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又見火光

火光很耀眼,在漆黑的夜幕下格外清晰。

我吞了口口水,瑟瑟發抖的緊握著行李箱,有些不敢靠近。

那是回村的小路,但那團火光,卻讓我望而生畏。

冷風漸漸襲來,這寒冷的冬夜,我必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如若不然,我非得被凍死不可。

再三思索之後,我鼓足勇氣,低著腦袋,加快腳步,朝著火光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

我不停的安慰著自己,馬上就要到家了,等到了家裏,什麽都結束了。

刺骨的寒風穿透了我的棉襖,冷汗已經結成冰霜,火光越來越耀眼,就好像,我已經走到了跟前。

那天,我同樣看到了火光,但我沒有看清楚那裏到底焚燒著什麽。

這一刻,我鬼使神差的抬起了頭,朝著左前方忘了過去。

很近,隻有數米的距離。

我瞳孔放大,看到了讓我後悔一輩子的景象。

隻見……

一群身影圍著火光,就好像就地取暖似的。

他們低著頭,佝僂著身子,目不轉睛的盯著燃燒的火焰。

而火焰中,則是一群掙紮著的小動物!

那些小動物如同野貓般大小,但它們的身體全部是黃褐色的,那是,那是黃皮子!

尖銳刺耳的聲音讓我清醒過來,火焰中的黃皮子發出刺耳痛苦的吼叫,同時,那群圍觀著的身影,也漸漸的轉過頭來。

和大巴車上的古怪女人一樣,他們的身體十分僵硬,轉頭的動作更是可怕到了極致,他們的身體並沒有扭動,隻是腦袋轉了過來。

一張張人臉直視著我,這裏麵有幾個顯得非常稚嫩,就好像是孩童一般,更有一些成年人的麵孔,他們麵目全非,臉上遍布著鮮血,那種凶神惡煞的表情,讓我膽寒無比。

“償命。”

很簡短的兩個字,但卻充斥著寒意。

又是償命,要我償命!

我很確定,他們是要我這條小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究竟是怎麽了!

我不敢停留,他們貌似也沒有要追逐我的意思。

我重新低下腦袋,拉著行李箱的拉杆,嘎吱嘎吱的繼續趕路。

就這樣,我走了幾分鍾後,一個聲音再度出現在了我的耳旁。

“償命。”

依舊是簡短的兩個字,我木訥的轉過頭去。

火光還在那裏,火焰中的黃皮子依舊備受折磨,發出痛苦的吼叫。

那群人麵無表情的盯著我的雙眼,嘴角微張的樣子,明明還在重複著償命兩個字眼。

我……

我不是應該走了嗎?

怎麽又回到了這裏。

我雙腿發麻,顫抖的厲害。

我不敢吼叫,不敢發出聲音,再一次的邁出腳步。

這一次我走的很快,我很確定,我一直朝著小路前行。

可是……

我在一次的回到了原地。

我心生絕望,我就知道,這個鬼地方我就不應該回來。

外麵的生活,磨平了我的記憶,當回到黑溝子的那一刻開始,曾經的噩夢再度席卷而來。

我狼狽的坐在雪地上,雙腿已經完全無法支撐住我的身體,行李箱被扔到了一旁,我眼睜睜的看著那些麵龐在發出譏諷的笑聲。

火焰中的黃皮子不停的扭動著長長的身體,這幅場景,詭異到已經讓我瘋癲的極致。

是生是死,已經讓我麻木,我傻笑的看著這一切,似乎已經忘了人類麵對恐懼的本能。

就在這時,一張手掌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手掌寬厚結實,上麵的老繭隔著厚厚的棉衣都能清晰的被我感受到。

“小秋?是你嗎?”

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對我問道:“你坐這幹啥呢?找不到家了?”

我微微一愣,思緒也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我轉過頭去,看到了一張滿是褶皺的麵孔。

那張麵孔上充滿了慈祥,他看樣子六十多歲,有些熟悉的同時,又讓我覺得陌生。

“還真是你。”

老人笑著說道:“這麽多年沒見,你小子已經長成大小夥子了,差點讓我都沒認出來,怎麽不記得我了。”

“我是你大舅啊。”

“大,大舅?”

