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偷東西
整片荒山形若一隻正在爬動的巨龜前足，借著朦朦朧朧天色，梵岩天打量著四周。
啾啾聲時不時從四方傳來，入眼四周一片瘡痍之景，滿山墳頭和顯露在地麵的屍骨讓他愣神。
手摸了摸心髒位置，但並無異樣傳來，他不禁閉上了雙目，暗自歎息。
“死了，又活了……嗬嗬……”嘴角喃喃，他清晰的明白當時自己的心髒被刺了幾劍，而今居然恢複如初，這等光怪離奇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縱然重生，他也沒法高興起來。
頭發混合泥水凝結成一坨，渾身襤褸，厚厚的一層泥土卷裹在紫色衣袍上，現在的梵岩天是無比的狼狽。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摸摸眉毛上的泥漬，他深吸了口氣，起身向山下行去。
荒山腳下是一片玉米地，這個季節玉米杆子已然生長得似人高，綠油油一片。
在山坡上望著下方山坳一大片玉米林，梵岩天皺眉，他的記憶並沒有消失，沉思一番後，便算到自己應該還是龍鼎城範圍內。
可是眼前這處山坳彎曲綿延的小路，讓他迷茫了。
一路下了山，來到山麓下，見玉米地間有小道，地埂上還有殘留的家畜糞便。見此，梵岩天猶豫些許便順著小路徑直鑽進了玉米林中。
玉米林中，玉米那青翠的葉莖刮得梵岩天臉頰生疼，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忍不住苦笑。
“司馬雁啊，你是給我吃了什麽玩意，害我如今受這些苦。”他麵色難看至極，抱怨連連，可是不知為何，心中卻實難去恨對方。
“我這是咎由自取嗎？”直挺挺躺在玉米莖杆下，盯著眼前遮天蔽日玉米葉，他口中不由嘀咕。
火辣辣懸掛在長空中，臨近晌午，從地間一老農處得知龍鼎城方向後，他緊趕慢趕的也終於來到了城門口。
現在進城是需要繳納二十文錢入城費的，梵岩天知道這等，於是在懷中摸索。
可是摸索半天，自己原本懷中在半鄉途住店時剩餘幾百文錢居然不見了，他不禁傻眼。
心中一動，他連忙摸向腰間處，見一塊堅硬牌子依然還在懸掛腰間時，心中不由鬆了口氣，什麽都能掉，可是這須天乾坤令卻是不能掉，這可是梵岩天的寶貝。
“估摸著是埋我的人搜走了我身上銀錢，或許是見這牌子不值錢，便沒有動。”打量著血跡斑斑似木似石泛黃的令牌，他不禁暗道。
“哪來的臭乞丐，滾一邊去。”正當梵岩天城門處沉思怎麽進城時，一隻粗大的手一把就把他推開了。
一個踉蹌，他倏地轉頭，隻見一個麵色白嫩的華服男子一臉嫌惡斜眼瞥他。
知道自己是什麽模樣，梵岩天微微搖頭，有些懶的跟這凡人計較。
“你是吃屎了嗎？”鼻子微動，男子頓時反胃，忍不住破口大罵。
腰身挺直，對方一再出言不遜，梵岩天有些不悅，皺眉開口：“小夥子，莫要出口成髒。”
“滾開，離我遠點。”男子嫌惡呸了一聲，轉身就走，梵岩天身上異味讓他十分受不了，此地他是一刻都不想呆。
“為什麽人皆一樣，人與人之間卻有如此大的差異？”看著男子遠去，他心中仿佛觸動了什麽，不禁低頭看向自己髒兮兮的衣袍，沉思著。
沒有法力，就沒辦法取出須天乾坤戒中銀錢，眼看城門處一排排兵士，他暗歎，打消了進城的想法。
一天很快過去，夜色來臨，龍鼎城管轄下的一個叫揚灣堡鎮的鎮子上，梵岩天饑腸轆轆躺在一座荒廢破廟裏。
“想我身為人劫境修士，而今更是斬塵仙門掌門候選弟子之一，難道要餓死此地不成。”呆呆望著廟堂正中供著一尊道骨威威神像，梵岩天幹裂著嘴唇喃喃自語著。
現在的他不能使用法力，便不能以法力為引汲取天地靈氣補充自身，所以是需要像凡人一般攝取食物補充體能的，可是如今的他身上一沒有銀錢，二在此地也無親無故，無奈下隻好淪落到了這座破廟棲身，現在肚內也已空空如也。
迷迷糊糊睡去，一夜慢慢過去，清晨時分，梵岩天被餓醒了過來。
“不行，得找點吃的。”腳有些發軟站起身，他暗忖。
揚灣堡鎮雖被大山圍繞，但人口卻足有上萬，平時人們出鎮子，隻有南北兩條大道可行。
天漸漸破曉，各家各戶炊煙嫋嫋，濃鬱的食物香味彌漫在整個鎮上。
咂巴著嘴，梵岩天尋到一戶看上去尚且富裕人家屋簷下，並敲了門。
裏麵傳來腳步聲，須臾，門開，一個穿戴較好的瓜子臉婦人出現，她目光落在梵岩天身上，見到他，隨即眉頭便蹙起，於是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這……”梵岩天傻眼，現在的他是口幹舌又燥，搖了搖頭隻好轉身離開。
一戶一戶人家尋去，他不厭其煩，但是看到他的模樣，眾人做法卻出奇相似，有些人家甚至還棍棒相加，破口大罵，不論貧窮富貴，卻都是如此。
“哪來的臭要飯的，趕緊滾!”
