你是從何處得到這隻鸚鵡的?還望大人知無不言。”

韋季方臉色蒼白,愁眉不展。很顯然,鸚鵡案對韋季方打擊甚大。“狄大人,如今我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係於狄公之手,安敢對您有所隱瞞?” 他鎮了鎮精神,深深舒了一口氣,“這鸚鵡是半年前由一個高麗人所獻的。”

“高麗人?”狄公狐疑。

“沒錯。這灰頭鸚鵡乃遼東特有的,羽毛有金屬光澤,所以頗為名貴。”韋季方道,“高麗國滅亡後,聖人賞賜給我五十名高麗奴,其中一人似乎是高麗貴族。他雖然衣著破爛,但精通漢話。狄大人,您知道,高麗國隻有達官貴族才會漢話。另外,他身上還散發著高貴的氣質。有一次,我還看到有名高麗人給他行二跪之禮呢!不過,他在我家做奴隸時勤勞肯幹,也非常活泛,經常給我們全家帶來活力和歡笑。正是他和另外一名女奴隸一起養了這隻鸚鵡,權當給大家解悶破寂用。”

狄公問道:“後來呢?”

“此人後來拿來五百兩白銀,給自己脫了隸籍。”韋季方道,“聽說去了歸義坊討生活。”

“高麗村?”狄公暗暗思索,“此人的長相有何特征?”

韋季方道:“此人講著一口流利的官話,和我唐人並無二致,身材偏瘦,樣貌並不出彩,腿還稍微有點瘸。不過,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覺。”

狄公道:“後來,鸚鵡便由那名女奴隸來養嗎?”

韋季方點頭:“正是。不過蹊蹺的是,這名女奴隸在一次事故中被我失手打死了!”

按大唐律,奴隸是主人的私有物品,致死並不犯罪,但韋季方這樣做太損陽壽。“韋大人,究竟因為何事要殺死一生靈?”

韋季方長歎一口氣,眼中閃著淚花。“狄大人,本官也後悔不已!本官成長於書香之家,最講究的便是以德立家。之所以這麽生氣,是因為那名叫小贖的女奴隸觸到了我的痛處!”

“痛處?”狄公道,“什麽痛處?”

韋季方猛地勒住韁繩,痛苦地閉上眼睛,半晌沒有說話。突然,他從馬上跳下,對著狄公便拜。

狄公下馬,將韋季方扶起。“韋大人,你這是做甚?!有什麽難處盡管向本官言明。”

“到了這個份上,我不得不實話實說了。”韋季方的表情像是吞下了世間所有的痛苦,“因為小贖偷走了我的一件東西——那是我的身家性命所在!”

狄公猛然警醒:“綾錦?!”

“沒錯,這綾錦本是由我保管的。”韋季方長長籲了一口氣,像卸下了一副千斤重擔,“狄公,您不知道,十幾年來,我一直生活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半夜裏常常被噩夢驚醒。就是在平常,我也會因為想到這個物件而手腳冰涼,顫抖不已。”

“真沒想到!”狄公失聲喊道,“竟然是你保存著綾錦。”

“沒錯。大人肯定會問這綾錦究竟代表著什麽。”韋季方道,“我能告訴大人的是,它是我的身家性命所在。它由宮中極有權勢的人所寫,被偷走就是有人想讓書寫此錦的人徹底垮掉。這綾錦被偷走後,小贖被我捉住,但她死活不肯吐露綾錦的下落,我一著急竟失手將她打死了!”

狄公喟然,心中若有所思。

韋季方接著說道:“我萬萬沒想到,就在前天,我聽說這綾錦竟然出現在我嶽丈長孫大人手中,還被用作攻訐武媚娘的武器。這著實讓我膽寒。狄公,說實話,這兩日我徹夜難眠。”

停了好半天,狄公問道:“韋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請教下。”

“狄公盡管問。”

狄公道:“你是不是有個前妻?”

這個問題猶如疾馳的弩矢,射穿了韋季方的胸膛。韋季方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回道:“沒錯。狄公,我有個前妻,她叫王蕊。”

狄公問道:“她是王銀新的女兒?”

韋季方沉重地點頭:“沒錯。在我家破敗之時,家父安排了這場婚姻。”

狄公接著問道:“我聽說,王家對你家多有提攜?”

韋季方想了想才回道:“提攜算不上。大人,王家是一戶暴富人家。他們隻是在經濟上支援了我。”

“王家的門第固然沒有你們韋家高貴,”狄公道,“不過,據說王銀新有個妹妹入了宮?”

韋季方大驚,失態地回道:“狄大人,這個我真不知道。”

狄公微笑,回道:“韋大人無須驚訝,我也隻是道聽途說。如有荒謬之處,還請韋大人不要放在心上。這個咱們且不論,王蕊的哥哥王輝被匪徒所害之事,韋大人是否知道一些內情?”