我一臉茫然,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我自己也清楚,我這流淌下來的淚水不是因為大舅兩個字,而是驚恐之下的劫後餘生。

“小秋,你這是咋了,怎麽坐在井口旁,這大冬天的,旁邊都是冰,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可就糟了。”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隻見我坐在井口上,而這口井,便是當年那口,也是村口噩夢的源頭。

我猛地起身,喘著粗氣,這一刻,所有兒時的記憶全部被我回想起來。

“大舅,大舅!”

我連續喊了兩聲,死死的抓住他破舊的棉衣:“我媽……不,我三姨呢?”

“在家等著你呢。”

大舅和善的笑著,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可別跟她說我因為打麻將延誤了接你,要不然的話,我非被他訓斥一頓不可。”

“走吧,我帶你回家。”

“好,好!”

我一把抓住行李箱,死死的攥著大舅的衣角,一步也不敢懈怠。

而那團火光,早就消失不見,但我斷定,這絕對不是幻覺。

跟著大舅離開的路上,我掐了自己好幾次,我真希望這是一場夢,希望我還在大巴車上,可惜的是,麻木和疼痛感讓我清楚,這便是現實。

走了幾分鍾,大舅停下了腳步。

我聲音有些激動,試探性的問道:“到家了嗎?”

“還沒。”

大舅目視前方,對我吩咐道:“小秋,接下來的這段路要你自己走,記住,路上不管是遇到什麽人,都不要跟他說話,聽到誰從身後叫你,也不要回頭,告訴我,你記住了我。”

“我,我……”

我不知道大舅為什麽會讓我這麽做,但當抬頭的一瞬間,我便愣住了。

不知不覺,短暫的幾分鍾裏,我們沒有進入村子,而是走上了一條偏僻的小路。

關鍵是,這條小路是通往樹林的,他,為什麽要帶我來到這個地方。

“大舅,我要回家,這是哪裏!”

“這就是回家的路,記住我說的話,見到你母親之前,不要跟任何人有接觸。”

“不,我不要!”

我拒絕的很幹脆,手掌一刻都沒有從大舅的衣角挪開。

“這深更半夜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去!”

“你確定嗎?”

大舅一直背對著我,問完這句話之後,他轉過了身子。

棉襖破舊不堪,上麵的棉花是血紅色的,滿是痕跡的缺口就像是野獸的爪子造成的。

而他原本和善的麵容,也變成了腐爛的血肉,上麵的血腥氣和惡臭,同樣清晰可見。

我真的要瘋了,甚至,我自己都想了解自己的性命!

一而再,再而三!

這種恐懼,還沒有結束!

“小秋。”

大舅麵目扭曲的看著我:“我已經死了,你確定要跟我離開?”

“不,不!”

我瘋狂的嘶吼,冷風吹襲著的樹枝也附和著我的呐喊。

冰冷的雪花打在我的臉上,就好像一片片刀子似的……

我匆忙逃竄,這一次,行李箱都被我扔到了一旁。

我隻管奔跑,本能的奔跑。

我不敢回頭,呼吸都是幾米一次,就這樣,我一股腦的鑽入了林子。

叮鈴,叮鈴。

我跑出去沒幾步,這種聲響便出現在了我的右側。

隻見一輛自己車跟隨著我,上麵還坐著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

“秋子,你跑啥!”

“還記得我不,你家隔壁的虎子,你小時候挨揍的時候,我還偷偷給你送過吃的呢。”

虎子?

我有些印象,他是我在黑溝子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

他和我年紀相仿,在我最黑暗的時刻,是他偶爾能給我送上一口熱乎飯,因為這事兒,他沒少被自己的父母毆打。

可是,我不敢停下來,哪怕,他看起來很正常。

大舅說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跟別人交流,更不能回頭。

哪怕,我那所謂的大舅看起來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