“大清早聽到烏鴉叫，原來是來了個喪門星，死遠點去！”
“耶……臭死了，走開走開……”
腦海中閃過眾人嘴臉，一處破舊豬圈石牆下，梵岩天身子半靠在上麵。
“可憐的凡人呀。”就在這時，豬圈裏一道嘲諷聲音響起。
聞聲，梵岩天瞥了眼豬圈裏麵，當見到裏麵居然是隻趴著的一頭碩大無比黑毛肥豬時，他收回了目光。
“念你開靈智不易，就不與你計較了。”慢慢閉上眼睛，他開口淡淡道。
黑毛肥豬瞳孔一縮，他被這戶人家養了好幾年，早已懂了人言，聞言後，他大驚，要知道，他剛才可是用的獸語。
“你是何人？”黑毛肥豬用獸語冷厲道。
所謂人有人言，妖有妖語，但是萬物乃是同宗，當梵岩天成為凝神境時，他便自然聽懂了妖族的語言。
因凝神乃取意親天地萬化，凝聚共同之意，一般修為到了凝神境，便能輕易曉了萬物之態。
如今的梵岩天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使用法力，但他修為意識還在，對黑毛肥豬之語自然就輕易聽了個明白。
見他不語，黑毛肥豬慢慢爬了起來，眼神人性化透過石牆盯著他。
“你究竟是何人？”黑毛肥豬再次道，此時的他已然眼冒凶光。
他不敢化身人形行走世間的原因就是怕被人類修士發現，故一直躲在這裏，利用天賦能力迷惑住這家主人一直養著他，他自己則隱秘潛伏慢慢提升著修為。
“我嗎？一個快餓死的人。”聞言，梵岩天自嘲一笑。
黑毛肥豬眼露疑惑，有些不明白對方意思。
“隻要你不害人，今日之事我就當沒發生過。”搖搖晃晃站起身，他淡淡道。
黑毛肥豬頓時沉吟住了，猶豫些許，他利用天賦神通令這家主人送來了吃食。
天賦神通是妖族開啟靈智之時所領悟的，因各種原因，每名妖族所領悟天賦神通皆不相同，威力也大相徑庭，而這豬妖領悟便是惑亂一類的天賦神通。
站起身靠在豬圈石牆上，梵岩天如今餓得眼冒金星，渾身無力。
“這位兄弟，想必是餓了吧，我這裏還有些吃剩的饅頭，不嫌棄的話，你就拿去吃吧。”就在這時，一名大漢端著四五個饅頭出來，滿臉笑意站在一旁望著他。
饅頭是熱的，還冒著白煙，鼻子微微一動，饅頭香味瞬間竄進他的鼻孔，頓時梵岩天雙眼一下亮了起來，目光死死盯著大漢手中饅頭，重重咽了唾沫。
見狀，大漢笑嗬嗬遞了上來。
餓到這等關頭，他哪還顧得了其他？
連忙接過，大口吃了起來。
“前輩，這是小妖一點心意，還望你老人家高抬貴手，放小妖一條生路。”幾個饅頭下肚，他精神也好了些許，而豬妖的聲音也同時傳了過來。
“可笑……沒想這等關頭救我的居然是一頭豬妖！”心中苦笑，看大漢恍惚神色，已經大概明白怎麽回事的梵岩天沒有開口，轉身就走。
破廟內，巨大神像下，他靜靜思考著，今日一番經曆，他的心正在改變著。
夜色降臨，繁星滿天，時不時傳出一聲狗吠，整個揚灣堡鎮被夜色籠罩著。
破廟內，梵岩天睜開了眼睛，隻是一日經曆，他便體會到了何為世道，也慢慢接受了無法使用法力的事實。
“得去找點東西吃。”他從小在斬塵仙門長大，對凡塵一切了解不多，今天餓到那種地步，卻都沒有想著去偷東西吃，主要是因為他心中還有道坎沒有過，可是現在，他已經想通了，想要活下去，自己隻能做些非常之事了。
一戶還算富裕的人家，他費勁爬進了不算高的圍牆。
“窮人沒什麽好吃的，加之我也不太忍心。眼前這戶人家似乎挺有錢，偷些食物想必對其也無關緊要吧！”心裏嘀咕著，隻見天空星光閃爍，他來到了院內一座木樓窗下。
一番尋找，終於找到了廚房，他利落的翻了進去。
此時已是四更時分，人們早已進入夢鄉，憑著夜視能力，梵岩天在裏麵摟了一包米飯和半隻砍剩的雞連忙翻牆而逃。
破廟內距離揚灣堡鎮有兩三裏路，平日，除了玩鬧的小孩子，是很少有人到此的。
狗吠聲響起，梵岩天抱著東西快速跑到破廟裏。
喘著粗氣放下手中包裹，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沒想到我梵岩天還有以偷人家東西吃來維持生活的一天。”他連連自嘲。