韋季方打足精神,過了一會兒方才回道:“狄大人,王輝被害之案,本官一無所知,我也對他的遭遇感到深深的遺憾,畢竟他對我幫助很多。在我韋家最為窮苦之時,他曾多次接濟我們。王輝死後,嶽丈王銀新也被匪幫害死,夫人承受不住,便自縊了。”韋季方淚如雨下。

狄公仔細回味韋季方的話語,足有移時,方又問道:“尊夫人死後,你便迎娶了長孫無忌的女兒?”

韋季方似乎對此事頗為敏感,有些手足無措。“狄公,我明白您的意思。夫人去世,我們伉儷一場,我本應花幾年時間哀痛此事,紀念她。狄公,但我要對你說,我當時處於一種非常微妙的境地。在那種情形下,我幹了一件傻事,必須投靠到長孫無忌門下,這是我韋氏家族唯一的保命辦法!”

狄公看著韋季方要哭出來的樣子,微微點點頭,不忍再追問下去。“韋大人言語懇切,本官當然明白其中的深刻含義。官場上的事,尤其涉及宮鬥之事,自己喪命無所謂,牽連家人和全族就會辱沒祖宗,定要萬分謹慎。有時候,還不得不做出許多違心之事。”

韋季方的眼淚再次湧出眼眶。“大人,我被卷入這無底漩渦,武媚娘狠毒,動動手指就能讓我粉身碎骨。這下,我全家的性命真是拜托狄公了!”

狄公安慰他道:“韋大人,有你嶽丈在,事情就有回旋餘地。這次和你對話,我總算對前因後果有了個大概了解。韋大人,小贖的屍身還在嗎?”

韋季方臉上寫滿了疑惑:“說來也巧。小贖死後,一個小廝告訴我,說她的屍體當天晚上便不翼而飛了。我知道這名小廝早就覬覦她貼身佩戴的金鎖,便隨手賞了他一枚,讓他不要再去尋找。她隻是一名奴隸,不值得我大費周章。”

狄公納悶:“小贖死後,她養大的鸚鵡如何被帶入了宮中?”

韋季方道:“狄大人,我是太子詹事,和太子過從密切。太子也經常來我家中,和我評棋道、論詩文。說句不知深淺的話,府上畢竟是書香世家,收藏了不少名人字畫,家父的手書也在詩苑揚名,所以太子經常來我府觀摩。再說,我自幼習武,不是在下吹噓,就是十個千牛衛一起攻擊,也近不得我身,所以我也經常和太子切磋棍法。那日,太子路過書齋時,偶然聽到了這鸚鵡的叫聲,便被其深深吸引住。看太子那麽喜歡,我就將此鳥送給了他。我萬萬沒有想到,太子將它帶入東宮後竟然被瑩玉利用,要嫁害於我!”

狄公道:“如今高麗部曲和小贖都已不在,我們唯有找到瑩玉才能解開此謎,解救你於水火之中。”

二人說話之間,平康裏已在眼前。

平康裏的繁華為天下人所知,是大唐第一銷魂之所。天已傍黑,坊內的絲竹樂曲之聲早已響起。狄公從北門進入,穿過北曲和中曲,來到花魁最盛的南曲。

這東西向的曲巷緊鄰蜿蜒小溪,輕盈的河水緩緩流動,映襯著花燈的妖嬈。客人們都衣冠楚楚,來來往往,嫋嫋奢靡的聲樂通過水波傳來,連空氣中都帶著濃重的脂粉香氣。狄公穿過林立霄台,來到南曲最為壯闊的一所——入雲閣。

狄公和韋季方進入燈火輝煌的大樓,一名體形富態、妖嬈萬分的假母迎上前來。等狄公亮明身份,道出此行是為追查瑩玉的下落,假母不敢怠慢,連忙引狄公和韋季方去見這家青樓的主人。

狄公看到有四名身穿素白衣服的美人正在那裏跳聞名天下的高麗舞蹈,韋季方竟被吸引住了,看得目不轉睛。假母用手帕捂著嘴笑道:“哎喲,大人哪,看您這個喜歡樣兒!改天給您安排個包間,請大人您單獨來看,您可千萬要賞臉喲!”

狄公問道:“你是從何處買來這幾名胡姬的?”

假母揮舞著手帕說:“哎喲,大人,您來到入雲閣也不知道放鬆,還想著公事哪!這四名高麗美人的舞蹈是本店的搖錢樹。她們都是高麗高官的後代,高麗滅亡後被判為奴隸,俺們院主花了大價錢才從一位將軍手裏買到她們。您看中間那個帶著一身金鈴的高挑美人,她是正經的高麗公主出身哩。這位大人,您要是中意,趕明兒我把她送到您府上,專門舞給您看。您看如何?”假母手舞足蹈,“哎喲,我保證您定會目不轉睛!”

假母多話且漫無目的,狄公不予理會,命其在前麵帶路,帶他們麵見院主。越往裏走,狄公越覺得此處別有洞天。屋內,一路花木扶疏,各種珍禽異獸的標本羅列其間,更有天下的稀世珍品、才子墨寶掛於牆上。

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們終於穿過高樓來到後花園。這後花園中央有一座兩層小閣樓,假母將狄公送至此處便離去了。狄公在前,韋季方在後。狄公推開雕龍紅門,來到閣中。一股撲麵熱浪襲來,耳邊盡是鳥語,鼻內全是花香,竟讓狄公感到了夏天的味道。屋內鋪著波斯地毯,裏麵裝飾得富麗堂皇。房間東西兩側的牆壁上掛著幾軸仕女圖,南側正中拜著祖師爺管仲的香火。室內東側的角落裏種著一株樹,似乎是桃樹。

狄公右手邊是衾帷床席,乃萬年烏木製成,極為珍貴。牆角窗柵,纖塵不染。床榻邊的貴妃椅上安詳地坐著一位婦人,背部對著他們。在她下麵,一頭黑豹趴臥於地,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像來自地獄的惡魔之眼。它張開嘴巴,對著狄公發出“咣”的一聲嘶吼。

狄公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身邊的韋季方“唰”地拔出腰刀。“它不會咬你,”椅子上的女人轉過身來,聲音裏沒有任何感情,“除非你真是來殺我的。”

女人站起來麵對著他們。女人肌凝冰雪,瘦高的身材凹凸有致,一襲白裙更讓狄公覺得她似白雪砌成。她手中搖著一柄象牙細骨檀香扇。絕色女子輕輕移動,走向狄公,如精靈般並未發出半點聲響。女人腳下的黑豹也站了起來,一直跟在女人身後。

女人一雙冰冷的眼睛上下打量狄公:“官家來人,恕民女不能全禮。”

狄公萬萬沒想到長安城第一名樓的主人竟然是名女子,還識破了他的身份。“夫人好眼力。”

女人瞥了韋季方一眼,神情微動。“官人幸至,想必是遇到了難題。”她向狄公發問,語氣像是在和老朋友敘舊。

“我們在追查你們這裏的一個花魁。”韋季方粗重的嗓音變得有些柔和。

“在這風流班頭,名花數不勝數,所謂的花魁也不是什麽仙女神姝,花無百日鮮,人無百日名。不知道你們找哪位?”

狄公道:“瑩玉。”

窗外飄起雪花,和銀色的天空攪在一起。女主人望了眼皎白月色,閉上眼睛,微微抬頭,似乎要和這皚皚白雪融在一起。“狄公,你相信輪回嗎?”

狄公驚詫,這女子竟然猜到了他的身份,看來此人絕不簡單。“我隻相信當世之公理,並不相信輪回之妄想。”

“狄公,你好殘忍。我壞事做盡,早該下地獄,輪回是我唯一的念想。” 女主人的絲綢白裙沒能包裹住她的傲人胸脯,“我十七歲遭養父強奸,二十三四歲時又被這裏的男院主強奸,換作普通人,早就崩潰、失常、墮落了。可這些對於如今的我都是過眼雲煙,我可以把它們當成故事說出來。當然,你們這麽著急,肯定沒時間傾聽。前院主在京城開著這家妓院,暗地裏卻是妓院老鴇。我被強奸後就變了。在外人看來,我精明、能幹,做事雷厲風行,有情有義。可算命先生曆百程一句話戳中了我的軟肋,他說我是“孤單命”,實則也確實如此。被強奸時,我恐懼,想有人能保護我。在這裏闖**時,我迷茫,想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明明渴望愛情,卻對這裏的姑娘們——包括那四名高麗美人——說‘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我還總在酒後吐真言,在黑夜的掩蓋下想起從前,哭成淚人。咬碎了牙齒也隻能往肚子裏吞。我吃了那麽多的虧,但我依舊假裝自信,假裝瀟灑,假裝敢愛敢恨。”

狄公和韋季方注視著院主,沒發一言。

“瑩玉,她終於還是來了。”女主人繼續說道。

韋季方強壓住心中的焦躁:“你少說這些沒用的話,瑩玉到底是什麽來曆?她是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

女主人漠然回道:“君不見我的豹兒始終盯著你的左右嗎?因為它能看到鬼祟,如今他們正纏著你——”女人指著韋季方,嚇得這位八尺壯漢後退了兩步,“到時候了,到時候了——輪回——”

狄公正色道:“速將瑩玉的底細告訴我們。”

女人問道:“這案件有多大?”

狄公指了指天:“天一般大!”

“正如我所料。狄大人,瑩玉一個月前來的這裏,隻露過一次麵。”女主人回道,“每個姑娘來到我的‘入雲閣’,都會來這間紅閣子。”女人俯身,胸前的**露出半個。她摸了摸高及大腿的黑豹。“豹兒會盯著她們每個人的眼睛看,看她們眼中是否有‘鬼’。所有的姑娘看到黑豹都露出了本色,”女主人說著站了起來,“隻有瑩玉,她進來時臉上的疤痕稍微抖動了下,我的豹兒,我的豹兒第一次後退了,還發出求饒聲,最後竟然前腿彎曲,跪伏在地。”

狄公問道:“她是哪裏人氏?可接待過客人?”

“她第二次露麵就是三天前。那次,她隻接待了一個人,那個男人將她贖了出去。他富可敵國,甩給假母的賞銀都是金塊。”

狄公問道:“男人?什麽男人?他隻身前來的?”

“他和一名高麗人一起來的。”

“那名高麗人是誰?”狄公問道。

“跛腳的高麗人,神秘的男人……”女主人沒有回答狄公的問題,“狄公,大吉之後是大凶,我知道它快來了。”

狄公起疑:“什麽快來了?”

女主人道:“你看窗外?”

窗外仍然在飄雪,並無半點異常。可是狄公再一仔細看,不禁汗毛直豎——那雪並非從天而降,而是從地麵飛上天的!

“它來了——”女人又說道。

韋季方拔出了腰刀:“誰來都不怕!鬼神都不敢近我的身!”

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傳來,狄公霎時竟然感覺到一陣冰凍至骨的寒冷。紅閣子唯一的一扇窗戶“唰”地被撞開,而狄公並未看到任何物件施力。狄公隻覺得頭皮發麻。

女人大聲喊道:“它來了!”

屋內風聲盤旋,呼嘯不止。狄公快速轉動身體,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房間東側角落裏的桃樹竟然依次發芽——長出樹枝——生成枝葉——開花——結果,而這一切都是在幾個心跳的時間內完成的。

狄公身邊的韋季方更是目瞪口呆,他慌亂地扭動著身體,不斷揮舞著腰刀。

突然,他們耳邊的詭異風聲瞬間消失,窗外的天空中傳來人的說話聲,不過那聲音像是一萬個人同時在狄公耳邊說話,嘈雜無比,越來越大。狄公捂住了耳朵。一陣暖風掠過狄公的麵頰,他聽到了翅膀揮動的聲音。狄公睜大了眼睛,一隻燃燒的鳳凰從窗口飛了進來。它的身材和孔雀相當,卻是通體金黃,它長長的翅膀上和身軀上,甚至眼睛內,還有火焰在熊熊燃燒,將整個房間烤得火熱。

狄公目瞪口呆,身體一動不動。“當啷”一聲,韋季方的腰刀墜落在地。

火鳳凰飛到女主人上方,懸在半空,張開尖嘴。女主人閉上了雙眼——黑豹猛撲上去救它的主人。火焰從火鳳凰口中噴射而出,吞沒了黑豹。之後火鳳凰再次張開口,伴隨著它極尖的叫聲——那聲音絕非世間所有,尖細至極——火焰裹挾了女主人,她成了火球,嘶喊不住,在地上翻滾。

火鳳凰轉向狄公,赤紅的眼珠裏是狄公的倒影。火鳳凰的眼睛裏全是憤怒——狄公以為它會再次噴出火焰,沒想到它身上的火焰逐漸黯淡下來,周身的光影**漾幾下就消散了。之後,火鳳凰的尾巴消失,周身劇烈抖動著,身上的羽毛隨之消失,化身為一位通體紅衣的女性,隻不過臉上仍然被火焰所覆蓋。

狄公眨了下眼睛。紅衣女上前用臉麵貼著狄公的臉麵,他可以聞到她身上那股熱焰散發的死亡氣息。狄公的瞳孔迅速放大,他剛要細看,紅衣女卻如打完閃的閃電般消失,然後又“砰”的一聲出現在窗台上,猶如從地底冒出一般。狄公剛要跑過去,紅衣女大笑幾聲後再次變為火鳳凰,飄雪的空中出現一個圓圓的空間,火鳳凰置身其中。它拍打著翅膀飛向高空,逐漸變成一個紅點。

女主人的尖叫聲提醒了狄公。他慌忙脫下自己的衣服撲打女主人身上的火苗。

可惜已經太遲,女主人早已被燒得通體黢黑。

狄公看到燒焦的女主人的手指尚在動,嘴巴蠕動著,連忙將耳朵湊向她嘴邊,“飛—飛—飛龍會——”之後便再沒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